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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別情照他枝

李世民與頡利可汗回朝的路途異常崎嶇,為求快捷最初以山路為主,因路途中再遇一些曾經追隨頡利可汗的殘兵以圖救主回國,此次沖擊大唐軍隊,于是又有一番耽擱才能廝殺出來,所以回朝的日期一拖再拖,只與升平一個人查閱的密保戰報更是一份接著一份送到棲鳳宮。

升平翹首以盼等待李世民的歸期,只是等來等去不見人歸,反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疲累,臉色更是日益憔悴難看。

從那日棗餅一事之後,長孫無垢連日來再不擅自掌管升平的飲食,棲鳳宮膳食每日由御膳房做妥送出,再有棲鳳宮貼心可靠的宮女分領,可即便如此小心翼翼的升平也不敢隨意加以食用,每每接到膳食後賞給宮人內侍分食,雖她每次冷眼瞧著宮人內侍食後皆安然無恙,但猶如驚弓之鳥的升平對御膳房所出的膳食依舊不肯吃上一口。

她之所以能得存活只依賴時而永好會入宮送些食品進來。不知為何,此時的升平只信得永好,連身邊的同歡,因過于年輕性情不定,也不敢過分相信。

升平窩在棲鳳宮不常走動,閑暇無事時又繡了另一塊玄色繡繃,一雙繡面剛好可做一雙長履,來日隨他南征北戰行遍大好河山。升平想在李世民回來之前完成便整夜不休不停的趕制,雖然做的萬分辛苦,但思及李世民即將歸來,一顆心也甜蜜起來,即便有些咳嗽不適也都強壓了。

忽地這日她仍在引線做女紅,殿門外同歡慌張張的沖進來︰「元妃娘娘,皇上,皇上回宮了。」

升平猛地站起身來,一時間手中未完工的長靴拿也不是放也不是,連連翻了幾處也藏不住自己手中對他的濃濃思念。

陡然覺得肚子絞痛,人才冷靜下來,她收斂了嘴邊浮起的笑容漠然坐下,冷冷的側目回答︰「回來就回來了,也不必這麼驚惶失措。」

同歡心中頓時覺得驚奇,雖然升平在人前從不曾說過一句對皇上的思念,但明眼人無不能察覺她無時無刻不顯露的擔右慮。此刻,升平如果再這樣壓抑自己的情愫,豈不是給昭陽宮已經動身前行一步的長孫皇後以可趁之機?

同歡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小聲在升平身邊央求道︰「元妃娘娘,奴婢覺得皇上在進宮時刻,心中最最牽掛的人肯定是元妃娘娘,皇上也必然想知道元妃娘娘連日來心中是否一直在惦記他。元妃娘娘不去,皇上會心中失望的。」

升平听得同歡的話語神情有些恍惚,手中動作有些慌亂,針正刺中手指,圓潤一滴血珠從指尖瞬間涌入,她狠狠咬了咬自己的手指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皇上回朝入宮後,也能見得本宮,本宮何必要去人前折騰?」

同歡听見升平有些負氣的話抿嘴嗤嗤笑了,升平見她嬉笑凜然板起臉︰「你笑什麼?」

「奴婢覺得,元妃娘娘實在是個嘴不應心的人。」同歡近來越發覺得這個元妃娘娘並非外界所言的那般難以接近,只不過她太慣于隱藏自己的心思本意,常常以冷漠自衛自身安虞,抵他人于千里仿若拒絕,旁人不查總覺得她冷漠孤傲繼而產生誤會,就像今日。

升平被同歡猝不防夸贊不由愣住,同歡走過去將升平手中的針線和長靴接下笑著說︰「元妃娘娘,就算奴婢請元妃娘娘出去透透氣也好,好歹給皇上見見元妃娘娘肚子里的皇子吧。」

說罷同歡挽住升平的手,歡快的一步步往前牽引她靠近自己內心的悸動所在。升平從抗拒,至接受,甚至覺得宮中的甬路怎麼會如此漫長,為什麼總也見不到宮門,為什麼總也見不到他。

