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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鳳入太微主坤儀 巧化徽序堂中危

用完晚膳,我坐在紗罩燈下翻閱《茶經》,桌上紅燭的燈花劈啪一聲爆——一旁做繡活的瓊奴看著我笑道︰「小姐,這燈芯爆,可是有好事要到了。」

我放下手中的書,閉眼略歇歇,口中道︰「就你信這個,不過今天怎麼換上了紅燭了呢?往常不是用黃洋蠟燭的嗎?」

瓊奴掩嘴一笑︰「小姐看書看傻了,內務府早就吩咐了,皇上大婚,每個宮室都得燃九天的紅燭,今天已是第八天了。」

「已是第八天了,我倒是沒有注意這些。」我低頭繼續看書,但卻出了神,腦子里回憶起了當日帝後大婚的情景。

我和寧嬪、姜常在趕到坤儀宮門外時,門外已是站滿了人,內外命婦皆是一身正裝肅立恭迎在宮門外右側,左側則是皇親貴冑和品位高的大臣們。

有小太監見我們來了,忙趕上來行了禮。我們跟著他,在各自的位置站定。瓊奴侍立在我身後,她替我整了整妝容。已是十一月的天氣了,外面風大,雖是穿的多,但風刮在身上仍有些刺骨。我攏了攏衣領,朝身側看去,我身旁站著位與我年紀相仿的麗人,她見我正看著她,朝我一笑。我也一笑,她身後的侍女朝我一福,恭敬道︰「我們家小主是長的孫貴人。」

她和我一樣也是從四品的貴人,我朝她行禮道︰「見過孫貴人。」

瓊奴同我一同行禮,口中道︰「我們小主是啟祥宮的沐貴人。」

孫貴人听瓊奴如此說,忙扶起我,急道︰「姐姐與我是同樣的人,我怎麼敢受姐姐的禮。」

我起身,朝她贊道︰「姐姐打扮的好生漂亮。」

她听了我的話,面露喜色,伸手按了按如意高髻上的點翠蓮花釵,晉帛制的宮衣隨著動作而發出「梭梭」的聲音,縴縴素手上一只白玉鐲子很配皮膚。

她正要回贊我,卻听得嚴整的隊列前發出極大的一聲︰「哎呦!」

我和孫貴人好奇的探頭望去,見一華衣女子站在隊列的最前,一支戴著玉護甲的手插在腰間,口中道︰「這皇後娘娘的鳳輦何時才到啊,本宮站得腰都酸了,莫不是這午門塌了不成,堵了她車輦的路?」

我和孫貴人互看一眼,俱是面露驚色,如此場合竟敢說出這樣犯上的話來。

只見那華衣女子身旁,一位頭戴金芙蓉花冠的女子側過頭來,對她道︰「凌兒,還不快過來給純妃娘娘錘錘腰,娘娘稍待一會,鳳輦估計馬上就到了。」

果來是純妃,我猜得沒錯,這樣的場合,也只有她有這個膽子。

那邊剛止住聲音,這邊便听見傳來揚鞭的聲音「啪」,「啪」,「啪」,越來越近。鳳輦到了。

眾人忙俯身行叩拜大禮,一頂三十二人抬的金頂四周圍百子千孫紅帳子的鳳輦由坤儀宮外的保寧殿中殿抬出,鳳輦後是常常的迎親喜隊,一色的繡福字紅錦袍。抬轎的三十二個太監邁著整齊的步子,發出一股震懾人心的聲響。

鳳輦停在坤儀宮門外的台階下,已有四名年長命婦走下台階,跪倒在鳳輦旁,口呼︰「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恭請娘娘下輦。」響徹天空的三呼千歲聲伴著命婦們身上佩環發出的叮當聲響,混合成了一首微妙的禮樂,

