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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乃舉人!」包拯將自己降了一格,本來是進士。

「那就是老爺了!如蒙不棄,上小的施久樓如何?」

「只是在下盤纏用盡,這……」堂堂「舉人」,沒有盤纏,幾乎露宿街頭,想來窩囊透了。

「不妨!公子想必是尋親訪友的,施久樓包您三天伙食,只求給寫個牌匾,不知公子是否樂意?」原來是這麼個事。

包拯一听還有這便宜,什麼事都不想了,一口應承下來。

原來這個施久樓的四大掌勺師傅正是去年末鄧關在武當山附近遇到的湘西四丑,當時鄧關還贈了他們幾百兩散碎銀子,讓他們來杭州找蘇府的蘇小姐。可他們到蘇府金碧輝煌的門樓前一站,頓時就焉了氣,想來自己如此這般模樣,嚇著鄧關也就算了,要是將人家蘇小姐給嚇出個好歹來,反倒害了鄧關名聲,也就沒去找她。鄧關給的銀子一路上雖然花了一些,不過也稍賺了些銀子,一出一進,余下有將近兩百余兩銀子,四人就在杭州城內的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之中開了一家小小的酒樓,左右三進,上下兩層,里外三間,這是做買賣的地方。後邊還有個小院子,這里住人。開張沒多久,也就兩個月不到。由于四人都斗大的字識不得一籮筐,又花不起銀子請老學究,所以連個牌匾都沒有。加上四人又奇丑無比,往門口一站,別說人跑了,就連狗都沒那膽靠近,弄出來的手藝自然也沒幾個人能看得上,這兩月基本賠錢。長期如此下去,自然關張,無奈之下,四人就尋思了個主意,每天熬粥上城門口施粥,一來這花不了多少銀子,二來多少也能打出些名頭來,先走群眾路線。

在施久樓,包拯又被好生招待了一頓,這恐怕是他打娘胎出生以來吃過的最美味的菜肴了,就連皇宮的榮恩宴也不及其十分之一。其實就一道菜--西湖醋魚,其集鮮、香、爽、滑于一體,其鮮而不腥、香而不膩、爽而不粘、滑而不散,真乃人間極品,他差點沒將盤子給舌忝了。

「公子,看您也喝了個七七八八,天色已遲,牌匾的事就明天再說吧!先去後院歇息。」大掌櫃開口了。

「不!」包拯大手一揮,「剛好八分醉意!正合適!去!抬塊門板來!」他搖搖晃晃地吩咐道。

「您要門板何用?」

「呆會兒給你們雕上去,連紙都省了。」而後他就叮叮梆梆干到大半夜,由于他寫的字每個都足有三尺大小,且龍飛鳳舞,四丑反正看不懂,想也沒想就掛了上去。

次日大早,這小巷可就熱鬧開了,還沒開張呢,門口起碼堵了上百人,紛紛對這銀光閃閃的牌匾指指點點。一個老學究,應該是進士,興許還當過不小的官,他顫微微拿著拐杖指點著牌匾,哆哆嗦嗦地說著,「這字正氣凜然,咄咄逼人,霸氣呀!開門!給老夫弄兩小菜,一壺好酒!」

蘇府後花園內的小別院內,一大早也忙開了,諸葛老頭成天沒事干就在里邊搗鼓一些木頭玩藝,一來不至于荒廢了手藝,二來「貼補家用」。前一條蘇老爺不反對,畢竟這老頭大半輩子都是與木頭打交道的,習慣了。至于後一條,蘇老爺就百思不得其解了,心說我供你吃、供你住、供你用,你還做這些東西上街讓倆小丫頭去賣,你這是成心要給我舌忝堵呀!知道的是你閑不住,不知道的還以為本老爺虐待你,不給你飯吃呢!為了這事,他也沒少與諸葛老頭理論,可每次老頭都與他顧左右而言他,盡給他打哈哈,幾番爭論下來,差點沒翻臉,也就由他了,說得過多,反而給人一個驅趕客人的不良印象。

