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輕盈,劃過他如玉般光潔的臉頰,那肌膚在皎皎月光偷窺下,白皙安靜如初綻的白蓮,「怎麼瘦了這麼多是在太廟祭祖吃太多素嗎?」
「你怎麼真的來了呢被你父皇知道了,這可是欺君犯上的大罪啊」懶
「傳聞少門主易容術舉世無雙,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雖然那錦帕是母親的,字跡也很像作假做得那麼真,我差點兒就信了。但是母親這一生,只希望我活得快樂,她連外祖父的滅門之仇都不要我報,怎麼會留那樣的遺言給我」
「你若不是景離,從崖谷下回來,我怎麼會那麼容易便把紙條送出,景離又怎麼會當晚便輕而易取地來到抒陽居,而偏偏你那晚又那麼巧的不在?」
「我封在蠟燭里的檀香香料,景離又怎麼會認得出不是南宮諾,便只有你啊」
綰輕輕跪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望著熟睡的男子,他的睡顏永遠如此純淨,睿智無雙的絕代風華。她貪戀地看著,似乎要將這樣一張容顏深深地刻進腦海。听他輕緩的呼吸,悠遠而綿長,和自己錯亂小心的氣息糾纏在一起。地上月光靜靜臥著,綰有一刻抑制不住地想乖巧地蜷縮在他的身邊,感受他有力博大的心跳,和掌心胸口熟悉的溫度。身側有你安睡,便是世上最美的夜曲。蟲
她後來終于明白,為什麼南宮耘對南辰的花草那麼熟悉,一眼便能認出了鳶草和迷迭;
為什麼花燈節她一直沒有見到過景離,因為那天,他是陪她出宮游玩的南宮耘;
終于明白為什麼在太廟廂房那晚她無意中抓住南宮耘的手腕隱隱覺得脈象相識,她以為是一時錯覺,後來他便及時調整了脈象;
她曾覺得奇怪,南宮耘怎麼會知道她喜歡明亮的性格和彩色的衣裳,那明明是她坐在花叢里跟她的景哥哥說過的話;
她也曾質疑,南宮耘怎麼會在新婚第一天,便對自己,說,我喜歡你。原來不是玩笑,是一句很多年前便想要的話;
她慶幸她愛上的是南宮耘,是真實的他。
她慶幸從她仔細想過南宮燁給她的錦帕前後,她的情緒和對南宮耘的信任都堅定地掌握在了自己的認知中;
她慶幸到現在,他還沒有醒。因為如果他醒了,他必然不會讓自己獨自去找南宮燁。可是攪龍脈者必死的戒言從來都不是個玩笑。
安親王體弱,從小養在深宮——養在深宮,反而成了他出宮發展自己勢力的最好的借口和掩飾。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南宮耘六年前會出現在虞域,而景離平日的行蹤饒是親近如她,都從來都捉模不定。
她原來以為,他自小失去母妃在宮中生存已是不易,原來他付出的還要多。在南北辰的暗流中沉浮,在江湖與宮廷的爭斗間操縱拿捏。這麼久這麼長的路,他走得該有多麼不易。曾經的景離遭受的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朝堂皆懼的安親王鐵腕,原來背後卻是這個樣子的安靜和溫柔。
她趴在床沿邊,笑出了眼淚。他僅著棉質的中衣,懷中卻有一條月白色錦帶甚是眼熟。綰一邊輕手輕腳把它撈出來,一百年謹慎地抬眼看看耘。這是那天蒙她眼楮的那條錦帶嘛,那晚的事不是夢。
她咬破自己的手指,認認真真地在布條上寫著鮮紅的小楷。
寧同一死散綺羽,不忍雲間兩分張。
綰滿意地看著自己這次的杰作,然後把錦條埋在了抒烈鋪了六七層天鵝絨的被褥下,就算你肌膚細膩,這也得過一段日子才能感覺到吧。
你走的這一路這麼辛苦,我該怎麼跟你說,我心疼。
「梆」梆子響了三下,三更天了,該走了。
她笑了笑,離他湊得更近,圓形的大床,她輕易地挨近他的身邊,那淡淡的檀香氣息若有若無地飄散。深海包容的眸,纏綿熱烈的吻,溫柔體諒從不逼迫任她尋找自己的手。都化作綰低身輕輕落在那白淨如玉額上一吻。
*
