第二天一大早,桑原淺間起床後,他揉著眼楮去洗漱,路過廚房時……咦?!
怎麼回事?南野秀一居然在做早飯?!
就听南野秀一一面翻著煎鍋,一面對黑條說,「煎雞蛋的油要多放一點,火不能太大,否則很快就老了。」
他手腕一抖,煎鍋輕盈一掃,雞蛋在空中飛舞起來,下一秒又落回鍋里,南野秀一輕車熟路的用勺子挖了點面粉,淺淺的灑了一點,雞蛋立刻變得黃橙橙的,看著就有食欲。
「最重要的是熱鍋冷油,你先將鍋烤熱再倒油,或者點兩滴清水在雞蛋周圍也可以。」
刷拉,南野秀一再度抖了抖手腕,鍋里的煎雞蛋就輕飄飄的落到了旁邊的盤子里。
他將手上的煎鍋遞給黑條,「你來試試。」
黑條伸出手縴長的手指,捏住對他來說又細又短的手柄,開始學起煎雞蛋來。
桑原淺間看的目瞪口呆,他死命的揉眼楮,他這是沒睡醒吧?
南野秀一解下圍裙,看著門口呆住的桑原淺間,「怎麼了?」
「你……」
「啊,公司那邊我請了假,還有兩天的假期,就打算在八原轉一轉。」
他挑眉,黑色長眉飛入紅鬢,翠綠色的眸子宛若一望無際的草原,綠的沉醉。
他笑著,「所以能否多收留我兩天?」
「當然沒問題!!」桑原淺間很喜歡眼前的狐妖,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身上的氣息洋溢著澎湃生機,微妙的竟和木槿的感覺類似呢!
他忍不住問了出來,「你不是狐妖嗎?」
「是啊。」
「那為什麼你身上有股植物精怪才有的生氣?」
南野秀一一愣,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桑原淺間,「啊,因為我是植物支配者啊!」
「……對,對不起,似乎問了不能問的事。」桑原淺間訕笑,「我,我去洗漱!!」
隨即,他快快的溜了。
南野秀一失笑,他搖搖頭,突然听到吧嗒一聲,他回頭,正看到黑條頂著一個焦黑的煎蛋,滿臉無辜的看著他。
南野秀一︰「……」
吃完早飯,桑原本因坊打算出門轉圈,桑原淺間想了想,就讓黑條跟著爺爺,他自己留在家里和南野秀一討論棋譜的事情。
「你那個朋友留給你的棋譜其實有點問題。」桑原淺間讓南野秀一拿出棋譜,「昨天我和爺爺都專注于圍棋中,忘記告訴你這一點了。」
他伸手,指著其中白子那手斷,「我和爺爺都認為,這一手極為神妙,是不可多得的好棋,但你又說自己不會圍棋,那即便將棋譜交給你,恐怕也看不懂。」
「所以我又想,如果以一個不懂棋的人來看這張譜,最會被吸引的是哪一點?」
他的手指順著那一點,緩緩下移,「是這一點。」
南野秀一微微眯眼,仔細看了看棋面,「等等,將這一點拿走後,這好像是個地圖?」
「是嗎?」桑原淺間想了想,「這一子是呼應斷的,那麼……」
他將白子拿走,棋面頓時被分裂成兩片。
「這是!!」南野秀一愣愣的看著棋面,這不正是當初在魔界某個山谷群的地圖嗎?
「如何?有幫助嗎?」
南野秀一深吸一口氣,「多謝,我明白了。」
桑原淺間露出開心的笑容,「不客氣。」
收起棋面,他沒有繼續打譜,而是唉聲嘆氣的拿出了國二的課本。
「你不是開學後國三嗎?」南野秀一詫異的道,「怎麼還在看國二的書?」
「因為我考試都在作弊啊!」桑原淺間蔫耷耷的道,「我作弊了兩年,然後發現一個讓我心碎的事。」
「什麼事?」
「如果我再作弊下去,我就會連試題都看不懂了。」
南野秀一皺眉,「作弊?你怎麼作弊?」
「有黑條嘛!」桑原淺間聳肩,「黑條幫忙看同學的答案,所以考試什麼的很簡單。」
南野秀一靜靜的看著桑原淺間,輕聲道,「那你打算繼續作弊下去嗎?」
「唔……我想考大學,但我空閑時間全都給圍棋了,沒有時間學習啊。」
桑原淺間坦然道,「反正過程不重要,只要能考上大學就行了。」
南野秀一若有所思,他突然笑了起來,「是這樣嗎?你真的是這樣認為的嗎?」
「唔?怎麼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作弊下棋呢?」南野秀一微笑著,只是其中多些什麼,「對弈時你只需要用咒法干擾對方的思路,你不就可以贏棋了嗎?」
砰——!!
