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傲南停好車子,一個人在前面走,席瓔緊緊跟在後面,她的視線定格在他修長筆挺的背影上,移不開去。
小酒保正給客人調酒,門口叮叮咚咚的聲音喚醒快昏昏欲睡的他,他定楮一看,竟然是那個總臭著臉的客人來了,後面還跟著老板。他不知道他和老板是什麼關系,他們總在一起,很別扭的在一起。
老板為什麼要喜歡他?因為他高富帥?
現在高富帥的男人何其多,喜歡老板的人又不在少數,前兩天他還親眼見一個金主給老板送了一束花,可老板看都沒看就扔到垃圾桶里了。
所以,老板是喜歡撲克臉對吧?
席瓔在裴傲南身邊坐下來,小酒保立刻湊上前,他瞥一眼旁邊的撲克臉,聲音不由有些戲謔。
「先生來點什麼?還是綠精靈?」
「一杯瑪格麗特,謝謝。」
小酒保吐吐舌頭,被席瓔不滿地白了一眼,這才老老實實去調酒。相傳這酒是一位失去愛人的調酒師所調配,名字就以自己的愛人為名以作紀念。
他一定是因為太思念念初,所以才會喝這樣味道的酒吧?席瓔在心里想,這輩子他恐怕都不會忘記桑念初這個名字,無論他最後選擇渾渾噩噩還是孤老終身,他都不會忘掉她。
就好像自己不會忘記他裴傲南一樣,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酒吧DJ放了一曲很不合時宜的甜蜜音樂,角落的桌子里到處是擁抱接吻的情侶,刺耳又刺眼,讓他如坐針氈。
「席瓔,去彈一首曲子好嗎?」
他忽然開口了,席瓔怔了一下,她見他正看著自己,嘴角還含著歉意的笑。
他會對她笑嗎?
席瓔立刻受寵若驚般的站起來,忙不迭地跟DJ打了個手勢。嘈雜的音樂剎那間便停止下來,彩燈聚焦在角落的立體鋼琴上,舞池中瘋狂的身影詫異唏噓著停下來,各自散去,端起眼前的酒杯,暫時靜下心來,望著台上的女人。
她栗色的梨花短發在燈光下變幻出莫測的光景,未施粉黛的五官勾勒出恬靜純真的容顏,她有著與這里格格不入的裝扮,看上去不像是酒吧助唱,有老顧客認出她來,這是這里的老板,她今天竟然親自獻唱了,真是難得。
「老板來一首!」
台下有人起哄嚷道。
小酒保聞聲抬起頭,老板很少在人前唱歌彈琴,這雖不是第一次,卻也是最無預警的一次。他端著酒杯重重放在撲克臉前,杯中的液體還濺出一些來。
裴傲南抬頭看了他一眼,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酒保,竟然敢明著跟他不滿。
「想讓你們老板趕你走?」他戲謔地笑著,食指敲擊著桌面。
「我們老板不會趕我走。」小酒保挺挺胸膛,顯得十分驕傲。
「哦?為什麼?」裴傲南起了興趣,一個不守規矩的小酒保,一個敢跟客人甩臉子的小酒保有什麼不能辭退的?難道他有什麼來歷不成?
「我是老板撿回來的,老板撿我回來的時候跟我說以後我就跟著她,走哪跟哪就行了。所以老板不會辭退我,而且我調酒的手藝好。」
裴傲南不禁打量起這位瘦弱的小酒保,他看上去約16歲左右的光景,險些就要步入童工的行列了。他腦袋挺大,身子倒縴細得很,十指更是不合比例的長,把玩起眼前的听酒簡直就像雜耍般靈活。
「她怎麼會把你撿回來?」
「因為我是殘疾人。」小酒保笑笑,他抬手指著自己的一只眼楮,「你看不出嗎,我這只眼楮是假眼,老板出錢給我安的。」
裴傲南愕然,他仔細盯著小酒保的眼楮,這才發現竟然真的是,他的那只眼楮不會動,呆呆的嵌在眼眶里,如同死魚。
「對不起——」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太會安慰人,更不知道怎樣彌補說錯的話。
「沒關系先生,我習慣了。」小酒保笑笑,「從小到大被人當怪物似的看,我早就習慣了。先生,我家老板是個好人,你為什麼對她不好?」
小酒保的話一針見血,裴傲南一時間竟回答不出來。
是啊,他到底為什麼對她不好?僅僅是因為無愛,僅僅是因為利用?