已經近五個月不見,越是靠近歸來的人,越覺得莫名心慌,似乎總覺得些異樣,但說不清楚。

未等升平隨同歡登上鳳輦,遠遠已見有一群侍衛手持重刃不守內宮規矩的奔入宮巷,驚得左右宮人慌忙用長袖掩住自己的臉面,匍匐在地。

隨即一人疾步逆著朝陽向升平走來。

戰靴著地,踏踏有聲,如同敲在人的心頭震蕩所有心神。玄黑披麾因步履向前而迎風飄展在身後,帶著匆匆風塵和濃重的血腥氣息向她襲來。

他歸來了,猶如升平日夜期盼的那樣。不知何時淚已經蘊在升平眼中,迎著刺目陽光險些落下。

李世民身上的盔甲還有硝煙味道,風塵僕僕的他甚至沒有掃去身上塵土便趕來見搬回棲鳳宮的升平。離升平還有一步之遙時,他頓住腳步,驚異的視線停留在升平隆起的月復部,宛如痴傻般愣在原地,口中還在不住的喃喃︰「朕以為,朕以為……」他以為升平只是有孕,卻不曾想已如此明顯,幾乎墜得升平羸弱的身子向前傾斜。

升平周圍的宮人內侍見皇上佇立在棲鳳宮前,立即迎接聖駕匍匐一片,口誦萬歲之聲比比迭起。

升平也要隨之俯身,李世民一把將她抱住,而後怕自己的動作過于粗猛傷害了她,又小心翼翼的退後一步,他盯著生命希望所在的隆起傻傻的笑︰「看來,朕,要做父皇了?」

升平第一次見李世民如此痴傻模樣,朝堂上執掌江山素來雷厲風行的他,這時候怕也是連自己究竟姓什麼也不甚清楚了,只顧著笑。

李世民怔怔的看了升平一遍又一便,忽地邁步上了台階俯視升平露出笑容,以額抵住她的甜蜜對視,語聲竟有些哽咽和顫動︰「阿鸞,哪怕接到頡利可汗此次的降書朕也不曾這般高興過,你知道嗎,朕現在幾乎不能自已。」

升平對李世民的激動莞爾一笑,他當即興奮的回身吩咐身後侍衛︰「去,去告訴魏征和李靖,今晚的慶功宴由他們主持。朕要留在棲鳳殿。」

同歡聞听李世民的言語頓時喜上眉梢,一是魏征被皇上重用,二是升平從此得到君心。只是眼前一切並不真實,元妃的笑,欣然中含帶憂慮,皇上的喜,開懷里透著忐忑,似乎有些不好的征兆。

李世民一把握緊升平的手,察覺她手腳冰冷,臉色頓時肅嚴起來「怎麼如此冰冷?也不注意身體,快,回去休息。」

「許久不曾出門,大概是臣妾的手腳還沒暖和過來。」升平唯恐此時棲鳳宮前人多嘴雜,刻意往回抽回自己的手指。

「不行,與朕回去。」李世民用力攥住升平的手指不放,硬是將她帶回到殿內。升平扭不過,只得被他按倒在長榻上,乖乖躺下。

李世民拿錦被為升平掖好,人也笑著坐在榻上,而後似被什麼東西咯住猛地站起,由身下模出一只長靴,他定定看了上面繡的龍紋又掃了一眼升平,促狹的問︰「這是什麼?」

被他發現自己心思的升平臉色頓時紅成一片,立即起身去搶,「不過是只長靴,有什麼好稀奇的?」

李世民繞過升平的羞澀爭搶,已將手上的寶貝牢牢握在手中︰「明明是做給朕的,為何阿鸞不給朕看看?」

升平故意不理李世民的調侃別過臉︰「明明這靴子是同歡做給皇上的,又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不屑拿他人的東西向皇上獻寶。」

