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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腸小道兩旁野草灌木叢生,有無名的小花開的熱情爛漫。草盛之處,聚了涼氣,行穿過去,沒那麼炙熱。

沈扶風與安氏母女倆走了不到一里路,就進了沈家莊。

沈家莊很安靜……比起往日,安靜的有些過了分了……

安氏有些不安︰「你爹托人捎口信給我們娘倆,讓我們見信就跟庵主辭行,說是咱家有頂重要頂重要的事,讓我們無論如何要快趕回家……咱們這如今也進了莊子,這莊子里比著以往靜的讓人心里發毛,別是出啥大事了吧?咱倆在山上一待就半個月,對于外頭的事那跟個傻子似得……」

沈扶風心里也開了疑惑,不知為什麼她又想起了老王頭那句「別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沈扶風有些浮躁,暗里費了好大的勁才壓下心底的不安。她微微搖了搖頭,勸慰安氏︰「娘,快別自個嚇自個!這會子是正午,日頭又毒的能吃人,關鍵是這時候不是農忙季,咱們莊子上的父老鄉親們普遍閑著,估模著這會子都躲在屋里涼快呢,安靜也不足為奇……」

話雖如此說,沈扶風心里也總覺得好像有事背著她發生了。想了想,沈扶風說道︰「娘要實在擔心的厲害,咱們不妨走快些就是,到家里問問看看可不就什麼都清楚了……興許是咱們瞎操心,娘忘了爹的口信里還叮囑我們回來時務必注意安全,小心的……」

應該是沒事!不過那叮囑注意安全,讓路上小心的話也可能是捎口信的人自己拿主意加上的。

只是可惜她們當時正忙著幫山上的庵廟里剝豌豆,也沒來得及見上那捎信人一面,那口信是捎信人講給庵廟里修行的小師傅的。不然,怎麼也得當面打听打听莊子里發生了什麼事?沈家又發生了什麼事?

像現在這樣,母女倆什麼也不清楚,那心上就跟誰放了個大鐵錘似得,一靜下心來就覺得胸口被壓的憋屈的慌……

兩人略有些沉默的進了沈家莊,快到沈家時,倒終于看見了人。用安氏的話來講那就是︰「可算是看見了人蝦了!」

這人蝦是莊子上另一個當人後娘的周氏以及她不親的閨女楊愛姐。

沈扶風與安氏瞧見了楊家院子里的情形,兩人心中都大呼稀罕。這事是這樣的,沈家莊內,離沈家住的沒多遠處住著一戶別姓人家,姓楊,當家男人叫楊剛。楊剛先頭的老婆跟個走街竄鄉的貨郎跑了,留下一雙可憐的兒女,楊愛姐與楊金貴。

楊剛在老婆跑後沒一年就勾搭上了鎮上喪夫的周氏,將周氏迎娶了家門。周氏無子無女,許是女人天生的母性,剛進門那會,周氏對楊愛姐與楊金貴也可謂呵護備至,關懷體貼,莊子里的人也都豎起大拇指,贊一聲就是親娘也莫不過如此了。

不過,好景不長。周氏肚皮很爭氣,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生下對龍鳳胎,這下可把楊剛喜壞了,滿心都撲在賺錢養家與一對龍鳳胎身上,對先頭老婆留下的一對兒女不管不問。

人心偏的多了去了,周氏對楊愛姐與楊金貴越來越差,指使姐弟倆為自己的一雙龍鳳胎做這做那。稍有不如意,動輒就打罵。楊剛不盡不阻止,反倒為姐弟倆的悲傷添了一把柴。正是應了那句︰「有後娘就有後爹!」

楊剛也常常打罵先頭老婆留下的一雙兒女,有時喝醉酒了,瞧著長得像先頭老婆的女兒楊愛姐還會上前就踹上一腳,口里不干不淨的罵罵咧咧︰「賤貨!不要臉的騷貨,家里浪不下你,老子的鳥滿足不了你個浪騷貨,你非得跟個下三濫的野男人跑了……打死你個爛騷貨生的小騷貨……」

可想而知,楊愛姐的日子有多難,爹不親娘不愛。

這也直接造成了每逢安氏向沈乘勝抱怨沈扶風過得苦時,沈乘勝就會攤開手,無奈的笑笑︰「再苦能苦過楊愛姐!心且寬點!」

其實,安氏也是個做人後娘的。

只不過安氏這個後娘做的絕對沒有周氏威風,何止不威風,那是相當的憋屈。

沈扶風知道,安氏私底下與自己談起周氏時,口氣可是酸溜溜的︰「她那個後娘當得可真是硬氣!」

沈扶風當時就開導安氏︰「娘酸她做甚?她指不定還羨慕娘呢,爹不喝酒不打人,每天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不說,將家里里里外外的活計都主動攬過去。楊叔呢,成天高興也喝酒,不高興也喝酒,喝完酒就大鬧……」

安氏心里便舒服不少,還感慨︰「那楊剛要是個好的,彩蝶又怎麼會狠心撇下一雙兒女跟人跑了!不過,她怎麼就那麼狠心,將兒女丟給虎狼似的人,就算她自己再和新男人蜜里調油,心里頭就不擔心就不愧對倆孩子,就不想念……」

彩蝶是楊愛姐與楊金貴的親娘。

沈扶風也不懂!是什麼力量什麼原因能讓一個女人拋家棄子?將自己的一雙兒女丟下不管,巴巴的去管別人的兒女,臨老的時候不覺得虧?不覺得悔麼?自己的兒女難道就不恨她嗎?

