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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得知府大堂,果然王大人臉色鐵青、殺氣騰騰地端坐上邊,頭頂高懸「心如明鏡」描金牌匾。「啪!」驚堂木拍得震山響,「堂下何人?因何擊鼓鳴冤?」這是套話了,自家兒子早將這事添油加醋地讓人告訴了他。

「哎喲!爹啊!我是你兒子大寶啊!我冤吶!您得給我作主哇!青天大老爺啊!」一個大男子漢,眾目睽睽之下在大堂之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嚎叫著,著實大失了他爹的臉面。

「你又是何人?緣何不跪?」王大人威嚴地問包拯。

「在下乃一介書生,有功名在身,按我朝律例,有功名者公堂免跪。」包拯不卑不亢地說道。

「本官問你姓甚名誰!」

「區區晚生,不提也罷,外人送晚生一個外號,包打贏!」

「包打贏!要是輸了又當如何?」王大人說道。

「哈哈!」說罷,包拯就指著王大寶說道︰「說句托大的話,就算他讓人砍了腦袋,只要在下開了口,保準將其斷個自裁。」

「啊--!」王大寶一听這話,頓時目瞪口呆,隱隱有不祥之感。

「哼!好大口氣!」這是師爺說的,這是個六十來歲的干瘦陰隼的老者,人雖干瘦,氣色卻出奇的好,尤其是兩個眼珠子,炯炯有神,甚至閃爍著冷冷的藍色光芒。

「你為何跟來?」

「晚生乃本案訟師。」

「好!不知你代表原告還是被告?」

「代表原告。」

「混賬!本官審兒子受傷一案,還用得著你操心不成。」王大人氣呼呼地斥責道。

「既然大人開了口,晚生遵命就是了,晚生就當被告的訟師,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包拯求之不得呢。