同歡佇立在一旁,無奈的雙手合十小聲嘟囔︰「阿彌陀佛,這可不是奴婢做的,這長靴上的繡工給奴婢十雙手來也繡不出那般靈性。」

李世民听得同歡有意泄底嗤的笑了,將手中長靴仔細端量,不住頜首︰「果然靈性十足,定是阿鸞在思念朕的時候繡的。」說罷,他將腳上戰靴月兌去,踏了一只長靴在足上,單腳站立在地面,果然非常舒適尺寸恰好。

他抿嘴一笑︰「還以為阿鸞不曾注意過朕,原來是一直在心中悄悄惦念。」

被李世民輕佻語氣惹惱了,她故意轉過身不理他,李世民見升平怒了,又是嘆氣,俯身在她耳側輕問︰「朕想阿鸞整整五個月,怎麼說一句阿鸞也想朕就如此的難?」

升平听李世民輕聲訴說情話心頭驟暖,不由自主的回過身︰「皇上當真想了臣妾五個月?」

李世民作勢又要舉起十指頭來發誓,升平連忙笑著抓住他的龍袍衣袖,嗔笑︰「沒見過誰家帝王像皇上這般靠發誓哄人的。」

李世民撫額,無奈向升平輕笑︰「奈何朕的元妃平生只相信誓言,朕只能做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皇帝了。」

升平嗤的輕笑,他已貼身上來細細吻住自己思念許久的雙唇︰「阿鸞許朕再發一次誓好不好?」

升平一怔,回頭望著他,一雙美目眼波流轉︰「發什麼誓?」

李世民望著升平緋紅的臉頰低低的笑︰「阿鸞親手為朕做的鞋子,朕一輩子都穿著,好不好?」

他的眉目含帶寵溺,嘴角凝著所有思念,眼前一切都仿佛像是夢幻里的景象,升平只覺得此生最幸福的時刻就是今日,她笑意眷眷的貼在他的胸前。

同歡識相垂首,輕輕偕同宮人內侍退去,將殿門輕輕關攏。

兩人在床榻上糾纏了片刻,他的喘息已重,升平忽然推開身邊的李世民,小聲道︰「御醫說,需要保胎,不可……。」

李世民懊惱的親親升平光潔的額頭,低啞嗓音笑了︰「朕忘了,朕饒了阿鸞就是。」

他屏住呼吸摟升平入懷,兩人並肩躺在榻上依靠對方的體溫,靜靜享有難能可貴的安逸,她貼在他的胸前听著胸腔里怦怦跳動的熟悉聲響,不惜笑容。

良久以後,李世民才笑著說︰「朕在渭水之濱心中始終念著阿鸞,倒是回京的路上不再家了。」

升平淡淡一笑︰「皇上是想說自己近鄉不情切?」

李世民緩緩,望著升平略有些小氣的模樣朗朗大笑起來︰「朕此刻想的最多的是……該給朕的太子起個什麼樣的名字!」

升平頓時有些羞澀,垂首玩弄李世民腰間的玉佩並不言語,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指︰「不許亂動。阿鸞不想知道朕給太子起了什麼名字?」

升平沉吟了一下,反問︰「啟?」

李世民笑著,摟緊升平肩頭︰「這麼中庸的名字怎麼能適合朕的皇子,朕想好了,他叫承乾!」

承乾,繼承乾坤。思及名字中的意思升平心中既是歡喜又有惆悵。歡喜的是,他依舊不介意皇嗣血脈是否純正以她為重。惆悵的是,萬一月復中詩主,那麼眼前鏡花水月終還是空……

「若臣妾月復中是個公主……」升平忐忑提出。李世民連日趕路非常疲倦,並沒有察覺升平心中忐忑的異樣,笑著安撫她︰「如果阿鸞誕下公主的話,就讓那個鐵嘴魏征說一個封號就是。」