沈扶風想著心事,又看了一眼楊家的院子。

楊家的院子里,周氏與楊愛姐正並排坐在屋檐底下。周氏手里拿著個繡棚,指點著楊愛姐繡活。

遠遠望去,盡管看不清周氏的神情,但依然看的出來楊愛姐與周氏似乎處的還不錯的樣子。

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安氏心里藏不住話,她就納悶了︰「今個母豬也上樹了。周曼如喝錯了藥還是咋的啦?這不僅沒有打罵愛姐,這還指點起愛姐繡活了!瞧著,還真像是當娘的該做的事……要這樣,也對得起愛姐喊她的那聲娘……」

沈扶風也疑惑,想了一下,就輕聲問︰「娘,愛姐今年多大了?」

安氏愣了一下,隨口答道︰「我記得比你姐大一歲呢,我來沈家的時候你姐還不會走路,而愛姐那時都已經會處跑了。彩蝶當時時刻不離的追在她後頭,生怕她磕著了摔著了,我那時沒有養孩子的經驗,還向彩蝶問過不少呢……後來,彩蝶出事了,楊剛看見我就懷疑我知情不報,累的你爹還和楊剛打一架。天地良心,我還真不知道彩蝶會……」

安氏吧吧說了一通,忽然恍然大悟的笑了︰「我怎麼忘了,你姐才十三歲,你女乃就在默默給你姐準備嫁妝。這愛姐都十四了,看樣子是說了人家了,也不知對方給了周氏多少彩禮,讓周氏能給愛姐個好臉。這丫頭受苦受的大了去了,希望老天爺可憐她的份上,讓她有個好歸宿吧,也算是能逃離苦海了……」

沈扶風也覺得能讓周氏忽然改**度的最大可能就是楊愛姐說了人家了。

只是,她們上山之前還沒有听見愛姐說了人家的信,這該是最近新定下來的人家吧?沈扶風和楊愛姐並不怎麼熟悉,不過對楊愛姐,沈扶風心里有同情也有好感。

有時沈扶風在溪水邊洗衣服時會踫到楊愛姐,楊愛姐每回見了她都是抿嘴一笑,稱呼一聲︰「扶風!」便低下頭去。印象里的楊愛姐一向是低著頭,抿著嘴,不愛說話,但是笑起來的時候很溫柔很好看。

安氏曾經對沈扶風說過,楊愛姐長得像彩蝶,而彩蝶長得很是撩人。

兩人又往楊家的院子里看了兩眼就向家里去了。

其實,安氏無法像周氏一樣硬氣除了安氏本性善良心軟外,與沈氏有著莫大的關系。

在楊家,當家的女主人是周氏!

在沈家,當家的女主人卻是沈氏。

沈氏的份量響當當,這不僅體現在她是家里的長輩上,還體現在錢財上。

沈家有薄田七八畝,沈乘勝與安氏成日可謂「背朝黃土面朝天」的「鋤禾日當午」,人被曬得又黑又黃,地里所產在年成好時也只是夠糊口。因了,沈乘勝在農閑時還會拿竹篾子編些竹籃子、竹筐等去鎮上換錢。因為會編制手藝的多,而且原料竹子又是漫天野生的,不稀罕,也賣不了幾個大錢。

倒是沈氏都無需出家門,就能有好營生,好賺頭。沈氏祖上是赤腳醫生,後來因為家里絕了戶。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時代的絕了戶可不是說這家里斷了人了,而是簡單的指沒有生出兒子。沈氏的爹只得了沈氏一個閨女,並無兒子,也無心過繼外人,臨老時只得無奈的將一身醫術傳給沈氏,並為沈氏招了個上門女婿。

沈氏的上門女婿是個短命鬼,婚後沒幾年就去了,只留下一個女兒名喚沈芳林,沈氏對沈芳林愛若至寶,從小那是捧在手心里長大,只是沈芳林天生體質弱,小病不斷常常喝藥。

沈氏後來撿了個逃荒來的男孩,將男孩養在自己名下,取名沈乘勝。等沈乘勝長大,沈氏不想女兒沈芳林外嫁受苦,也不願意將家產便宜給不親的兒子沈乘勝,就做主將女兒沈芳林嫁給了不親的老實兒子沈乘勝。

這個名分上听著是有些亂lun,莊子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受過沈氏的醫治。古代鄉下地方整體還是窮苦的,頭疼發熱的都是找沈氏看,誰也不敢得罪沈氏,因此這婚姻並沒有受到莊子上人的詬病。

只是可惜沈芳林隨了她那短命的爹,生下兒子沈扶搖與女兒沈扶桑後就去地下與她爹團聚去了。這讓原本心眼就不大方的沈氏心里更覺痛苦,為人也漸漸刻薄起來,甚至有時候指著鼻子罵沈乘勝是個克妻的。

沈乘勝牢記生恩不及養恩大,沈氏對沈乘勝有著救命之恩,還有養育之恩。無論沈氏如何責罵,沈乘勝始終對沈氏如一。

沈扶風私下里也曾感慨沈乘勝與沈氏的關系,那可真是︰「你虐我千百遍,我待你始終如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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