他抬起頭看一眼坐在鋼琴前的席瓔,她指尖開始悅動,這是一首老歌,萬芳的《新不了情》。她沒有說這首歌是為誰而彈唱,也沒有任何開場白,就那麼突兀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輕聲唱了起來。
她的聲音很輕、很美,如同飄渺煙霧,在心靈間蕩漾。那本是一首熾烈決絕的情歌,被她一唱卻別有一番韻味,少了濃化不開的質問,多了分依依不舍的眷戀。
他回過神來,晃著眼前的酒杯︰「我哪里對
她不好?她有說過嗎?」
「先生真是——我們老板可從不跟我們說這些。是我自己看出來的,自從認識你之後,我們老板很少笑,她以前很開心的,是個很愛笑的人。」
「是嗎?」裴傲南反問一句。原來她跟他在一起是一件這麼不開心的事情。
「先生,你不喜歡我們老板嗎?」
小酒保見這位先生並沒有那麼壞心,心想許是自己之前的第一印象影響了自己。既然先生沒那麼壞,他勸勸他也好,要不就對老板好一些,要不就離開老板,老板這麼好的女人,到哪里找一個男人不好?
裴傲南看了他一眼,這問題倒讓他覺得有趣。
「你喜歡她嗎?」
被這麼一反問,小酒保立刻紅了臉,他支支吾吾解釋著︰「我可不喜歡我們老板,工作的時候她是我的老板,私下我當她是姐姐。」
「你們這樣的關系有多久了?」
「五年了,老板上大學的時候我就一直跟著她。老板見我的時候我被人打得昏迷,是老板把我送到醫院,還替我墊付了醫藥費。」
「為什麼打你?」
「因為我偷錢。」小酒保聳聳肩,「是我們頭兒讓我偷的,他讓我裝成是小叫花子,我和其他幾個人配合著,人多的時候我們就偷,人少的時候我們就要錢,因為帶回去的錢少,所以挨打是經常的,不過那次挨的有點重,半條命都沒了。」
「後來呢?」裴傲南有些震驚,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竟然背負了這麼沉重的過去,而他卻還說的這樣輕松。他也不知道席瓔竟然會這樣無私,他看到的只是她其中一面,卻還不知道她竟然一直為救一個陌生人付出這麼多。
「後來?後來老板救了我啊。那時候我還沒滿16歲,老板送我去福利院。老板是那的義工,她常和一個朋友一起去,不過我覺得我們老板沒什麼錢,省吃儉用的,所以我在這打工能多干就多干,老板不知道的,你也不要告訴她。」
「恩。我會的。」
有什麼東西在心里融化,他停下和小酒保的談話,定定望著鋼琴前的女人,她臉上似有淚光點點,這歌已是唱到了所有人的心里,讓所有人都為之動容。就在他左手邊的一個男人還突然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要走出去。
「先生不玩了嗎?」小酒保識時務地迎上去問。
「不了,我要回家陪我老婆去。」他一把推開懷中摟著的小狐狸精,大著舌頭回答。
席瓔的歌聲似有魔力,饒是歌詞中說「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卻依舊讓人無法遏制地追憶起過去,快樂也好,痛苦也罷,卻都想讓人伸手挽回。
裴傲南將一大口瑪格麗特灌進胃里,他想到的是桑念初的名字,那個女人現在應該安睡在她心愛的男人旁邊,他五年努力,為她放棄一切,卻還是沒有得到她。他是該笑他們有緣無分,還是該恨她太殘忍,給了他希望,又讓他絕望?