望著李世民在自己身邊沉沉睡去,升平再一次陷入無邊陰暗。

她不住的撫模月復部隆起的地方暗暗出神。明明他已歸來,她卻覺得依舊孤單。

如果,月復中骨肉真的只詩主,那麼只能再做其他打算了。

翌日,李世民歸朝後首次登朝,連月勞的升平也終于可以停歇,安穩過上一段平靜的日子。只是不想所見的人又打破了她沉寂的希冀美夢。

听見蕭氏入宮覲見的通稟時,升平怔怔回頭,幾乎忘記自己手中還有為月復中孩子所做的夾衣,針線與夾衣一同飄飄墜落在地。

大隋朝兵敗宮傾那日,蕭氏也意外留存了自己的性命。只是她留存性命的原因是宇文化及在宮傾時從中做了手腳,以假尸換了蕭氏出宮。

不知何時宇文化及那個亂臣賊子竟然對美貌絕倫的蕭氏起了心意,為了她,他願親手顛覆故主王朝,引大軍入關毀了自家宮牆。

國亡後宇文化及與蕭氏一同隱去,尋了一塊僻靜之所共同起坐。很快,中原群雄逐鹿的訊息傳遍大江南北,得知李淵即將入主大興宮後,這個已經得到美人在手的亂世梟雄又開始後悔自己曾經痛失江山,于是在聊城自立為帝,立國號「許」,並冊封蕭氏為皇後,穩坐六宮昭陽院。稱帝不出半年,宇文化及敗走魏縣,又被前來營救大隋皇後的竇建德擊敗,擒而殺之。

蕭氏被竇建德救出,心存感激。然而竇建德亦並非良人,將聊償克後掠走蕭氏,礙于蕭氏隋朝皇後的身份只能秘密將其納為幃帳里的新寵,為並不展笑顏的蕭氏,竇建德竟將原配妻子就此廢棄以博開懷。

竇建德攜蕭氏回京到達武強縣ヾ時,□□厥處羅可汗的可敦ゝ義成公主ゞ听秘密奏報說蕭氏宮傾後四處飄零流落在武夫身爆不覺為堂弟々明帝楊廣覺得顏面羞辱,勞請處羅可汗出面將大隋皇後蕭氏從竇建德手中要回,對于突厥可汗的要求竇建德不敢不從,遂忍痛將蕭氏送往□□厥。

蕭氏再次被轉手,從隋朝故土踏入他國領地,滿眼黃沙遮天蔽日,猶如她的前途般不見首尾。果然,處羅可汗乍見蕭氏美貌更勝于義成公主,心中萬分歡喜。他寵愛初來乍到的蕭氏遠遠勝過義成公主,又為蕭氏單獨建立可敦營帳。對此義成公主心中不滿,經常羞辱蕭氏出宮後多次被掠,放蕩□□的行徑有辱皇室宮闈。蕭氏對此常默默忍受,不肯多加辯解。

翌年,處羅可汗突然暴斃,弟弟頡利可汗接受□□厥可汗位,同時也接收義成公主和蕭氏為自己的可敦。雖然他待蕭氏與義成公主相仿,卻依然無法化解兩人昔日仇怨,蕭氏在頡利可汗懷中越發沉默不善言語。

此次唐王出征,頡利可汗被擒,義成公主在頡利可汗決定歸順時憤然不肯投靠大唐歸順。想她父親堂弟皆是死在大唐君臣手中,如今夫君頡利可汗也是被大唐羞辱掠賺天家女子怎能再自損尊嚴去大唐領土受辱。

不甘願歸順的義成公主為表貞節選擇在頡利可汗臨行之時自刎在可汗車輦前方,以阻攔頡利可汗漸漸消退的勃勃雄心。奈何頡利可汗唯恐義成公主的所作所為惹怒李世民,不敢上前為妻子收尸,命車輦繼續前行從義成公主尸首前踩踏而去。而可汗身邊的隨眾更是沒有可汗命令更是不敢上前阻攔。