終于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時候,綰已經離開了抒烈的豪宅,幽魂般的飄出了半條街,抬手模模自己的臉,沒有下雨,為什麼滿臉都是濕的呢,真是奇怪。
天色暗沉,似乎烏雲漸漸密布,月色已不再。她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所有暗夜里的街巷的輪廊模糊。她跌坐在官道的中央,夜里空空蕩蕩的道路延伸至黑暗的盡頭都不是她的,偌大的空無一人的街道,竟然沒有她可以躲藏的地方。臉上冰冷粗糲的觸感劃過她的臉頰和眼眸,最後鉗起她的下頜,將她如杏的臉龐扳向自己的方向。
「看來嫂子,還是信守諾言的,果然回到本王身邊了。」
握在手里的細滑肌膚如死一般的冰涼安靜,南宮燁指上用力,她白皙的下頜立時出現了一道紅紫的指印。他將女子的臉猛地上揚,對著皎潔明亮的月。月色清冷明亮映在那濕痕未干的小臉上,越發清秀動人。唯一雙明亮的眸子,向著清輝的方向,不懂得閃避。
南宮燁了然勾唇,伸手在她眼前一晃,漫不經心道,「嗯?毒發了?」
在無盡無際的黑暗里,綰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張風華如玉的臉龐帶著如沐浴後繾綣的笑容。她亦微微一笑,滿足而
傾城。
南宮燁從沒有見到她如此溫暖動人的笑,明明一雙眸子什麼都看不見,卻如星辰般晶瑩閃爍。微微一怔過後,臉色冰冷,直直地對著她的臉龐和眸子,低聲道,「你覺得,皇家會要一個失明的兒媳婦哪怕是一個側妃,來丟人現眼踐踏皇室尊嚴嗎?」
綰茫然地望著他,搖搖頭。
「知道就好,乖乖履行你的諾言,我會把解藥給你,最後還會如你所願,讓你出宮。」南宮燁一把將她橫抱,丟進一輛馬車。
這次的黑暗似乎真的是很久,綰貼著車壁感覺顛簸了良久,視力才漸漸恢復。南宮燁冷哼了一聲,指著車上一套衣服,「換上這個。」
綰沒有說話,伸手拿過,是一套農婦的粗布衣裳,她看了南宮燁一眼,他似乎沒有要回避的意思,「麻煩停下車,我下去換衣服。」
「就在這里換。」南宮燁坐著不動,手指卻突然一勾,綰的裙帶猛地滑落,「換吧。還是要本王幫你?」
綰咬咬牙,褪了外裙。不管怎樣她要忍,要讓南宮燁心甘情願地流光他的心頭血,她這一路忍辱的計劃才算完成。
南宮燁似乎在運行自己的功力,並沒有太多為難她。
「解藥。」綰換完衣服,離他遠遠地在另一邊坐定。
「你跑過一次,我為什麼還要給你解藥?」
「你若是一直便認定自己不如二哥害怕我被他救走,那就不用給我了。既然早都知道你不及你二哥十分之一,你跟他斗有意義嗎?你瞧你這一路,浪費了多少火藥,長風寺一戰死了多少親兵?也看不住一個我。」綰笑吟吟道,「再者,我本身也不想幫你找什麼龍脈秘密。要不是南宮耘是我的殺母仇人,我根本沒必要幫你這麼大忙。你不給也好,一會兒反正我看不見,你就自己去找找吧。」
她自己換了個舒服的位置倚著,「我不就損失一雙眼楮嗎?你賠上的還不定是多少條命呢!大不了你所有毒藥都不給我,我死了你龍脈也別想要」她說著笑嘻嘻地從懷里掏出幾包藥粉,「我一時解不了你的人彘之毒,但是下藥了解自己還是綽綽有余,反正我娘已經等了我這麼多年了,早點兒團聚也是好事。」
馬車忽然猛地停住,馬兒跑得太急,一時停下發出一聲長嘶。一道風聲破空而來,砸到綰腿上,「解藥。」
綰打開聞了聞,也沒有水干吞了。駕車人在簾外可以听出聲音的恭謙,「王爺,大兵已到。」
南宮燁在暗淡的晨光中的眼神劃過一絲明亮,帶著勢在必得的狠。他一把攥過綰的手腕,將之一起拖出馬車,站在車前橫木上。
綰登時倒吸一口冷氣,不遠處金盔鐵甲武裝森嚴,陰沉的天暗淡的光芒竟也能照出陣隊的鎧甲森森。方隊一縱開去連綿幾里的男兒氣概,似乎是經過連夜的跋涉,灰塵僕僕,正肅立仰望著他們的將領,等待著百里調兵後慷慨熱血的最高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