「就是這兩個小賤人?」

「是被告!」包拯糾正道。

「本官看你得改名了,改成包打輸。」王大人冷笑道。

「大人可以開始了。」包拯催促道。

「哼!原告,你有何冤屈,速速道來,本官定然替你作主。」

「畢竟是自家的孩子,就是傻子也得向著自己的。」包拯自言自語。

「爹--啊!」王大寶又「涕泣橫流」。

「哎!不對!這公堂之上只有心明如鏡的提刑官大人,沒有爹!」包拯「糾正」道。

「爹、青天大老爺呀!你兒子……」還沒說完呢,包拯又給打斷了,「王大少爺,公堂之上是不準有這些稱呼的,你可以自稱草民。」

「包打贏,你鬧夠了沒有!這公堂之上王大人說了算,哪用得著你來操心!」師爺惡狠狠地說道。

「先生教訓得是!晚生多嘴。」說罷,包拯昂首退後三尺。

「大、大人,草、草民被這兩個小賤人放惡鷹抓傷耳朵鼻子,鼻尖沒有了,破了相,請大人明查。」由于鼻子上裹了塊白布,說起說來嗡聲嗡氣的。

王大人本來就一肚子肝火,見兒子被糟蹋成這般模樣,早就按捺不住了,一拍驚堂木,「來人!將這兩個小賤人拖下去,重責四十板。」說罷,令簽就要飛下。

「慢著!大人,程序不對哦!您還沒問被告呢!」

「這還用得著問嗎!人證物證俱在,本官豈能冤枉了她們。」王大人恨恨地說道。

「大人,這人證在,的確不假,可這只不過是原告的一面之詞,物證呢?凶手呢?不是說被鷹抓的嗎?鷹呢?口供呢?」包拯一連串問題,個個皆砸王大人胸口上。

「對了,鷹呢?」王大人張口就來,旁邊的師爺直咳嗽。

「大、大人,鷹、鷹在府衙頂上飛呢。」一衙役指著天上那只不斷盤旋的金鷹,主子沒走,這惹事的畜牲還是蠻通人性的。

「包打贏,你還有何話可說?」王大人逼視著他。

包拯哼哼地冷笑幾聲,「二位姑娘,你家何處?」

「虎丘東南的莊園內。」

「大人,這畜牲可是在您的頭頂上飛,都說畜牲戀家,這莫不是大人養的,一時獸性大發,以至于啄了令公子的耳朵鼻子,當然,這只是晚生的猜測。」這話風雨不透。

王大人頓時被噎住了,他總算開始領教包拯這張嘴的厲害,不過更厲害的還在後頭。「哎!你不是說來幫我的嗎?」王大寶斜著眼不解地問道。

「是你爹不讓,如果讓在下做你的訟師,這二位姑娘早倒了大霉。」

「我這不是引狼入室吧!」

「你這叫自作自受。」

「二位姑娘,當時情形如何,當頭提典刑獄司王大人的面,有如此多鄉親在此,你們要一五一十地全都說出來。」包拯吩咐道。

玉兒為了這事開不得口,玲兒可管不了那麼多,張口就來,「他調戲姐姐!」此言一出,哄堂大笑,玉兒羞得滿臉通紅。

「調戲良家婦女,在我朝罪名可不輕。」包拯不痛不癢地冒出一句。

「哼!包打贏,你不會傻到要為這兩個小賤人出頭吧!」王大人威脅道。

「在下既然是被告訟師,自然得替被告說話,此乃大宋刑律所定,總不能為著大人面子,當著被告訟師,替原告開月兌吧!」包拯的話頓時在旁听的百姓里邊引發一陣轟動。

「就算大少爺調戲了她又能如何!」這話出自師爺之口。

包拯厭惡地掃了他一眼,「如果是你女兒呢?」這師爺頓時啞了,急得滿臉通紅,好不容易,終于憋出一句話,「我家大公子難道配不上她?」

「當然不配!」

「為何?」

「你家大公子毀容了。」

包拯這話將王大人氣個半死,「他要不被鷹啄,能毀容嗎!」

「他要不調戲人家,能被鷹啄嗎!」

「這賤人要不將這鷹喚來,我家大公子能被啄嗎!」這是那管家說的,就是給大少爺上藥那位。

「你怎麼知道是她喚下來的?」

「我親眼看見的!」

「胡說!」

「我怎麼胡說啦?」

「你說是她喚的鷹,她出了聲,結果被你‘看見’了,你能看見聲音?」

「我、我這是听見的。」

「你剛才明明說看見,現在又說听見,公堂之上沒你這樣胡鬧的,簡直在藐視王大人。」

「我沒有!」管家急得滿臉通紅。

「你們再仔細看看這只鷹,它一直就在府衙上邊盤旋,說明什麼!說明它還沒吃飽!想王大少爺整天錦衣玉食,養得白白胖胖,細皮女敕肉,只是現在人多,它一時不敢下來,早晚它還得飽餐一頓,它先吃鼻子,再吃耳朵,品味不錯。」

一听說這鷹還要「飽餐一頓」,王大少爺再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哧溜一聲,鑽他老爹案台下邊去了,頓時招來一陣哄笑。王大人臉上掛不住,一把將其拖出來,怒喝道︰「畜牲!你怕什麼!」

師爺也幫腔︰「胡說!鷹能有什麼品味!」

「先生此言差矣!很多人不喜歡吃豬肉,卻喜歡吃豬頭肉,為什麼!就因為豬鼻子、豬耳朵好吃嘛!」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你、你竟敢說我家大少爺是豬!」師爺氣急敗壞地指著包拯。

「胡說!這明明是老先生說的,晚生只是打個比方。」

「你心里就是這麼想的!」

「想想又不犯王法,就好比老先生你心里想當皇帝,不過你沒說,也沒造反,誰也不知道,這不構成謀逆之罪。」

「你、你才想當皇帝呢!」師爺急得滿臉通紅,結結巴巴、氣喘吁吁。

「就好比老先生心里對王大人很不服氣,說王大人不學無術、貪財,你樣樣都比他強,不過你沒說出口,王大人也就不知情,一如既往的相信你。」

「你……」師爺差點被氣得吐血。

「都給本官住嘴!這是本官在審案。」王大人黑著臉,狠狠一拍驚堂木。

王大寶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突然看到了那些木雕,頓時心里一喜,大叫︰「大、大人,這兩個小賤人哄抬物價,分明有意敲詐。」王大寶指著那一大籃子破爛,本來是一些由名貴木料精雕細刻成的絕美工藝品,一場混亂下來,幾乎就是一堆破爛。

「胡說!這些都是我爺爺親手做的,限量絕版。」玲兒爭辯道。

「就是一些木頭雕的,一條龍舟竟然要價一千八百八十八兩。」這王大少爺總算揪住一個把柄。

「我家大少爺氣憤不過,說了幾句公道話,就被這小賤人呼來惡鷹,啄成這般模樣。」管家也來勁了,挑釁似的望著包拯。

「哼!按我朝律例,哄抬物價者當杖責三十,流放三百里,罰三倍。」師爺翹著胡子冷哼道。

包拯模著下巴,蹲在地方,將那條龍舟拿了起來,這里邊就這東西還算完整,發覺這分量夠重的,「這龍舟就要一千八百八十八兩銀子,是不是稍貴了些……呢--!」那個「呢」字突然之間被他拖得長長的,他發現這龍舟絕對不簡單。

