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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桑原本因坊年紀大了,討論完棋譜後就早早去睡了。

桑原淺間還坐在回廊旁,拿著古老的書卷,默默的打譜。

上好的雪印棋子輕柔的落在古老的榧木棋盤上,如絲竹奏鳴,清脆悅耳。

寂寂長夜,這點點落子聲如撥動的弦,令人思緒蔓延開來,無端悠嘆。

南野秀一看著端坐于月輝下的少年,略略出神。

桑原淺間依舊穿著那身雪白的浴衣,寬大的袖袍不時拂過棋子,可棋盤上的黑白二色棋子卻始終未亂,他那黑色的發絲凌亂散落,卻因頭頂落下的月輝而多了幾分朦朧,他端正的跪坐在棋盤前,脊梁筆直,神情專注,一手執卷,一手落子,舉止從容,優雅靜謐。

猶如久遠之前的宮廷貴族。

南野秀一突然開口,「你學圍棋多久了?」

桑原淺間落子的動作一頓,聲音很輕,「十年了。」

他今年十四歲,從五歲那年起,就一直在下棋,而且他還想繼續下棋。

「你很喜歡圍棋吧?」

「當然!」桑原淺間毫不猶豫的道,「這是我們的夢想!!」

「我們?」

桑原淺間點點頭,他放下手上的殘卷,看著南野秀一,棕紅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什麼在翻涌,那眸光竟越來越紅,深沉如血,「我和我老師共同的夢想。」

南野秀一倒吸了口涼氣。

他也是妖怪,自然沒有粗過那雙眼楮的異樣。

等等!!他走到桑原淺間身前,半跪下來,伸手,輕輕拂開桑原淺間額前的發絲,他仔細看了半天,才長出一口氣。

「原來如此,你體內的靈力竟然和妖力以及詛咒混淆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怪不得我感覺不到你體內的異樣。」

這三種力量構成了一個獨特的封印,將桑原淺間的氣息和力量全部封印起來,只有在桑原淺間動用靈力時,才會泄露出些許異樣。

「這種方法有些危險。」南野秀一一針見血的指出弊端,「若是你的身體無法禁得起三種力量的對抗,你就死定了。」

桑原淺間笑了笑,「所以我有心髒病。」

南野秀一啞然,「這倒是個好借口。」

桑原淺間靜靜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妖狐,屏息凝神,半響,他贊嘆道,「銀狐果然美麗。」

南野秀一無奈的笑了,若是其他人用美麗這個詞來形容他,他一定要讓對方好看,只是桑原淺間看向他的眸光清澈無比,沒有一絲他念,這種純粹的贊嘆讓他根本無法生氣。

他索性坐在桑原淺間身邊,「你看出來了?」

「恩,長發長耳一身白衣的銀狐,對不對?」

「哈哈!不錯。」南野秀一眨眨眼,「那是我的本體,還請保密。」

桑原淺間挑眉,「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頓了頓,「表哥從來不問我妖怪的事。」

他悵然道,「他無數次的告誡過我,我是桑原,不是的場一門。」

南野秀一安慰道,「他這是為你好。」

就好比他從不告訴母親其實自己是妖怪。

善意的欺騙和疏離其實是保護。

「我明白,但我們是親人啊!」桑原淺間有些失落,「就算我幫不上忙,我也希望能讓他開心一些。」

南野秀一想起白天的場靜司的無奈和糾結,不由得失笑起來,「你只要保持現在這樣就足夠了!」

「是嗎?」桑原淺間得到鼓勵,笑了起來,「謝謝。」

頓了頓,桑原淺間抬頭,有點不好意思,「我有個問題想問你,還請你不要生氣。」

南野秀一溫和的道,「說吧,什麼問題?」

「你很厲害,對不對?」

「是啊!」看著桑原淺間那清澈的眸子,南野秀一坦然道,「我若是恢復本體,按照靈界的說法,是s級大妖怪。」

桑原淺間暗自點頭,和他感覺的一樣。

「……天下萬物歸于一道,殊歸同途,既然你這麼厲害,那麼你的境界肯定很高,對吧?」

南野秀一想起了小伙伴浦飯幽助和飛影,「還算可以吧,不過我的伙伴不比我弱。」

「那麼,你覺得,何為勝負?何為強弱?何為輸贏?」

桑原淺間有些茫然,他看著遠處的薔薇,喃喃的道,「很久以前,我的啟蒙老師告訴我,圍棋並不需要追求勝負,只要下出自己喜歡的棋就可以了。」

「她說,圍棋是表達自己的一種方式,十九道縱橫線上,交錯的三百六十一個點,構成了整個世界,我們在棋盤上創造世界,用圍棋來探索整個世界,才是圍棋的真正意義所在。」

「她告訴我,要以棋入道,方能達到神之巔峰。」

南野秀一睜大了眼楮,這,這種境界……

他握緊了拳頭,神色嚴肅了起來。

「她教導了我整整六年,隨著我對圍棋的理解越來越深,棋力越來越強,她又告訴我,我那種下棋方式是錯誤的!圍棋需要勝負,需要輸贏,需要擁有強烈的想要贏的心願和執著。」

「後來她死了,她用自己的死告訴我,想要自由自在的下棋,就必須先贏棋。」

「如果連贏棋都做不到,又何談用圍棋創造世界?」

南野秀一听後暗自點頭,生存都無法保證,又如何追求理想?