這真是一份難了的感情,他割舍不下,卻又無法擁有,他和那個美麗的女人注定要錯過一生,無法相守,他真的不該再去打擾她的生活,她的身邊有一個人便足夠。
有一個人,愛著她,陪著她,此生此世不分離。
而他只配遠遠祝福她。
想到這兒他忽然鼻子一酸,他再灌了一大口酒,似乎唯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在神經的麻醉下放下不舍,苟且過活。
接下來該怎麼辦?
听了小酒保的話,他要是再忍心傷害席瓔他就是個十足的混蛋!然而他要怎麼讓她走,至此他已經無力再看到她的淚水,他只想逃,逃離所有人,逃離這所有的一切,他不該擁有的不能擁有的,他只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安靜的忘掉這一切,讓自己活下去,什麼都不面對。
愛一個人久了也會沾染上她的習性對嗎?他笑了,這不是桑念初的慣用伎倆麼,像只小鴕鳥一樣將頭埋進沙子里,不管不問不理睬周圍發生了什麼,什麼都不爭取也什麼都不怕。
如果真能這樣不顧一切就好了。
眼前已是出現迷霧疊影,他竟然醉了,才半杯酒而已就開始看不清一切,不知是酒迷了眼楮還是水霧遮擋了視線。
偏巧不巧,有個男人忽然站起身來,趁著席瓔一曲畢的功夫,拿著一大捧玫瑰一躍上了台。
「席瓔小姐,請你嫁給我。」他單膝跪地,變魔法似的從口袋里變出一枚紅色盒子。
台下立刻有人起哄,人都看著台上的歌手,看她該如何回應這位財大氣粗的男人,他那鑽戒少說也得值萬塊,況且,這不是他第一次向她求愛。
「他是誰?」裴傲南怔了一下,他沒想到在這個地方會有人當眾向席瓔求婚,不禁問眼前的小酒保道。
「還能是誰,我們老板的追求者唄。以前是跟別的女人勾勾搭搭,後來不知怎麼的就看上我們家老板了,老板拒絕了好多次都不依不饒的,今天又來這一出,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鬧夠呢。」
有人叫小酒保來賭酒,酒保應聲而去,臨走前忽然推了一把裴傲南︰「先生還愣著干嘛,還不上去?」
他上去?上去破壞她的好事嗎?他倒覺得她選擇別人會是件好事,這對雙方來講都是一種解月兌。
只是他看得到席瓔求助般地望著他,而他卻必須選擇視而不見。他埋下頭去,不再去關注台上的場景。
席瓔心里有些難過,看來真如裴傲南所說,他並不在乎她會不會和別人有什麼關系,就算他曾經說過她是他的人,就算她那麼在乎他。
不過,這並不能成為她賭氣的理由不是嗎?她是真心愛著他,所以她不會因為他的熟視無睹而賭氣,她明白自己該怎樣做。
「對不起先生,恕我不能答應。」她微笑著回絕,親自駁了客人的面子,讓他下不來台。
「席瓔小姐,就我了解您根本沒有男朋友,那麼為何不選擇我?你可以嘗試和我交往,我會給你幸福的,我愛你。」
台上的男人說著膩死人的綿綿情話,若是一般的女人恐怕早就招架不住了,然而席瓔卻一直不卑不亢微笑著回絕,她不在乎他的錢,不在乎他的身份,她只是絕不會選擇不愛的人,僅此而已。