「哼!肉眼凡胎!」玲兒冷哼道,「你要知道這是誰做的,就不會說這沒見識的話了。」玉兒慌忙拽了她的腰帶。

「在下以為,完全值這個價錢。」包拯不慌不忙地加了一句。他總算看出些門道來了,先別說這材質,單說這刀工,「巧奪天工」不足以形容,這條龍舟長不過一尺半,高不過半尺,寬只有不到三寸,可在如此狹小的空間之內,有十八個槳手,兩個鼓手,後邊還有一個艄公,一面大鼓,無一不是栩栩如生,渾然天成,更絕的是,這鼓還能扭動,往左轉幾圈後一松手,那兩個鼓手就開始一下一下地敲著鼓,那十八個槳手都能按著鼓點聲整齊劃一地劃著槳,如果放入水中,定然能飛速前行,這里邊定然有絕世精巧的機括在操控。「你爺爺是誰?」

「我爺爺是我朝宮廷營造師,姓諸葛,十年前辭官歸隱。」玲兒驕傲地說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包拯好一陣狂喜,現在終于送上門來了。

開始一听是宮廷營造師,還將這王大人嚇了一跳,現在听說已經辭官歸隱,他又來勁了,「哼!別說是小小營造師,就算王侯將相犯了王法,本官也敢依法懲處。」

包拯沒理他,「這些東西是誰打碎的?」

「老子打碎的!老子替天行道。」王大寶指著自己鼻子目中無人地說道,他爹王大人隱隱覺得有些棘手。

「這龍舟是由一整塊沉香精雕而成,重達三斤,這東西價比黃金,又如此精美,才賣不到兩千銀子,撿大便宜了,可惜,這龍頭摔斷了。」包拯搖頭嘆息。

「這燻爐,樣式古樸,造型優雅,為紫檀雕就,內置金膽,膽中注入熱水,頓時滿堂生香,才賣五百兩,這純粹是賠本買賣,可惜,裂了。」包拯拿起又放下了。

「二位姑娘,你們這一籃子東西如果完好如初,在下願出三千兩銀子。」

「什麼!三千兩!」這倆姑娘嚇了一大跳,真沒想到,這兩個月以來,她們一出門就帶有這麼多銀子。

「在下到京城一倒騰,出手起碼再賺三千兩。」

「六千兩!」連王大人都驚掉了下巴。

「可惜!碎了。」包拯兩手一攤。

「要他賠!」玲兒指著王大寶大吼一聲,差點沒將他魂給驚掉。

「大膽刁民!吾兒被你縱鷹所傷,毀卻容貌,本案尚未厘清,而今你到向本官要賠償來啦!」王大人怒不可遏。

「大人息怒!既然本案尚未厘清,咱們將其厘清就是了,再看誰來賠償二位姑娘的損失,您意下如何呢?」包拯「提議」道。

「難不成要本官賠償不成!簡直膽大妄為。」王大人氣呼呼地吼道。

「大人,先審大少爺被傷一案要緊。」師爺提醒道。

王大人一听這話,頓時猛醒過來,要是再由著這個「包打贏」胡鬧下去,非但兒子一個子兒都撈不著,反倒要賠卻紋銀三千兩。他覺得先要給這個「包打贏」一個下馬威才行,想到這兒,他狠狠一拍驚堂木,「哼!大膽包打贏,公堂之上你巧言令色、胡攪蠻纏,顛倒黑白、倒打一耙,致使此案久拖不決,且屢屢出口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包拯一听,「嚇」了一跳,「大人,冤枉啊!您如此說辭,晚生愧不敢當。」

「休要多言,否則,本官連你一塊兒治罪!」王大人殺氣騰騰。

「大人,晚生只是個訟師,公堂之上,您不打原先、不打被告,反而先打起晚生來啦!這于理不通啊!」

「呸!原告如何有罪!」王大人罵道。

「要晚生來審,這原告的罪可大了!」

「大膽!你還想越俎代庖不成!」師爺怒氣沖沖地喝道。

王大人大概是被氣糊涂了,一揮手,「好!你來審!」

下邊的百姓議論紛紛,「唉!這王大人以前審案那是快刀斬亂麻,吃了原告吃被告,如今兒子是原告反倒吃不住個訟師,真是惡有惡報。」

「人家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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