「爺爺,今天又要賣些什麼?」諸葛老頭做的這些東西可算苦了玲兒與玉兒倆丫頭了,一樣也沒賣出去,每天都得曬太陽,也不是說做的不夠好,也不是沒人買,關鍵是這老頭定的價錢奇高,就這小籃子里邊的玩藝,最最便宜的都得花十兩銀子,上千兩的都有,一點折扣也不打,一條龍舟標價竟然達一千八百八十八兩,就算有人要,這倆丫頭也拿不動那些銀子,害得她倆都不好意思開價。

「還是老樣子!」

「您就不能換換口味!做些便宜的。」玲兒囔道。

「挺好的,你們要著力賣這條龍舟,要告訴人家得怎麼玩,一定能遇到識貨的。」

「可、可您這價錢!唉!」玉兒都不知怎麼說才好。

「這價錢公道!」

「您這是訛錢!」

「這是純木的,黃花梨,純手工雕刻,尤其要告訴人家,是天下第一木匠親自捉刀,封山之作,絕對值這個價錢的。」

「我們都賣了兩個月了,十兩銀子都沒賣到。」

「這就對了,你們一個月賣十兩銀子,兩個月也才賣二十兩,如果你們能將這條龍舟賣出去,一下子就能掙一千八百八十八兩銀子,你們兩個的嫁妝都有了。」一听這話,倆丫頭沒了脾氣,多說無益,如斗敗的公雞,拎著籃子,垂頭喪氣地出門了。

杭州近海,天氣不是很熱,不過這七、八月份的太陽可夠毒的,劈頭蓋臉地烤著,包拯本來就黑,兩天下來,更被曬成了臘肉干,簡直不忍目睹。要在杭州城找個天下第一木匠,除了那些木匠鋪也沒別的地方去,兩天下來,自然毫無頭緒。這一天,也就是他來杭州的第三天,他又走了一個大上午,累得口干舌燥。走著走著,他漫無目的地來到了城南的風雨橋邊,這是座長長的大石橋,兩邊都有精美的石欄,在這兒被河風一吹,頓覺神清氣爽,極為舒服,他毫不猶豫一**就坐在石欄上,得好好歇息一會兒。此時橋上南來北往,人流如織,好不熱鬧。風雨橋夾在內城與外城之間,往北穿過城門洞就是內城,往南行數里,出了外城就到了錢塘江邊。他捶著腿,心里煩著呢!心想這個時候要是鄧關在就好了,他有那麼多江湖朋友,指不定就找著這個木匠了。突然,「撲稜」一聲,一個黑影幾乎擦著他的頭皮飛了過去。他手搭涼棚一瞧,但見一只體型碩大的金鷹往城門洞里飛速鑽了進去,那金色的羽毛在陽光照耀下散發著耀眼的金光,就好比一團金光閃爍的流星,唰地穿過門洞,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時候可再沒比看到這東西更令包拯興奮的了,這東西他見過,鄧關就養了不少,說不定這就是他的。他再也顧不得勞累,拔腿就追了上去。也就在城門里邊不遠的地方,圍著一大堆人,里邊不時傳來「啊呀!」「媽!」「女乃女乃的!」「疼啊!」這些亂七八糟的慘叫聲。想必里邊有過一番激烈的打斗,打抱不平是他最樂意干的事了,想也沒想就擠了進去,怎奈這堆人實在太多了,他連擠了三次都被擠了出來,第四次才擠了進去,那個費勁就甭提了。

哦!這一下他總算看明白了,原來是有人受傷了。但見一身著「花紅柳綠」服飾的年少公子滿臉都是鮮血,尤其是左耳跟與鼻子部位更是觸目驚心,那鼻尖好像被剜掉一塊似的,上嘴唇也有一個圓溜溜的小洞,正汩汩地流著鮮血,旁邊一個身著綢緞服的六旬老者正在往這少年臉上抹一些花花綠綠的藥粉,疼得這少年鬼哭狼嚎,直打哆嗦。旁邊有四個下人模樣的大漢正虎視眈眈地看著兩個小姑娘,姑娘腳下還有個精致的小花籃,里邊裝有一些精雕細啄的木器,此時有一半已經散落在外,有的被踏碎,弄了一地的碎零件。仔細一瞧這兩個小姑娘,頓時心花怒放,這個小的他不認識,這個大點的太熟悉了,這不正是歐陽庭大人的千金歐陽玉兒姑娘麼!真個踏破鐵鞋無覓處!正在這個時候,從北邊又跑來一隊衙役,一個個腰懸大刀,凶神惡煞,一上來就將其他人隔開,將兩個小丫頭圍在中間。有一個衙役隨身還扛著個太師椅,將那滿臉死灰色的公子攙扶著坐下來,大概是牽動了他臉上的傷口,他居然狠狠甩了這衙役兩巴掌,弄得這衙役臉上也紅通通的。

