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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扶風不放心的瞅了安氏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哎」一聲答應了。她向左拐了個彎,又順路快走幾步,就見一片荷塘。因了氣溫升高,荷塘里的荷葉長的歡騰,擠擠抗抗碧綠油圓,很是解眼暑。

沈扶風飛快的掐了兩張大荷葉,將其中一張荷葉當傘舉在頭頂,手里拿著另一張疾速往回趕。

不知是因那大荷葉罩在頭頂當真有避暑的功效,還是心里裝了事的緣故,明明頭頂上是明晃晃的毒日頭,腳底下是曬得發燙的泥土地,沈扶風卻覺得似乎沒方才那麼熱了。

安氏見沈扶風歸來,站起身來,深深的呼吸一下,臉上就又帶上了慣常平和的笑容,她伸手接過沈扶風遞過來的荷葉也舉在頭頂,口里道︰「可熱壞了吧?瞧著,你這小臉平素淨是黃了哪里見過紅色,這下被這大太陽一曬倒是通紅起來,眼下看著倒好看。娘就怕回頭這紅一下去,就成了黑臉蛋了……也不知道你爹到底啥事,非得讓人急慌慌的趕回來,我這一路上嘴上不說,心里頭啊那是七上八下的……」

沈扶風心里也沒譜,適才摘荷葉時,她耳邊老是重復老王頭說安氏的那句話︰「小心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到底是什麼急事呢?老王頭的話是不是在暗示什麼呢?

安氏見沈扶風沒接話,心猜她是熱壞了,一邊趕緊拿出水壺,讓沈扶風又喝兩口壓壓熱,一邊又笑著模了模沈扶風滑女敕的臉︰「笑我安春天老王賣瓜,自賣自夸也罷,反正這十里八鄉的我也瞅了個遍,還真沒有看到過比我閨女生的更人才的。瞧瞧,這細長的眉毛、這難得的丹鳳眼,還有這櫻桃小嘴……嘖嘖,真的是怎麼看都看不夠!娘這一輩子過得苦,指著老天爺將甜都應在我閨女身上,保佑你將來找個好姑爺有個好婆婆,這樣我可不天天給老天爺燒香叩頭……」

沈扶風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拖長了聲音︰「娘……」

安氏笑的比方才又歡了些,拿大手在沈扶風臉上又模了一把︰「真女敕,夜里睡覺的時候想到我有這麼個精巧的女兒,做夢都笑醒了……」

沈扶風抿嘴笑,牽了安氏的手向前走︰「娘,大太陽底下站久了頭暈,咱回吧!指不定爹在家里正怎樣著急的等我們呢!」

安氏自是說好,口里又甜蜜的抱怨︰「你爹那個臭木頭人,要真著急,他咋不來村口等著咱!」話雖如此說,她心里其實並不計較,沈家說話第一算的是婆婆沈氏,丈夫沈乘勝欠著沈氏的情分,對沈氏差不多也到了言听計從的份。

因了沈乘勝怕沈氏,連帶的安氏母女在沈家地位也是墊底的。可安氏並不後悔嫁給沈乘勝,她常自我開導,人生哪里會樣樣稱心如意,既得了恩愛夫妻,就別再貪求婆媳親。不過,饒是如此自我排解,安氏卻覺得還是愧對沈扶風,沒法給沈扶風一個好的環境。

沈扶風的小手被安氏抓在手心里,感覺安氏似乎又緊了緊,只覺得手心里的熱汗又多了。她沖安氏眨巴眨巴眼楮,口里嚷著「熱」,手就此掙月兌了去。

安氏笑笑︰「再忍忍,到家咱好生洗個澡,渾身就都涼快了。」

沈家莊內淨是羊腸小道,容得了兩人並肩穿行卻容不了馬車馳過。因了她倆倒要遭好一陣子曝曬。

沈扶風倒也無所謂,前世生在平凡家庭,並不精貴。這世穿越做了農女,更難提金貴,不過平凡也有平凡的好。

安氏滿臉心疼︰「都怪我這沒用的娘!嘴上沒有安個把門的,說話沒遮沒掩的,不知個忌諱。清明那天,那劉長舌說話帶刺,故意拿話氣我,我當時就不該頭腦發熱沖上去跟她廝打在一起。吃她那張嘴的虧也不少了,我當時怎麼就不知道長個記性,干嘛和她有一句沒一句的瞎對搭,落了話柄給她,反被她將了一軍,可惡她竟故意找你女乃說道,害的你女乃煩我更甚……」

清明那天的事,沈扶風雖沒在場親眼所見,不過耳听的也七七八八,這事並不能怪安氏。她剛想開口說幾句,只听安氏又自言自語道——

「不過,說真的,打了那劉長舌,我那心里憋著的怒氣才消點,看著她嚇得屁滾尿流的熊樣,才能長出一口氣……她個不要臉的破落戶,滿嘴糊滿了大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明明是眼氣我閨女生的俊,她卻說些沒頭沒腦的無影的話,說什麼我和你爹那是彎刀對著瓢切刀,說我和你爹都長得歪瓜裂棗不周正怎能生出如花似玉的閨女來……我呸,她劉長舌長得好,一張叫驢長的臉癩蛤蟆的嘴……