「先生,我有喜歡的人,麻煩您高抬貴手,我配不上您的。」
「席瓔小姐要是不答應我就跪在台上不起來!」
「哦?」席瓔笑笑,對著台下的服務生揮一揮手,「這位先生喝醉了,麻煩帶他到下面休息一下好嗎?」
反復幾次的回絕,那人終于惱羞成怒。他突然將捧花砸在地上用力踩碎,皮鞋跺在地板上發出悶響。裴傲南抬起頭,眸子立刻眯縫起來,不動聲色的看著台上的動靜。
該死,找麻煩是嗎?他正愁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呢!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給人面子不超過三次,對你已經是極限了。你他媽的給老子長長眼,老子是誰你知不知道,你——」
他喋喋不休指著席瓔罵,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粗魯不堪。裴傲南終于坐不住了,他隨手抄起一旁的酒瓶往台上走去,忽然三兩步跨上台,動作瀟灑一氣呵成,緊接著他舉起酒瓶瞬間便摜在那人頭上,只听一聲爆裂之響,鮮血瞬間從對方的額頭上涌了出來。
「你他媽哪里殺出來的——」
還沒等他說完話,裴傲南卻是抬起一腳將他踹下台去,他的身子不偏不倚砸在地板上,一聲悶響。在場的人完全驚呆了,皆是目瞪口呆盯著台子上的男人,那一刻他英武至極。
「嘴巴給我放干淨點。」他冷冷瞪著台下的人,隨後一把扯過席瓔,扣著她的腕子說,「跟我下來。」
席瓔已是被他之前的動作驚得回不過神來,她以為他不會救她,不會管她怎樣被人侮辱……而他竟然為了她出手打人。
她好感動。
小酒保一臉崇拜地看著老板被帶下台來,這位男人可真是太帥了,雖然平時一副撲克臉,打起架來倒是挺瀟灑的,真讓人忍不住的想模仿。
可現在怎麼辦呢?那位財大氣粗的主該不會善罷甘休的吧?
人群中蠢蠢欲動,席瓔吩咐小酒保清場關店,將那人拖出去丟在馬路邊不用再管。
裴傲南卻是坐在一旁听著她的指揮,眼里恢復了之前的冷漠神色。他搖晃著酒保新端上來的酒,獨自品著,直到整個世界安靜下來,他才忽然回過頭去問席瓔︰
「為什麼不接受?」
「不接受什麼?」
她還在為他之前的行為而心跳,她不敢奢求這是他對自己改觀的表現,她只覺他至少沒那麼討厭自己了,這樣就已經很好了,她很知足。
「接受那個男人,他看上去是個金主。」
「你以為有錢的人我都會接受嗎?」席瓔有些驚訝地蹙起眉頭。
「哦。」裴傲南笑了笑,他的情緒她看不懂,只覺得他的笑好像意味深長,「原來你喜歡的人不僅要有錢,還要很帥。」
「你——」席瓔紅了臉,他怎麼能這樣想,他當真以為她是那種虛榮的女人嗎?
「不然你為什麼喜歡我?」
他忽然放下酒,轉身同她對視。他直直逼視著她的雙眼,身子向她貼近,大手扳起她的下頜,目不轉楮看著她。
像他這樣沒心沒肺的人,有什麼值得喜歡的?連他傾盡一切追求的人都不要他,更何況她是他一直不屑的人?她到底愛自己什麼?