桑原淺間猛地起身,差點帶翻身前的棋盤,他惡狠狠的瞪著南野秀一,棕紅色的眸子里全是憤怒,「我絕對不會這樣做!!」
「以這種方式贏棋,這種行為是對圍棋最大的玷污!!」
南野秀一挑眉,「那你考試就可以這樣做了?」
「這和下棋是兩碼事!」
南野秀一平靜的看著桑原淺間,「是嗎?下棋作弊對你來說是一種玷污,那對其他學生來說,你作弊這種行為不也是一種玷污嗎?」
「我……」桑原淺間想要反駁,可陡然間,他想起了跡部在知道他作弊後難看的臉色和不贊同的話語,莫名的,他有些心虛。
「而且你現在可以用黑條作弊,但你能保證,將來監考的老師都是普通人嗎?」南野秀一又道,「如我這樣融入在人群的妖怪有很多,我就認識不少在學校里當老師的人。」
他看到桑原淺間變化莫測的表情,知道這孩子已經將他的話听進去了,就繼續道,「要我帶你去認識認識嗎?省的他們來監考時揭穿你作弊?」
「……不」桑原淺間愣愣的,臉色發燒,火辣辣的,他腳下一軟,癱坐在地,「我……」
「再說了,考試考試,只是為了驗證你究竟將知識學會沒有,你可以用考試欺騙他人,但捫心自問,你真的學會了嗎?」
「你已經是職業棋士了,你也有自己的夢想,你問問自己,你所學的東西對你的夢想有用嗎?」
南野秀一發出長長的嘆息,看著失神的桑原淺間,他心軟的走到桑原淺間身邊,模著孩子軟軟的黑發,輕聲道,「不要被旅途的風景吸引,有的時候,你停頓一下,就會失去一切。」
「你听說過魔界嗎?」
「那里常年瘴氣彌漫,天是紅的,樹是黑的,河水泛著臭氣,土地里全是血,妖怪的血,生活在那里,不想死,就必須變強,我們沒有資格去停留,因為代價太昂貴。」
「淺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就要付出一切,拋開一切,丟棄一切不必要的東西,盡全力去追逐。」
「而且你每次都依靠你的式神,淺間,我問你,沒有了式神,當你獨自一人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你還有什麼?」
「或者說,你這樣做,將其他人都成傻子嗎?」
「還是說,你的眼里除了圍棋,什麼都不屑于故嗎?」
南野秀一看著呆呆的桑原淺間,他轉身,走出了房間。
看著園子里的薔薇花,他手指微微顫抖,一株更加妖艷鮮紅的薔薇出現在手中。
他靜靜的看著紅薔薇,想起了曾經在魔界的自己。
那個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其他任何人,冰冷的計算著一切,自認為算無遺策的妖狐藏馬。
桑原淺間這個孩子很聰明,甚至因為自小研習圍棋,早早的就觸模到了一些同齡人幾乎一生都不太可能明白的境界。
但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對除圍棋以外的一切產生一種輕視和不屑的態度來。
曾經的他不正是如此嗎?
相信自己的實力足夠強,相信他可以算計一切,相信他的智謀無人能及……可最後的結果呢?
他被偷襲成重傷,狼狽的逃到人間界,若非母親愛護有加,恐怕現在的他早已成了只知道殺戮復仇的妖狐了吧。
中午桑原本因坊笑呵呵的回來,卻發現孫子將自己鎖在房間里,怎麼叫都叫不出來。
南野秀一給出解釋,「淺間突然頓悟了,正在琢磨呢。」
桑原本因坊了然,「那就將他的午飯留著。」
吃完午飯,桑原本因坊去午休,桑原淺間打開了房門。
他似乎哭了一場,眼楮紅彤彤的,還有些浮腫。
「謝謝你,南野先生。」
他自嘲著,「我明白您的意思。」
誠如南野秀一所言,這個世界對他來說,都是虛幻的,輕飄飄的,和假的一樣。
所以他才會對學業漫不經心,從不和其他同學聊天說話,從不參加學校活動,甚至也很少陪著父親母親說話,就連弟弟上哪所學校也不清楚。
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假的啊!!
除了圍棋。
哪怕世界是假的,歷史是假的,人物是假的,可傳承悠久的圍棋卻是真實的啊!!
他能找到古老國度的爛柯譜,能看到十局血淚篇,他也能感嘆于本因坊算砂開創御城所的豪邁,更能沉醉于本因坊秀策無數次的十番棋,這些東西即便換了個世界,從三次元變成二次元,卻也都是真實的!!
堯造圍棋,丹朱善之。
他並非不屑于這個世界。
他只是膽小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終于引出這一段了。
一個人,從出生起目盲,只是靠分析听來的話語,知道自己來到了動漫世界,同時他被父母雙親丟開,在孤單的外祖家,整整十年時間,陪著他的是一個小妖怪。
若非木槿陪著他下棋下棋再下棋,我覺得一般人恐怕早就黑化了吧。
陪伴著他的親人的場靜司又不是什麼好貨,淺間能保持成現在的模樣,已經很不錯了。
桑原本因坊曾問他,願不願意和同齡人下棋。
當時淺間的回答是和任何人下棋都無所謂。
听著很大氣很雲淡風輕,可換個角度來看,其實桑原淺間只要和人下棋就可以了,至于棋盤對面坐著的是誰,他都無所謂,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將全部精神都投入到了圍棋,將自己縮在圍棋的世界里,不去听,不去看,不去了解,不去嘗試,不去認可,他可以一直一直下棋,只要下棋就好了。
這種心態其實很不對,而如今南野秀一正好接過木槿的空缺,開始抽打熊孩子,讓他正眼看世界啦!
桑原淺間會慢慢長大,哪怕道路坎坷,他終究會成熟起來。
不經風雨,怎見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