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三人大吃一驚。
「後來我爺爺又跑掉了,過兩天我們去一趟太廟,我得問問那個死太監,我爺爺是怎麼跑掉的?要是真的給害了,我就要將這皇宮里攪他個天翻地覆。」
「你怎麼能確定就是你爺爺呢?」
「我跟著爺爺學醫七八年了,他的字還能瞞得了我!」
「聖上!不好啦!」一大早太監就慌慌張張跑來稟報。
皇帝正在吃早飯呢,有些不悅,「說吧!有又何事?」
「公主殿下又出宮行俠仗義去啦!」太監氣喘吁吁。
皇帝氣得狠狠將筷子摔在桌子,「胡鬧!病剛剛痊愈就想著往外跑,眼里還有沒朕這個父親!」
「父皇息怒!此事兒臣即刻加派人手,就算將京城翻過來也要將小妹找到。」陪同皇帝一起吃早餐的太子說道。
「傳朕旨意,將公主身邊那些丫環、太監全都抓起來,嚴刑拷問。」皇帝怒氣沖沖。
「父皇,此事不妥!」朵朵抬起頭來,他也在陪皇帝共進早膳,這是皇帝特意交待的,三天陪一次。
「王弟,你竟敢說父皇的不是!」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太子哥哥,如果明知有錯而不說,這才是最大的不是。」
「楨兒!你說,父皇有何不妥?」
「父皇,公主是主子,丫環、太監只能好好地伺候公主姐姐,對公主姐姐忠心不二,公主姐姐要干的事,他們是管不了的,如果因公主姐姐私自出宮就處罰這些下人,未免有失公允。」
「可他們明知公主出宮,即不出言阻攔,也不及時稟報朕,難道不是他們的過錯嗎?」
「公主姐姐出宮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公主姐姐肯定早有防備,說不定他們到現在還不知公主殿下是何時跑掉的。」
「唉!她一出去,每次都弄得一身是傷,真叫人不省心。」皇帝搖搖頭。
「給兒臣兩個時辰,一定將公主姐姐尋回來。」朵朵大包大攬。
「兩個時辰!」皇帝吃了一驚。
「公主每次私自出宮,最少也得兩個月後才回來。」太子說道。
「公主姐姐現在肯定還在京城內,不到中午人多的時候,她不會出京的,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父皇什麼時候才知道她出宮的消息。現在只要派出一些老老少少的御林軍,喬裝改扮,在各城門口附近演戲,保準能釣到公主姐姐。」
「演戲?演什麼戲?」皇帝有些模不著頭腦。
「公主姐姐既然是出去行俠仗義,總得有些不平之事才行,讓那些少的假裝欺負那些老的,公主姐姐必然出手。要告訴這些御林軍,公主可能也喬裝改扮過,無非是男扮女裝而已,將那些細皮女敕肉的、老氣橫秋的打抱不平的人都請來,必有一個是姐姐。」
「王弟,以前公主跑掉,從未自己回來過,這管用嗎?」
朵朵笑而不語,皇帝想了想,「傳旨,依楨兒說的辦理。」
果真,公主哭著鼻子在皇宮內吃午飯。
「啟奏聖上,潘太師未見!」太監稟道。
「讓他進來吧!」公主早上跑掉,中午就尋回,皇帝去了一塊心病,心情非常好。
「老臣潘正人叩見聖上!」
「起來吧!來人!賜座!」
「謝聖上!」太師就是皇帝的老師,基本上都能享受如「賜座」「免禮」這等口惠而實不至的待遇。
「太師見朕可有要事啊?」
「老臣有一事不得不稟明聖上,又恐觸犯天顏,望聖上恕罪。」
「望太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如此,老臣就斗膽進言。聖上,殿下回宮也有些日子了,按皇家的規矩,聖上當賜爵位、封地,讓殿下遠離京城才是啊!」潘太師也真夠大膽的,這可是皇帝家事,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皇帝面無表情,「說說你的理由!」