「一直以來,我都在追求勝負。」

「離開了的場一門,成為了職業棋士,認識了更多的人,遇到了更多的對手,和他們對弈,我真的很高興,也很開心,更是自認為進步良多。」

「不是我自夸,從小到大,除了表哥敦促我練習符咒以外,我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用來下棋,到如今,我的棋力和對棋的感悟已然不低,甚至一些高段棋士還不如我。」

桑原淺間伸手,輕柔的撫模著面前的棋盤和棋子,臉上卻流露出一抹脆弱。

「我很自得。」

「可前些日子,爺爺和我下了一盤棋,輕而易舉的打破了我的幻想。」

「那一局棋里,我從頭到尾,輸的一塌糊涂。」

「在棋盤上,爺爺手中的白子好像活過來了一樣,它們擁有靈魂,擁有生機,自由自在的在棋盤上暢游著,春夏秋冬,漫漫人生,仿佛都濃縮在了其中。」

「爺爺說,勝負不是圍棋。」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還是不明白。」

桑原淺間茫然的看著南野秀一,長眉微蹙,一臉苦惱。

「你能解答我的問題嗎?」

南野秀一愣愣的看著桑原淺間,半響,他長嘆。

「人類真是太神奇了,因為短暫而專注,因為專注而明悟嗎?」南野秀一苦笑,他看著自己的雙手,「你的啟蒙老師和你爺爺都沒有錯,他們只是將自己的經驗告訴你而已。」

「我不太了解圍棋,所以無法用圍棋來解釋他們的意圖。」南野秀一輕聲道,「我倒是可以從妖怪的角度來說一說。」

桑原淺間眼楮一亮,他轉過身,端正的坐在南野秀一身前,恭敬的道,「請賜教。」

南野秀一微微側臉,月光落下,酒紅色的長發變得淺薄起來,翠綠色的眸子越發沉郁,他似乎陷入了回憶中,語氣變得飄忽起來。

「妖怪初生時都很弱小,我們有漫長的成長期,在此期間,稍有疏忽,就會被大妖怪殺死,我整日為生存奔波,掙扎在死亡的縫隙間,根本沒空去考慮別的。」

「你的老師說的很對,圍棋是競技賽,想要實現你的夢想,展現自己的理念,或者創造什麼,首先你要贏棋,就好比我們想要報仇雪恨,必須要先活下來,讓自己變強,才擁有未來。」

南野秀一唇角微挑,月色下,他神色凜然,周身氣勢幾乎凝固,鋒利而尖銳。

透過他那秀美的外表,一顆屬于妖狐的靈魂在璀然綻放。

「我活下來了,才有資格去做些什麼。」

他在血色魔界活下來,建立盜賊團,成為了魔界聲名赫赫的大狐妖。

「可即便活下來,並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也不代表你就能安穩了。」

否則他又怎會被黃泉背叛,重傷進入人間界?

「你要隨時保持警惕,時刻準備開啟戰斗,每一場都用生命去拼殺,每一場都堵上全部的信念,每一場都堅信自己擁有未來,披荊斬棘,踩著無數人的尸骨,不斷向前。」

「當你站在最高點,當你俯瞰世間天下,當你所向睥睨無人能敵時,你才擁有改變和創造的資格。」

南野秀一微微一笑,傲慢而自負,「比如說我。」

以他如今的實力和身份,靈界縱然無比忌憚,巴不得他回魔界,可他就是在人間界居住,就是不回魔界,靈界閻王又能拿他怎麼辦?

還不是干瞪眼!

「至于你爺爺那種境界……」南野秀一嘆息道,「我如今正在探索,不過那種感覺是言語無法描述的。」

如今的他收斂起一身殺戮和血腥,每日安穩的在繼父的公司上班,平日回家照顧母親和繼弟,感受著人類的溫情和日常,莫名的,他並未覺得實力下降。

相反,他覺得自己變強了。

塵世如烘爐,淬心煉神,圓潤通明。

「等你成為世界第一,我想你就能明白了吧。」

桑原淺間听後陷入沉思,半響,他道,「還是不太明白,不過你所說的勝負我倒是徹底懂了。」

原來不是爺爺和木槿所說的話相沖突,而是他實力不足。

「就先如你所說,我要成為世界第一的棋士!」他堅定的道,「當我達到神之一手的境界,或許我就能明白了。」

南野秀一笑盈盈的看著眼前的少年,「那麼我拭目以待。」

桑原淺間大大的點頭,笑容燦爛,「啊!就請你做個見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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