這倆丫頭沒一點害怕的意思,尤其那個小的,瓊鼻朝天,滿不在乎。玉兒姑娘則面色凝重,緊緊拉著玲兒的手。包拯從沒如此仔細地看過玉兒姑娘,以前就是在歐陽庭大人家里有過一面之緣,雖說在洛陽包拯為了她差點被狗啃掉,愣是也沒見著她一次。此時再一次見面,但見這丫頭比以前更多了一分成熟與穩重,膚如凝脂、明眸皓齒、鳳鬢高挽、素紗裹身、婀娜多姿、英氣非凡,不禁得凡心大動,幾乎把持不住。

玲兒是個活月兌的機靈鬼,她眼珠一瞅,看到這這個渾身烏黑的小子看得眼歪嘴斜、目瞪口呆的,不禁大怒︰「呔!黑炭,看誰吶!再發呆,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她一怒喝,不但將包拯給驚醒,玉兒也往這邊瞧,但見這小子實在太黑了,又黑又瘦又干,仿佛缺水似的。一看這模樣,又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畢竟只是一面之緣,那時候的包拯也沒如此這般黑瘦。再說了,像包拯這種類型的男子漢,女子一般都不會放在心上,更別說是玉兒這般漂亮的可人兒。見玉兒只是怔怔地望著自己,包拯不禁有些自悲,興許人家沒認出自己來吧!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在下一書生,偶然遇見仙人,不禁多看兩眼,望二位姑娘恕罪。」這個時候還是不將自己的名頭搬出來比較妥當。

「誰知道你心里是怎麼想的!」玲兒從來「伶牙俐齒」。

「在下想想也不犯王法,並無不妥呀!」包拯這話頓時引來一陣哄笑。

「你、強詞奪理!」玲兒不依不饒。

「玲兒妹妹,少說一句吧!」玉兒勸道。包拯心說,小的原來叫玲兒,是一伙的。

「他欺負人!哼!呆會兒看本姑女乃女乃不拆了你。」玲兒「威脅」道。

「玲兒妹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今天的麻煩夠多的啦!」玉兒頗為無奈。

他們在斗嘴,那華服少爺可不服氣了,心說你這塊黑炭也敢一上來就搶戲呀!沒看我才是苦主嗎!大怒︰「呔!黑炭,這兒沒你的事,不想死的快滾!」大概又牽動了傷口,疼得又慘叫一聲。

包拯並不氣惱,而是與旁邊一個人毫不相干的老頭說了幾句悄悄話,而後一揮手,這老頭就走了。

那華服「苦主」以為他是去請幫手,冷哼一聲︰「哼!黑炭,你就算叫來再多幫凶本少爺也不怕,本少爺從不殺無名之鬼,抱上名來。」

「這、這就不必了吧!在下就一過路的,沒什麼好說的,反正你也記不住,不知少爺尊姓大名呀!」包拯又問起他來。

「哼!听好嘍!免得尿褲子。」

「在下好歹也是讀書人,不見得如此膽小吧!」包拯嘻笑道。

「我家大少爺正是杭州府提典刑獄司王大人的大公子。」下人高傲地說道。

「本大少爺叫王大寶!」這少爺大拇指一抬,興許是用力過猛,居然戳中了自家受傷的鼻梁,疼得差點沒癱倒。

「王大寶!果然有些寶氣。」包拯嘀咕一聲。

「你、你說什麼!有種的你再說一遍!」下人捋胳膊挽腿兒就要動手。

「沒、沒什麼,在下說果然珠光寶氣。」包拯可不想稀里糊涂被揍一頓。

「哼!小子,算你識相,本少爺玩了一輩子鷹,到頭來讓鷹啄了眼!這口氣,哼!都是你們兩個小賤人干的好事,看本公子不將你們先奸後殺嘍!哎喲!」這公子捂鼻子捂耳朵地直哼哼。