想,義成堂堂一位大隋皇家公主死後竟就被夫君這般暴尸荒野,南朝宮人隨在歸順隊伍尾端路過義成公主尸體時,無不用袍袖蓋住自己臉面,放聲悲鳴。

最終還是蕭氏用白絹蒙住自己面頰,拿起三尺白布毅然跳下馬車去路邊將慘死的義成公主蓋住臉面。又吃力的搬來石塊壘砌將義成公主尸體掩蓋。蕭氏與義成公主的所有前塵舊恨也因同一命運被瓦礫石塊就此掩蓋,再無痕跡。

執馬佇立在隊伍末端的李世民因蕭氏居然敢于冒死為義成公主收尸的舉動動容,命人將蕭氏好生尊養,與頡利可汗一同帶回長安。

離別故土已經七載有余,蕭氏攜染滿風霜的素色衣裙和飽經滄桑的面容重新踏入長安城。長安城內,民心安樂,處處懸掛以黑色為尊的旗幟,上方書寫的唐字昭顯自己踏入的疆土並不是從前的大隋江山。她終于發現人非前任帝王宮也不再是當年的九重宮闕,幾乎連她自己也變得不再肖似從前。

然而蕭氏更未曾想到的是升平與她的再見竟是以元妃俯視被俘臣婦的身份,她必須低身下跪,升平必須笑顏相待。

蕭氏一身突厥服飾跪倒在棲鳳殿殿門口,神采寧靜,再不似往日那般從容不迫,而蕭氏身後是她和義成公主曾帶到突厥的大隋宮人,數十名南朝宮人一見到大殿正中依舊端坐的升平頓時不覺齊齊痛苦出聲。

隨義成公主出嫁離別故土二十余載的她們,日夜期盼可以歸來。不料待到真歸來時天地已改,國不豎,家也並非家,除了眼前的升平,整個九重宮闕再沒有任何故國痕跡。對這些宮人來說,升平是大隋皇朝依舊存在的象征,更是那個備受帝後寵愛的鎮國公主代表的美好記憶。升平骨子里的大隋血液是永遠無法抹去的尊貴和榮耀,也是大家心底隱藏許久的故國希望。

升平目光與蕭氏的目光相接一瞬,蕭氏淡淡笑了︰「不曾想,我們居然還能在唐宮再見。」

「更不曾想,你如今已是突厥可汗的可敦了。」升平望著蕭氏的容貌,才驚異發覺蕭氏的容貌若干年來幾乎沒有改變,不似升平已覺得自己正在深深老去。

「漂泊如此是命中注定,奴婢無法抱怨為何命里會注定漂泊。」如今的蕭氏不再口口聲聲自稱本宮,自謙奴婢,可見這些年的漂泊生活已讓她懂得如何進退,也懂得了安身立命的道理。

蕭氏上前施禮,深深的向前下俯身,以臣屬之禮拜見當朝寵妃。升平不動聲色的將蕭氏手臂攙扶住,語聲有些︰「你我有七年未見,你可知……」你可知我為你養育子嗣整整七年。為他,我苟延殘活了七年。

不能說。畢竟此時蕭氏在外流落多年,不知她是否還心意依舊。若是她對大隋已經厭惡透頂,對侑兒來說,得到一個充滿仇恨的母親還不如父母雙亡這個謊言帶給他幸福。

升平硬生生咽下有關侑兒的一切,靜靜看著蕭氏,萬般酸楚最終還是凝結成一句︰「你我有七年未見,你可知天地已改?」

她不再是大隋朝的皇後,她也不再是大隋朝的公主,兩人相扶左右,算起來都是新君的俘虜。只不過一個臣服于君權,一個臣服于私情。

蕭氏默然,定定望著升平︰「天地已改,人心也早隨著天地改了。」

升平愣住,幾乎不能想象眼前這個人是從前那個高傲從容的蕭氏。歲月磨礪蕭氏個性的稜角,如今即使沒了令她忌憚的養父獨孤陀,人也變得萬事隨遇而安的性子。

兩人還在悵然,李世民突然蒞臨,升平和蕭氏躲閃不及只能一同跪倒迎駕,李世民登上大殿寶座安然落坐,見升平和蕭氏兩人一同並立在前不由得笑了笑︰「听頡利可敦說你們曾孰中好友,朕就將頡利可敦帶回和阿鸞相聚了。」