沉靜許久,鳳輦的帳子被掀開,身穿大紅繡金線鳳袍的皇後娘娘由四名命婦攙著,踩著小太監的背,走下鳳輦。頭上金質的九鳳祥天的鳳冠和衣服上繡著的惟妙惟肖又紛繁復雜的金色鳳凰,在陽光的照耀下,分外耀眼,顯出無上的榮耀與華貴。

皇後由命婦們攙著,緩緩走上台階,每一步都有固定的走法,示意步步登天。眾人俱是按捺住呼吸,不發出一點聲音。只能听見天空中飛鳥展翅的音弧和花盆地繡鞋邁上玉石台階時所發出的聲響。

待到皇後走到坤儀宮宮門外是,所有侯立在兩側的人,發出震天的呼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這個聲音一直縈繞,久久沒有停斷,直到皇後邁入坤儀宮的宮門,太監將朱紅的宮門重重掩上。

皇家以九為尊,所以帝後的婚禮一直要舉行九天。這九天皇帝都要宿在坤儀宮,陪伴新婚的皇後。至于我們這些新進宮的妃嬪只有覲見過中宮皇後後,才能有資格侍寢。

十一月十一,皇上大婚的最後一天,我早早的便歇了,今晚坤儀宮的太監過來傳話,說明天卯時三刻各宮主子、小主在坤儀宮覲見皇後。這是入宮後第一次正式覲見中宮主位,同時還要覲見各宮主位,我自然不敢馬虎,將一切準備妥當後,便早早的歇了。其實我心里還有另一個想法,我听說這幾日,皇上依祖制日日宿在坤儀宮,純妃很是不高興,所以我更得養足了精神,明天留著看戲,保不準還得自己登台呢。

第二日,辰時,坤儀宮。

坤儀宮作為這**的中心,不僅從氣勢上看是最巍峨宏偉的宮室,其內更是亭台樓榭,曲廊幽亭,不失華貴大方,卻又小巧精致。

皇後在坤儀宮的徽序堂召見各宮妃嬪。我、寧嬪和姜常在趕到時,堂內已坐著幾位妃嬪了。端坐在雕鳳穿牡丹圖案花梨木椅子上的皇後看見我們,笑道︰「你們來了,坐吧。」我們便各自按品級尋了各自的位置坐下。剛落座便有宮女奉上茶,我對面坐著的是當日在坤儀宮見著的孫貴人,左右坐著的是和我一同新選秀入宮的齊容華和劉小媛。

一杯茶去了半盞,妃嬪們人都到的差不多了。皇後側首問身旁的貼身宮女道︰「各宮娘娘和小主都到齊了嗎?」

那宮女恭敬回道︰「娘娘,除了翊坤宮的純妃娘娘和永和宮的信妃娘娘,其余主子、小主都到了。」

只見皇後听了,微微蹙眉,道︰「信妃已派人和本宮說過了,她身子不適,就不過來了。至于純妃……」

「奴婢已經再派人去翊坤宮了。」

「嗯。」皇後听她這麼說,便回過身依舊端坐。

又過了一時,純妃還不見來,眾人皆止了談話,只看著皇後,我瞧了瞧那坐首第一張空著的椅子,這純妃果然大膽,這樣給皇後一個下馬威。

皇後見眾人皆望著她,含笑道︰「翊坤宮路遠,難免耽擱些,大家略候候純妃吧。」

皇後這一說,下面便有嬪妃竊竊私語道︰「這翊坤宮是東西二十六宮中,離中宮最近的宮室,怎麼還會路遠呢。」

皇後雖是心上不快,但面上依舊保持微笑,畢竟她是**之主。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听的宮門外傳來一聲︰「純妃娘娘到!」

堂內眾人都忙探頭向外看去,一位穿蜜和色繡百花紋宮裝的女子邁步而入,她頭上梳著繁復的朝天髻,發髻上遍是點翠金飾,耳上一對湖綠的寶石墜子,左手三指上套著金護甲,一副海水藍玉手鐲在繡滿暹羅花的袖口忽隱忽露。