「喜歡你跟我一樣。」席瓔輕聲說。
「我喜歡你,是因為我能從你身上看到我的影子。你說的沒錯,我對你第一眼的好感是因為你長的很帥,但我真正愛上你是因為你對念初的好,你為她付出一切,就像我為你付出一切一樣。我能從你身上看到我自己的影子,在愛情里,我們都是滿身傷痕也不肯退縮的人。」
「可是我們遲早要退縮,念初不愛我,我也不愛你。」裴傲南笑笑,驀地松開手來,「我沒什麼值得你喜歡的,我有不堪回首的過去,有見不得人的婚姻,事到如今我已經想要徹底放棄念初了,沒了她我如同行尸走肉,這樣的我你不愛也罷。」
「你不會的。」席瓔卻盯著他眸子,一瞬不瞬,「她一直在你心里,你忘不掉她,也不需要忘掉她。並非愛一個人就非要擁有,像我對你這樣,我就覺得很知足,只要看著你幸福我就會覺得很幸福,你不幸福的話,我也會跟著難過的。可盡管如此,我從未想過要忘記你,也不會忘掉你,永遠都不會。」
裴傲南深吸一口氣,他別過目光,不再去看她,天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麼做到讓他的心分崩離析的,就在她說她不會忘記的那一刻,他才發現她的勇敢和堅強,她一刻都不肯放棄。
「如果你覺得很累,你可以離開我。」席瓔垂下眼簾,他不會知道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她有多難過,可是她看得出,正如他之前沖自己發脾氣那樣,她的關心成了他的負擔,他不得不考慮不能虧欠她不能傷害她,而這本不是她的初衷,這已經背離了她在他身邊的意義。
「你——」裴傲南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我知道我無法改變你的生活,我只希望你不要放棄,如果哪天你累了,你可以回頭看一看,我一直都在的。」
淚水終于簌簌流下來,她說的極是不舍,極是認真,一字一句,都帶著她割舍不下的一顆心。
裴傲南張張嘴,卻發現如鯁在喉,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該怎樣承受她對他的好?他真的覺得壓力好大,他不能讓這樣的女人為他付出,他配不上她那顆美好的心。
「我……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請求,你提出來,我會照做,然後我們分手。」他小心翼翼措著辭,他以為她會求他,沒想到她竟然點點頭,她竟然沒有否決。
「什麼理由都可以嗎?」她強顏歡笑著問。
「什麼理由都可以,譬如讓我吻你,譬如……譬如,什麼都行。」
他想不出她會提什麼樣的要求給自己,他並不知道她需要的究竟是什麼。
「我想要你給我一天愛情。」席瓔輕聲說,聲音小得甚至有些卑微,她垂下頭去不敢看他,生怕被他拒絕。
「想像真正的戀人那樣,你給我一天愛情就好,然後我就離開,不會再打擾你。可以嗎?」
「好。我答應你。」
她沒想到裴傲南竟然答應的這麼快,當她抬起頭時,觸踫到的竟然是他的指尖,他用手為她拭去腮邊的淚水,她這樣望著他,發現他眼楮里也閃著璀璨的光芒。
「今天我不會讓你哭。」他為她拭著眼角的淚,微笑著說。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微笑,沒有誤會,沒有嫌棄,沒有鄙夷,他笑的很溫柔,真好看。
席瓔的淚水瞬間便滂沱而下,怎麼止都止不住,她很遺憾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卻也是最後一次,不過她不後悔。
「我們回家去吧。」他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里,牽著小小的她。出門的時候他還跟小酒保點點頭告別,他謝謝他,讓他認識了這麼好的女孩,讓他看到這麼好的她。
他帶她坐上車子,貼心地為她系好安全帶。當他做這一切的時候他恍惚覺得她是念初,卻又不是。
「我們要回去薇安那里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不,我有棟私宅,那里……」
那里本來是他為念初買下的,她還沒來得及住。
「恩。」她有些緊張,小手心里都沁出汗來了。裴傲南見狀,忽然扭過頭去認真地對她說︰「在我面前你沒必要表現的這樣自卑。」
「是。」她點點頭,咬緊嘴唇,她真的受不了……為什麼他溫柔起來卻更讓她難過?因為她一直記得這是他最後一次是嗎?無論他怎樣對自己,都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他載著她,他只有一天的女朋友,他帶她到那間久無人居的豪宅,他每天都有請人打掃,他一直以為終有一天會派上用場,沒想到這用場竟然會是這樣。真是世事難料。