蕭氏微笑,不動聲色的說︰「只是元妃娘娘對臣妾的到來有些驚異。」

李世民與升平目光相觸笑了︰「阿鸞必定是乍然見到故人有些驚喜,而非驚異。頡利可敦,朕還有一事想要請教。」

蕭氏依舊對眼前兩次攻佔自己家園的男子面帶微笑︰「臣妾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厥王此次歸順,朕心懷愉悅,只是西突厥……」李世民眼底頓現殺機。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守成的皇帝,雖然接納了原統一突厥可汗的正支嫡系□□厥,但對西突厥存在依舊耿耿于懷,此次出兵一是威懾五部聯盟,另一個目的便是探知消息以待有機時將西突厥一並兼歸。

蕭氏坦然笑笑︰「□□厥是嫡系正氏,向來自詡突厥國國王。西突厥只是少部,大唐君主既然能瞬時取下突厥國,未必需要將西突厥視為眼中釘。」

毫不明顯的夸贊使得升平心中有些說不出的異樣,她低頭撫模自己的肚子,心中一沉。

升平個性向來剛強堅毅,從墮胎後便開始多疑他人。李世民輕易將美貌的蕭氏帶回內宮,在人前說是為了讓升平與蕭氏能夠姑嫂相聚,背後是否明月有心照別枝頭則無人而知。眼見他與蕭氏詳談甚歡,她臉色越發陰沉。只是升平心中如是想,卻絕不肯在李世民面前流露半分惶恐,這是她最後留給自己的尊嚴,也是她最終不能放棄的心防。

升平以眼角余光打量李世民的動靜,蕭氏則悄然觀察升平的神色,三個人各有所思,好一番輪回糾結。

今日升平終于有了心中最重的那個人,蕭氏則步上升平後塵扮演搶奪者的面目。宮深似海,向來都在上演你爭我奪的游戲。前有虎狼後有追兵,升平幾乎不知該如何面對蕭氏和長孫無垢的雙重夾擊。

李世民為便于由蕭氏口中得知西突厥的訊息,封蕭氏為故國夫人,居住內宮延禧殿可隨意在內宮行賺延禧殿與升平所住的棲鳳宮只有一牆之隔。升平只要探出身子就能嗅聞到蕭氏身上特有的香氣,也仿佛能看到蕭氏正在自己眼前與李世民痛說頡利可汗的荒yin無道以及攻克西突厥最佳良策。

長孫無垢一次無意中與升平提及,希望可以將故國夫人蕭氏納入後宮晉封婕妤,而升平的態度始終模稜兩可並不正面直答。長孫無垢終于發現有人可以別開升平的獨寵,想不露痕跡的招納蕭氏。

這位初來乍到的女子顯然已經打破原本只有長孫無垢和升平共同統轄後宮的寧靜,端看她們最終選擇,到底是先攘外,還是先安內了。

ヾ武強縣︰今河北省東南部。

ゝ可敦,可汗妻子,並非正妻。

ゞ義成公主,隋朝宗女。隋文帝時曾和親□□厥啟民可汗的安義公主病逝。隋文帝為求繼續和好與突厥關系將義成公主嫁給啟民可汗。啟民可汗病逝後隨突厥風俗嫁給啟民可汗長子始畢可汗為妻,遂始畢可汗被殺,又分別嫁給始畢可汗的弟弟處羅可汗,頡利可汗為妻。唐貞觀四年二月被唐將俘虜,遂自殺身亡。

々義成公主是隋煬帝堂妹,這里為年齡合適改為隋煬帝堂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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