潘太師分明感到了陣陣寒意,可話說到這個分上,總不能收回去吧,「聖上,如今邊疆戰禍剛剛平歇,百姓人心思定,朝中卻暗流涌動,聖上,您不認為這里邊有問題嗎?」
「愛卿的意思是這事都是楨兒搞出來的?」
「臣不敢有此猜想!殿下回宮乃聖上之福,大宋之福,臣等高興還來不及呢,可此時聖上卻將殿下放在身邊,時時言傳身教,這不能不令朝中某些人心生異動啊!」
「你是怕朕突然廢掉太子?」
「老臣該死!望聖上降罪!」太師跪倒在地。
「太子人中龍鳳、恩慈仁孝,百姓仰止、萬民皈依,朕豈能兒戲!楨兒流落在外十余載,朕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當年巫蠱之禍,朕不想再提,就當罪有應得罷!可楨兒畢竟是朕朝思暮想的兒子,他年紀小,朕留在身邊又有何不可!」今日要不是太師,麻煩就惹大了。
「聖上,臣能明白的聖上的苦衷,臣也明白聖上這些年來的煎熬,正因為如此,聖上才更要將殿下早日封王,這也是為著殿下安危著想。」
「你是說有人想暗害他!」
「聖上,前朝手足相殘之禍萬萬不能出現在我朝啊!」
「朕將他趕出京,手足之禍就能免了嗎?」
「聖上,為著殿下的安危,為著我朝江山的安定,你必須有所取舍才是啊!」
「想要朕將楨兒趕出皇宮,這事想都別想,有誰膽敢對他下手,就沖著朕來好了,哼!」
「聖上!沒這麼嚴重!誰敢對殿下動手呀!殿下此時就好比一塊無暇美玉,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是殿邊的人怕不是這麼想啊!」
「你不妨直說!」
「聖上,殿邊的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蘇姑娘為江南首富之獨生女,其家財富可敵國。歐陽玉兒乃犯官歐陽庭之女,熟悉皇宮地形地勢,其父雖只是個小小的宮廷營造師,她背後卻有八王千歲的影子,文武百官沒有不怕的。諸葛玲兒是諸葛玄的孫女,殿下能回宮,全是他從中周旋,殿下能死里逃生,這靠的不就是蜇伏四面八方的江湖人物嗎!十年前他能讓如此眾多水戶甘听其命,十年後又能令鄧關俯首帖耳,其心機之重、城府之深,可見一斑啊!」他這話無疑是說這三個小丫頭的背後分別代表著財權、政權和強權。
皇帝冷冷地望著他,良久,「太師,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三個小丫頭助楨兒奪皇位!朕看你是越活膽越小,你讓朕將楨兒趕快封王賜爵,趕出京城!你就不怕到時候他那些武林朋友全都湊到一塊兒,又有江南蘇府的財力,還有諸葛玄的輔佐,你不認為這才是最大的危險嗎?」
「聖上英明!所以只能三個姑娘出宮,殿下留在您身邊,這才是安邦之道啊!」
皇帝重重地哼了一聲,「潘太師,你直說不就完了!」
「不知聖上以為如何?」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容朕好好想想!」
「聖上,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你下去吧!」皇帝端起茶碗,望著太師遠去後,又重重地將茶碗擱到桌上。
本來多好的心情,如今被潘太師一番廢話攪得心煩意亂的。皇帝哪兒都不想去,干什麼都心煩,無奈之下去了公主的寢宮。公主哭得淚人一般,皇帝就坐在她身邊唉聲嘆氣,旁邊一大桌子菜,幾乎沒動過。「閨女啊!你怎麼還好意思哭呢?」皇帝嘆了口氣。
