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瓊階空佇惹傷情,翠鈿輕搖縱殺心
「玉兒,你怎麼來了?」顧凌正看寧蕪歌津津有味地吃著東西有些出神,墨玉到了門口才發現。
墨玉有些愣怔︰他居然看這女子看到失神——真不像她所認識的那個隨時隨地警覺非常的師兄。掩去心中的不悅,她臉上帶笑︰「我給寧小姐熬了些補身子的藥。是繯兒拜托我的。」
「放下吧。」他目光柔柔,叫人甘願醉死其中。
墨玉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在顧凌察覺前,收回了目光︰「寧小姐好!」
「玉兒好!」寧蕪歌純純一笑,眉眼間盡是柔和善意,「你是?」
「玉兒是我和繯兒的師妹,是齊雅大祭司的小女兒。」開口的是顧凌,他從墨玉手中接過藥。
寧蕪歌听聞墨玉的身份,似是有些驚奇有些歆羨︰「真是厲害,玉兒你不僅樣貌好,家世也好……咳咳……」她尚未說完,就沒能克制住地咳嗽起來。
顧凌見狀立即放下手中的藥碗,幾乎是第一時間給寧蕪歌拍起了背幫她順氣。由于動作有些匆忙,碗中的藥灑出來一些,在一旁看著的墨玉心頭一下鈍痛,卻沒有任何動作。
「咳咳……」寧蕪歌想壓下咳嗽,無奈很是吃力也仍舊做不到,只能努力地不讓自己動作太大。她的臉上燒起兩團紅雲,在瓷白得的臉上顯出十分的嬌羞討憐來。
顧凌微微蹙了眉頭︰「沒事吧?沒事吧?」
墨玉的胸腔中酸澀的感覺越來越濃——跟著師兄這麼多年,師兄從來就沒有對哪個女子這麼溫柔過——他一貫溫文儒雅,但是和所有人都保持著若有似無的一段距離,叫人不敢太過接近——只是今天對這個尚未熟悉的女人,竟然能關心到這一步。
寧蕪歌左手撫著自己的胸口,右手擺擺︰「沒……沒……啊嘁……」她一個響亮的噴嚏驚呆了屋內另外兩人,顧凌看到自己胸前曖昧的碧瑩,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更讓他眼球月兌窗的是,下一秒寧蕪歌竟然以光速直接扯著自己的袖子給他擦了起來,臉上掛滿窘迫不安︰「對不起……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阿凌對不起……」
在一旁看著的南容墨玉瞪大了眼楮看著眼前詭異的一幕,心中默問——這真的是寧王府的千金麼?是大夏皇帝的親佷女麼?
「沒事……」顧凌一下子也不知應當作何反應,畢竟從未見過哪家千金做這樣的事,他只好輕輕按住寧蕪歌不讓她繼續擦。
此時的寧蕪歌滿臉的愧疚,深深地低下了頭︰「對不起……都怪我……每次都把事情搞得這麼狼狽。」
顧凌知道她還指落水一事,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禁有些心軟︰「不怪你,怪我甘之如飴。」
此話一出,猶如驚雷炸響在墨玉腦海——看了許久的她終于沒能沉得住這一口氣︰「師兄,寧小姐,我先下去了。藥還是趁熱喝了吧。」說完這一番話,不等顧凌開口,就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屋子。
走出一小段距離,墨玉逐漸小跑起來,仿佛在逃避剛才自己的所見所聞——直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她停了下來。
她只覺得鼻頭有些微微的酸澀感。
她知道,師兄從來就不缺少紅顏知己;她知道,師兄已經有了一些姬妾;她知道,師兄只把自己當妹妹。
這些她都知道,可是,可是為什麼師兄要對那個女人這麼好?
那個女人單薄瘦小,病歪歪的,行為還很粗鄙,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除了身家顯赫,不知道還有什麼好的!
越想,越想不開。
她開始憤恨這天下的等級家世來——以往在齊雅她一向以自己的身世為榮,從來就不會多看大族以外的下等人一眼,而今到了大夏,她的師兄是宰相的大公子,是人上之人,能與之匹配的,也必須是家世 赫的女子——這個寧蕪歌,贏她不過贏在家世!
何其不公平!
她緊緊抱住了頭。這是從小到大,每當她遇見煩心事的習慣動作。指間忽然觸到發間冰涼的翡翠鈿頭——其中的玄機,直到她執意要跟隨師兄來到大夏,娘親才嘆息著告訴她——娘親告訴她,鈿頭里面,有淮。
淮。
她當即嚇得半刻鐘不知如何動作。
世間奇毒,泯絕人寰;大夏流魂,齊雅淮。
流魂,是雪域宣明大殿第一位女長老明霜華嫁給夏始祖寧昭陽後因為皇帝冷待,不甘受辱,配制出來的世間奇毒,能夠叫男人獸性大發、終日尋歡後縱欲而死;淮,是南疆神醫敏若公子秦言之因為其未婚妻花雙米情變而配制出來,能使女子春情潮涌、**旺盛而終生不育的藥品。
流魂和淮,毒在這背後歹毒的心思——數百年來只有兩國皇室中尚存這兩種世間奇毒,而齊雅,就有淮。
娘親——終究是怕自己吃虧的。
早在齊雅的時候,爹和娘親就曾經旁敲側擊問自己對師兄的情感,那時女兒家尚是嬌羞,不曾言明,然而爹和娘親又豈會不知自己的心思——只是當時她很是不明白,爹爹那搖頭嗟嘆、娘親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師兄的才情即使說天下無敵也絲毫不為過,齊雅多少姑娘思之若狂——更何況,師兄是大夏宰相的長子,地位顯赫,富貴非凡,她實在不知為何爹娘對師兄如此珍視,卻對她想跟著師兄如此不情願。那時候,她為了能跟著師兄到大夏來,不顧爹娘的強烈反對發起了絕食抗議,最終病倒了。朦朧之間,仿佛听見娘親在床邊無奈嘆氣,似乎還說道︰「兒啊……我的玉兒啊……你師兄什麼都好……只是……恐怕對你沒有心哪……」她當時在心里默默想,即使現在師兄不喜歡自己,只要跟著他的時間夠久,自己足夠努力,讓他看見自己的好,終有一天,她會如願以償的。那天娘親將這翠鈿交到她手中,她雖感惶惑,但終究還是接了下來︰離開了爹娘,這里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了。侯門深似海,唯有自己能夠保護自己……
有些顫抖地,她從頭上取下了那翡翠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