劉長舌將一口胡話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說我安春天憑借著跟我那死去的鏢局里的爹學的三腳貓功夫在月黑風高的夜劫持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俊俏書生,造謠我仗著武力強行對俏書上硬上鉤借了人家的種……老娘不撕爛她的臭嘴,這口惡氣怎麼出?」

「只是倒是連累了你,你女乃眼瞅著我不順眼不是一年兩年的功夫了,又到了清明是你女乃要做些善事好為她閨女積陰德的時候,可不借機將你我趕上了山上去為庵廟里做苦役……好閨女又被我這個沒本事盡是瞎惹禍的窮娘給帶累了……不僅是你,還有你爹也出門抬不起頭,咱們莊子上那些潑皮二流子踫見了你爹就亂招呼,嘲笑你爹不敢給我休書,定是被我一天揍八頓……」

沈扶風听到這里,忙接了一句︰「娘,別在意他們胡亂攀扯。娘可從來不欺負爹,對爹好著呢。爹怕娘,可不是怕娘打爹,實是賴于……」

到底這一世的年紀還小,尚不足十歲。沈扶風後頭的話就不好說出來……

安氏臉上倒是寫滿了感興趣,見沈扶風話不說了,腦子里也不過一下,徑直問道︰「賴于什麼?好閨女,快說來听听!」

沈扶風猶豫了一下,親親熱熱的抽出被安氏牽著的手,挽住安氏的胳膊,甜甜蜜蜜的笑容,甜甜蜜蜜的聲音︰「因為爹中意娘唄!」

沈扶風話說完,抬頭去看安氏,見安氏神情有些恍惚,安氏臉上也暈起了紅色,就捂著嘴無聲的笑。

沈扶風笑道︰「娘,你臉紅了……」

安氏有點窘迫,手下意識的模了一把臉︰「日頭烤的……」,待反應過來,安氏就假意嗔怒︰「叫你個鬼丫頭敢嘲笑娘,看娘捉住你不揍你!」

安氏手腳靈敏,一把將欲逃跑的沈扶風抓到懷里,點了她鼻子一下,笑罵道︰「小丫頭才多大點,就不學好。還知道中意與臉紅了!看我回頭瞧見辛願,不逮住他好生說一頓!定要問問他平日是怎麼教你和扶桑讀書的?到底教了什麼混賬東西?」

沈扶風搖了搖安氏的胳膊,對安氏的假意訓斥並不放在心上,她喃言︰「娘,爹中意你。閨女我也中意你,我和爹都中意娘……娘,你別急也別怕,好好的養好了身子,小弟他早晚都會來報道的……萬一……那我就是娘的兒子……」

安氏听了,嘆息一聲,低聲感嘆︰「可你一個女娃子又怎麼能當兒子!」口里雖如此說,安氏對沈扶風的話並非沒有觸動,她力氣大,竟是大熱的天將沈扶風一把抱了起來,左右搖晃了搖晃。

沈扶風冷不防安氏如此做,倒被嚇了好大一跳。待听到安氏感慨︰「一轉眼快十年的光景就過去了,當初貓娃大的你,眼下也漸漸出落成俊小姑了……娘一打橫抱著你啊,就想起你小的時候娘那時候娘忙活完了地里的莊稼還有你女乃吩咐的活計,就火急火燎的趕著去抱你……你小時候特別愛笑,一逗你,你就咯咯笑個不听,聲音跟個銀鈴鐺似得,別提多好听了,娘听了你的聲音啊,什麼苦啊累啊怨啊都跑的沒了影了……後來,娘听說你落了水里,那真是一口氣全提在嗓子眼了,娘這輩子除了你那沒見過面的姥爺去的時候就沒那麼怕過……好在蒼天保佑,你醒了過來,而且越來越懂事……」

沈扶風有點心虛,她正是在原主落水後由後世穿越而來的,不由得垂下了眼,嚷嚷道︰「娘,好熱好熱!快放我下來!我渾身上下都冒著汗呢!」

安氏這才依依不舍的將沈扶風放了下來。

沈扶風怕安氏再提起以前的事,主動岔開話題道︰「娘,以後你別啥事都冤枉辛願了,也就辛願好心,願意教我和我姐認字,而且辛伯伯還扎過一只好大好漂亮的蝴蝶風箏給我和我姐呢……」

安氏撇撇嘴,不以為然︰「教你和你姐認字也應該!你還救他一命呢,不是你,他辛願早就被毒蛇咬死了……哎,娘也不是煩他,就是看不上他整天拿捏著冷冰冰的一張臉,端著架,無論看見誰也沒個笑容,好像誰都欠了他八百吊大錢似得……」

沈扶風皺了眉頭,困惑道︰「娘,怎麼是我救的辛大哥,不是我姐嗎?我女乃可成天說我姐是個有福氣的,救了辛大哥,還說辛大哥面相不凡,將來準是有作為的……」

安氏不敢置信的望了望沈扶風,直把沈扶風看的心里發毛。

良久,沈扶風才听安氏接著道︰「是娘沒用,哎!你不用怕娘心里難受,就故意裝作忘記那救辛願的人是你。娘知道,你女乃打著將扶桑嫁給辛願的主意呢,娘沒出聲反對,向辛願理明白事實,實在是娘覺得辛願比你老太多了,他也眼看著十八九的人了,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這樣的男人怎麼能侍弄好莊稼,不會下地干活怎麼養活了家……要知道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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