「呸!下流!」玉兒大怒。

「王大少爺,王公子,您這是讓鷹給啄啦!哎呀!可惜了,這鷹沒啄您眼,是老天沒眼,您還可以繼續玩呀!」

王大寶沒听出是什麼意思,到是他下人機靈,一把就將包拯給揪住了,「賤骨頭,再說一遍。」

「冤枉!在下的意思是老天沒眼,弄個鷹啄了王大少爺,實乃罪大惡極、罪有應得、千刀萬剮、死無對證。」

「哼!你小子總算說了句人話,放了他!」王大寶還沒听出什麼意思來。那惹事的倆姐妹此時成了看客,听了他們對話,差點沒樂出聲來。

「在下有一事不明,望公子不吝賜教。」包拯問道。

「說吧!」王大寶到也挺爽快。

「大公子讓鷹給啄瞎了眼,與這二位姑娘何干?」包拯繞著彎兒罵人。

王大寶極不懷好意地瞟了包拯一眼,「小子,本少爺是被啄了,這不假,還沒瞎!」

「那是、那是,在下謬言,公子恕罪。」

「要說干系,可大啦!這倆小賤人縱凶傷人,那畜牲從天而降,鼻子耳朵一把抓,鼻尖還被那畜牲給叼了去,這往後得怎麼見人啊!這些事大伙全看著吶!絕不會冤枉了她們。」

「您打算如何處置這二位姑娘呢?」

「哼!本少爺要扒了這倆賤人坐木驢,游街示眾,再千刀萬剮。」王大寶咬牙切齒。

「慎言!慎言!而今人多嘴雜,萬一哪個將這事傳到了京城,讓當今聖上听了去,以聖上英明神武、除惡務盡的性格,要不多久,必派欽差大臣至此,你有沒有听說過最近開封府來了個厲害角色,那家伙誰都不怕,誰都敢揍,京城就沒有不怕的。到那時,非但你的鼻子耳朵保不住,怕是全家都得遭殃,這未免太不劃算。」

「你說怎麼辦?」王大寶沒了主意。

「你爹是杭州提典刑獄司,他是你親爹不?」

「廢話!當然是我親爹!」

「那就好,押他們上公堂,到時候還怕你親爹不幫你嗎!再加上在下的鐵齒銅牙,定叫其死無葬身之地。」說著,包拯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指著王大寶。

「如此甚好,就讓這倆小賤人死得明明白白。」王大寶下定決心,大手一揮,「來人,帶走!」說罷,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就沖上前來,正要動手,玲兒嚇得躲在玉兒後邊。

「慢!」包拯大手一伸。

「你又有什麼事?」王大寶頗有些惱火。

「我說王大少爺呀!你怎麼就不長腦子呢!這光天化日之下你就這麼將兩個漂亮姑娘給弄走了,知道的是你在抓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動用官軍,強搶民女呢!你要知道,當今天下鐵面無私、嫉惡如仇的八王爺自打被聖上摘了大理寺卿一職後正愁怎麼掰回一局吶!听說他也下了江南。您往刀口上撞,誰也攔不住,可也犯不著將在下也扯進去呀!還是讓人家自己走吧!」

「哎!為什麼本大少爺讓鷹給啄了就有這麼多麻煩呢?」這王大寶也有想不清的時候。

「唉!今天日子不好,鐵定你與什麼東西犯沖。」

「姐,我們真的要去嗎?」玲兒又不樂意了,要不是她將鷹喚來,豈會惹出這場大禍。

「他調戲在先,咱們自衛在後,有什麼不敢的。」玉兒畢竟出身官宦之家。

「你就不怕騎那個什麼木驢?」其實玲兒現在還搞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胡說!他有什麼資格讓咱們騎木驢!只有像他這等下作之人才說得出這些話,就算他爹是提典刑獄司又能如何,豈能隨意給人定罪!」

「還有這黑炭,一肚子壞水,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快走!」後邊已經有衙役拿棍棒驅趕了。

「走就走!誰怕誰呀!呆會兒你們還得乖乖兒將咱們給送回來。」玲兒兀自不認輸。圍觀的老百姓見這場戲有得唱,全都跟了去,一路浩浩蕩蕩,好不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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