「臣妾來晚了,請皇後娘娘恕罪。」純妃一雙鳳眼一挑,說不出的嫵媚,只施薄薄的胭脂,卻顯出絕代的風華,一雙櫻唇未點即紅,此時嘴上含笑,正盯著皇後。

皇後朝她一笑,道︰「純妃來了,快坐吧。」

純妃謝了皇後,便在左首第一張椅子上坐下。

皇後見眾妃嬪坐定,便朝身邊的太監一點頭。

那太監一擺浮塵,口中高聲道︰「請眾主子、小主參見皇後娘娘。」

我便和其他妃嬪一齊起身,朝皇後施三叩拜大禮,口中道︰「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安。」

皇後含笑讓我們起身,然後正色道︰「眾位姐妹以後在宮中要盡心盡力伺候好皇上,同心同德,眾人和睦相處,多為皇家開枝散葉。」

我們施禮恭敬道︰「是。」

行完叩拜大禮,皇後笑對我們道︰「新入宮的各位妹妹們想必還沒有見過這各宮的主位吧。」

「眾小主參見純妃娘娘。」那位太監伸手朝左手一引,口中道。

我們依禮參拜,純妃也不為難我們,行完禮就讓我們起身了。

那太監又朝右手一引,這時皇後開口道︰「信妃身體不適,就……」

這時就听的門外傳來︰「信妃娘娘到!」

眾人皆是詫異,就見信妃扶著宮女走進堂內,她面色微微有些慘白,似久病未愈,頭發梳成一個平髻,髻上幾支珠花,不飾金銀。

她朝皇後行禮︰「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忙喚她坐了,朝她道︰「信妃你今早不是已經遣奴才過來通報說身子不適嗎?身體不適就不必趕過來的,沒的累著身體。」

信妃斜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臣妾今早喝過藥,覺得好些了。參拜皇後娘娘,這是大事,臣妾不敢偷懶。只是,臣妾來遲了,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一笑,道︰「不遲,純妃也才到一會呢。」

說著看向純妃,純妃听了恍若未問,只低頭撥弄手指上的翡翠戒指。

按照指引我們依次參拜了各宮的主位,又和宮中嬪位下的妃嬪們見了禮,一番忙碌,眾人又坐定。

純妃突然側首朝皇後笑道︰「皇後娘娘,臣妾剛剛仔細瞧著,您鳳目下可都有烏黑眼圈了,可是大婚這幾日皇上宿在坤儀宮,日日都把皇後娘娘累壞了?」

說完,純妃掩嘴一笑,底下有幾位妃嬪也禁不住笑了。

頓時皇後的臉便僵了下來,純妃這話未免說的太露骨,分毫面子都不給皇後留。

皇後欲開口反駁,我見此情景,忙起身,行禮後說道︰「皇後娘娘堪為六宮之榜樣,臣妾敬服。」

皇後見我如此說,很是不解,疑惑道︰「如何說?」

我笑道︰「臣妾記得,《女則》曰︰‘晚寢早作,勿憚夙夜,執務私事,不辭劇易,所作必成,手跡整理,是謂執勤也。’方才听純妃娘娘說,這幾日皇後娘娘不辭辛勞,日夜伺候皇上處理國事,為皇上而操勞,豈不為六宮之榜樣,臣妾怎麼能不敬服呢。」

皇後听了我的話,臉色頓時好轉,笑道︰「正是了,朝堂上這幾日遞的折子多,每夜皇上都要批折子到很晚,本宮都要陪著皇上到三更天。」說著她肅聲對我們道︰「以後你們也要恪守妃子本分,以皇上為重。」

听皇後如此說,眾人俱是斂了笑意,忙道︰「是。臣妾敬服。」

一場干戈被我不動聲色的化解了。純妃回頭用眼光掃向我,嘴角含著一絲冷笑,問道︰「這位妹妹很是知禮,不知道是哪位妹妹。」

我忙含笑行禮,用最清晰的聲音說道︰「臣妾,啟祥宮貴人沐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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