他牽著她的手上了樓,他能感覺到她的緊張,她的身子一直發顫,而他也有些忐忑,這一天的愛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他不想給她遺憾,什麼都想面面俱到,每一個細節都在他腦海中翻涌而過,真要抓的時候卻怎麼都抓不住。
他帶著她進了門,這棟宅子此刻是屬于他們兩個的,再沒有人打擾。
「那個,我……」席瓔局促不安地換好鞋子,有些呆板地站在房間里,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該問什麼。
情侶們到底都在做什麼?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他們都是從未談過戀愛的人,從未經歷過完整又美好的愛情,沒有一個人擁有完整的一顆心。
裴傲南也顯得有些茫然無措,他環顧著屋子,忽然皺眉問︰「我們是不是要用情侶的東西?」
「什麼?」席瓔有些沒反應過來。
「情侶的拖鞋,情侶的杯具,情侶的毛巾,情侶的睡衣,這些我們都沒有。」
「啊……或許不用這麼麻煩……」她怕他會覺得煩,匆忙拒絕。
「要的。」裴傲南卻格外堅持,「我們去買,樓下有便利店。」
他伸出手,等著她的小手同他交握起來,她緊張的小臉都紅了,頗為憨態可掬,瞥見她的窘境,他竟然笑了,眉眼彎起來煞是好看,她痴痴望著他,目光怎麼都移不開去。
「怎麼?我真的有那麼帥嗎?你總看著我。」他捏了下她的小鼻子。
瞬間,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訝自己這些小動作,他忽然尷尬地收回手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唐突。
「恩……很帥。」
下一秒他便將她摟在臂彎中,他們一同下樓,一同在便利店里挑選著所謂的情侶套件,她是凱蒂貓,他是哆啦A夢,這樣他們就能湊成情侶了,盡管是一對蹩腳的情侶,完全不搭調……
下雨了,綿綿小雨淅淅瀝瀝,不大,剛剛好打濕他們的發。裴傲南月兌下外套披在席瓔身上,擁著她回到家里,他坐在沙發上,她單膝跪在他旁邊,為彼此擦干頭發的間隙他卻忽然說︰「我忘記了——我們是不是該要洗個鴛鴦浴?」
「什麼?」席瓔驚得下巴都差點掉下來。
他……他瘋了嗎,他不用這樣詳細吧……
「要的。」他卻再度堅持,一面拖著衣服,一面看著她說,「我怕你為了我當一輩子尼姑,那沒有這個步驟就很遺憾了,我把能想到的都做到,剩下的你來補充。」
她看著他在她面前露出堅實的胸膛,他的身材很好,沒有一個女人會不為此而心動。他三兩下便除去全身的束縛,見她還愣在那里,便催促著說︰「快一點啊,時間很寶貴呢。」
「哦。」席瓔尷尬地解著扣子。有沒有搞錯……以前都是他幫她拖,這樣在他面前自己寬衣解帶,這還是第一次……
「你好慢,讓我來。」他等得不耐煩,忽然自己抬手,將她的背帶褲徑直扯了下來,她光潔白皙的小腿頃刻便展露無疑,她環著自己的身子,掂著腳不安地站在一邊,低著頭不敢看他,卻因身高的差距,她這樣剛好看到他的望。
「走。」他忽然打橫將她抱起,同她一起進了浴室。那浴缸是他精心設計的,本來是為了念初,他想在她洗澡時偷吃她的豆腐,所以特意設計的很大很舒服。
沒想到竟會是派上這樣的用場……呵,真是有趣。
他直接將她抱進水里,讓她面對著他的身子,氤氳水霧彌漫,她抿著嘴,緊張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而那一刻,她分明覺得他的手攀上她的腰肢,一路上行,描繪著她的唇形,她的眉眼。
她努力眨眨眼,對視上的卻是他深情的目光。他怔怔看著她,看著她面色含羞躲躲閃閃。
「我們接吻。」
他在她耳邊輕聲說。
「我……我是席瓔。」她努力想要他看清楚,他不該這樣看著她,她不是念初啊。
「我知道。」裴傲南卻認真地點點頭,「我知道你不是,你是席瓔。」
他終于分得清她了嗎?淚水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他湊上前來,吻著她臉上的淚痕。
「我說過今天不會讓你哭。」他有些惱火,「快把你的眼淚收起來,不然我會覺得不完美。」
「恩。」她用力吸吸鼻子,破涕為笑。
「這才乖。」
他的唇同她相踫,又簡單又干淨。這一次他終于不再暴力,他小心翼翼吻著她,撬開她因為緊張而緊緊抿起的貝齒,同她的丁香小舌輾轉依戀。