「父皇,女兒好命苦啊!」公主倒在皇帝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這也是為了你好啊!外邊畢竟不比宮中,你每次出去,朕的心里就空空的,都不知道要干什麼。」
「父皇,女兒讓您操心了,女兒不孝。」
「閨女,你從來都不說這些話的,今日是怎麼啦?」
「父皇,女兒好怕!真的好怕!」她仿佛受了莫大驚嚇一般,將頭深深埋在皇帝懷里。
「有朕在身邊,閨女不要怕!乖!」皇帝輕輕拍著她,仿佛抱著小時候的她。
「父皇!女兒這次真的不想走,是不能不走啊!」
「這是為何呢?」
「女兒听了一些話,左右為難!本想一走了之,眼不見為盡。」
「是些什麼話?誰說的?」
「父皇,女兒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啊!」公主止不住又大聲悲泣起來。
皇帝隱隱猜到了些什麼,「閨女啊!朕如今就你這個閨女,你不能傷朕的心啦。」皇帝微微嘆了口氣。
「父皇,您讓女兒如何選擇?」
「閨女,記住朕的話,你選哪個都是對的。」
「父皇,女兒今後是不是可以經常找楨兒玩?」
「你是姐姐,當然可以。」
「今天是誰出的餿主意?」
「是、他!」
太廟後邊的牛棚內,這里養了很多膘肥體壯的大黃牛,這些牛都是每年的中秋二季當祭品的,早晚死路一條。只有一頭例外,就是長了一身爛瘡、給公主下藥的那頭牛將在這兒「安度晚年」,它與劉公公關在一個牛棚內,它比他要自由些。此時的劉介渾身破爛、四處贓兮兮的,老遠都能聞到他身上散發的酸臭味,臉上、手上全是被牛虻叮的紅一塊、紫一塊的大包。平心而論,李公公並未在吃喝方面有半點怠慢,他吃的什麼、劉公公就能吃到什麼。也沒凍著他,衣服是舊了些,沒有爛的。為何身在他身上就如此破爛,這與牛還有些關系,它吃飽喝足了時常就來找劉公公的麻煩,幫他也「消化消化」。至于要何時才能解放,這是皇帝的意思,李公公不會去問,皇帝自然也難得想起來。
「殿下,這就是劉介、劉公公!」李公公小聲地說道。
此時的劉介半躺在牆角,渾渾噩噩、如彌留一般,嘴角還流著一一絲絲口水,混合著谷糠碎屑,顯得無比惡心。他努力地睜開眼楮,望著李公公帶著一個穿著極為考究的小孩站在跟前,還是以前那些求饒的廢話,「李公公!李爺爺!聖上來了沒有啊?您給聖上說了沒有啊?我的爺爺喲!」他跪在地上直磕頭,看他額頭上的那塊圓圓的厚厚的繭就知道,這些日子來他沒少磕。
「劉公公,你這是何苦呢!如今又不是春秋兩祭,聖上哪能說來就來!再說了,咱家是先皇跟前的奴才,在聖上面前又能給你說什麼好話!到時候沒給您討著保,連咱家自身都難保呀!」李公公蹙著眉頭。
「這、這孩子是誰?為什麼穿著皇子的衣裳?」劉介畢竟在宮里混了大半輩子,是什麼人,一看穿著打扮就一清二楚。
「這是聖上流落在外十年的小皇子殿下,還不快快向前參拜!」
「啊!」劉介頓覺得如五雷轟頂,眼前金星亂竄,如打擺子似的抖個不停,身子一歪,癱倒在地。
「你也知道怕我!」朵朵沒好氣地說。
「殿下饒命啊!奴才該死!奴才罪該萬死啊!」他以為是十年前的事情犯了。
「怎麼!現在想活啦!當初你為什麼下得了狠手!」要不是看他已經這麼倒霉了,還真想一刀砍了他。
朵朵這話,讓他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果然是為當年之事來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此時辰到了,「殿下!這、這不是奴才一個人的錯啊!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啊!望殿下明鑒!」