她真的好甜,倘若拋開那一切恩怨,她真的是個很美好的小女人,善良、堅強、敢愛敢恨,這是他欣賞的類型,如果沒有念初在先,他真的會認真考慮接受她的愛,保護著她。
簡單的觸踫變成難舍難分,他沉醉她生澀的美好中,胯下也忽然變得火熱。他的吻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強勢,他用力抱著她,吻得她頻頻向後躲,他卻抵著她不讓她逃跑,一只手在她身上肆意點著火,讓這整間屋子都升溫,沸騰著兩顆支離破碎的心。
「我想要你。」他在她耳邊說著,聲音沙啞,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而她也被他引誘,情不自禁地點點頭,任由他將她抱了起來,擦干彼此的身子,有些急促地向臥室走去。
他將她輕放在柔軟的床上,欺身而上,將她小小的身子整個覆蓋。他吻著她的身子,吻著她並不豐滿的小豆包,吻著她那顆小小的小果實,真小呵,又小又可愛。
「想要嗎?」他在她耳邊挑.逗地說,那望正抵在她雙.腿之.間,她整個身子都顫抖不已,又緊張又興奮,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想要就告訴我,說出來沒關系。」他听著她發出難耐的輕吟,這一次他不再折磨她,他會像情侶那樣好好愛她,一切都為了她。
「我……我想要……」說完這句話,席瓔竟然羞愧地將臉埋在他的頸窩里,她第一次說這麼羞愧的話,真是尷尬死了。
可他卻不依不饒,他懲罰似的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你說錯了。」
「哪里錯了?」
「你應該說,老公我想要。」
他含笑盯著她的眼楮,他知道此刻自己瞳眸中一定映出了她的影子,她正張大嘴巴,難以置信到說不出話,呆呆傻傻的樣子真是好笑。
她沒听錯吧?他真的沒有听錯嗎?他竟然……竟然準許她這麼稱呼他……
她真的不想再哭,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我……我不知道……」她別過頭,她受不起他給的這樣的感動,這會讓她覺得他是在施舍,是在可憐她,而她不需要。
「你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我不習慣。」她咬著嘴唇說,「我知道你為了讓我開心才這麼做,可是你不需要這樣的,只需要象征性的情侶關系,並不需要這麼徹底的……」
「需要。」
他打斷她,又強勢又霸道。他撐起身子,看著身下被感動了一次又一次的小女人。
他需要對她這麼好,就憑她一直以來默默承受的這一切,他也應該給她一天最完整的愛情。
這和施舍無關,和可憐無關,他是因為心疼她才對她這麼好,他此生或許再不會踫到第二個敢為她做這一切的女人,他會永遠記得她的好,如同他永遠記得念初一樣記得她。
還不等她臉上的淚珠流下來,他便提前將它們吻干。
「叫我老公。」他命令著。
「老……老公……」她說的極其拗口,斷斷續續,他都快听不清了。
「大點聲,不然我會听不到。」
「老公……」她忽然抱緊他,大聲慟哭起來。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這樣在一個人面前失控過,她感動到不知道該怎樣表達,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他的好心。
可是他身下的這個女人不是桑念初,是席瓔,是另一個人,他真的分得清楚嗎,他真的沒有認錯嗎?他真的還能記得她的名字嗎?
「我是席瓔……」她抽泣著說,帶著絕望說著自己的名字給他听,「我是席瓔,我不是念初,你看到了嗎?」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是席瓔。」他用溫柔的臂彎圈緊她。
這名字,他會銘記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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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紙瓦撒著淚花寫完了這一更啊!!有沒有親跟空紙一樣淚奔了哇!!席瓔和裴少真的要分開了嗎?NONONO這腫麼可能!空紙絕不會讓這麼好的一對人分開!!!
今天兩更完畢,親們想不想讓空紙明天也兩更哇?來來來,快讓空紙看到你們揮灑道具的小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