「哼!你還想將別人拉下水呀!我都清楚啦!就是你干的!」
「不!殿下,老奴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算計您啊!奴才確有難言之隱啊!」劉介欲哭無淚。
「不想說是吧!李公公……」朵朵朝李公公使了個眼色。
「老奴明白!老奴一定讓他想起來。」李公公捋胳膊挽腿的。
「殿下!老奴、老奴冤枉啊!老奴天大的冤枉啊!」劉介呼天搶地。
「那還有誰?」
劉介左右瞅瞅,就小皇子與李公公二人,他壓低了聲音,打著哭腔,「殿下!這話出老奴之口,入您之耳,千萬別外傳,否則,老奴死了拉倒,連您都得跟著倒霉。」
「說吧!」朵朵湊了過去。而後、劉介就將十年前宮中的巫蠱大案說了個梗概,只是將他的那些齷齪事能省就省。朵朵怎麼都沒想到他說的是十年前的事,听完了才發覺牛頭不對馬嘴。真是難以想像,外人看來一團和氣的皇宮大內,竟有如此無恥之事堂而皇之地發生。一旁的李公公更是嚇得臉色發烏,比劉介還要恐怖。「殿下,老奴所知道的全都告訴您了,您無論如何也要饒老奴一條狗命啊!」劉介如狗一般跪爬在地上。
「這事先放一放,我問你,上半年有個大夫,姓鄧,你將他弄哪兒去啦?」這才是他要問的問題。
「您說的是那個替公主醫治天花的太醫,對嗎?」
「沒錯!听說被你暗地里剜眼處死了,是否確有其事?」
「冤枉啊!殿下,老奴天大的冤枉啊!當日老奴押著他去六王府給小世子復診,回宮的路上經過開封府大門口,不知從哪兒竄出兩個老不死的,拿著臭鞋底將老奴好一頓飽打,這兩邊的牙齒全都打松了,還月兌了不少,那太醫就莫名其妙地失蹤啦!您瞧!」他還張大了嘴,涌出一股濃濃的惡臭,仿佛五髒六腑全都爛透了一般。
朵朵捂著鼻子看了一眼,發覺里邊的牙齒的確有一些不見了,「你確定沒剜眼處死?你要明白,沒找到太醫之前,你就只能呆在這個地方,你可別跟自己過不去。」朵朵威脅道。
「殿下!老奴說的句句是實,老奴要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劉介賭咒發誓。
「你能把他的樣子畫下來嗎?」
「能!老奴畫像還是有些本事的。」
「給他文房四寶!」很快,一幅鄧大夫的全身畫像就躍然紙上,真如朵朵猜測的一樣,與他爺爺絲毫不差,看來這老頭真的來過皇宮,只是在橫遭大禍之前被神秘之人救走了。朵朵將畫像輕輕卷了起來,「今日之事,就咱們三個知道,要是有人問起,找大夫這事可以說給他們听,至于十年前的齷齪事,你們就爛在肚子里。」
「老奴明白!」
「李公公,如今天氣已冷,給他弄暖和些。」
「老奴明白!」
「老奴謝殿下不殺之恩!」劉介涕淚交加,真想不到,他替太子鞍前馬後十余載,如今生不如死,關心他的竟然是當初被害得家破人亡的小皇子。
三日後的早朝之上,潘太師竟然當著滿朝文武之面又提及皇子封王之事,「聖上,依我朝慣例,皇子當封王遠行!」
他這一句話搞得皇帝相當被動,極為光火。文武大臣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為著朝廷的安危這樣做也是情有可原,有不少大臣附議,站在皇帝身邊的太子嘴角不自覺地抽搐幾下。
皇帝深吸口氣,「愛卿,朕的皇兒入宮不到百日,何必如此苦苦相逼。」這話無疑是在央求潘太師別糾纏此事了。
「聖上!殿下已年逾十歲,可以封王,聖上舌忝犢情深,令人感慨萬千,聖上可選一處水草豐腴之地為殿下的湯沐邑。」潘太師幾乎將皇帝逼到了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