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出征月余,時節已入隆冬。
朝堂上左相房謙房玄齡,右丞魏征,尚書右僕射長孫無忌,吳國公尉遲敬德,中書令褚遂良五臣共同輔政,皇後長孫氏在旁聆听。
當政前夕頗為順利,幾名朝臣也算互有配合。只是不久後南方六郡遭遇百年未遇冰凍,萬頃冬糧幾乎顆粒無收,一時間災民怨懟不已,更有妖言惑眾者曰︰此乃新皇射殺兄弟逼先皇退位的所行所為有失天道倫常而致,鄉間坊內議言非非漫天蔽日,謠言迅速傳入京城朝堂。眾臣听聞悉數奏表,需尋對策盡快攘平內亂,清謠傳,庇聖德。
于此同時,黃河因寒冬致使兩岸堤壩所用土坯開裂,此刻恰逢斷流時節,尚無人員傷亡,若臨三月,怕是天暖河開會水漫良田奪去百姓性命。
又有北方就此戰報,高麗,百濟,新羅三國戰事又起,與大唐結盟的新羅央求大唐新皇加以庇佑保護,欲借軍隊十萬遠赴北疆協戰。
朝事如此這般密集,任何一件皆是牽動國家命脈的大事,即便是見多識廣的魏征也因此整日愁眉不展,他與左右臣公商榷多日仍是各自爭執無法定下對鉑萬般無奈只好請長孫皇後示下,偏偏長孫無垢生長在府內更善于家府治理,根本不懂得朝政其中的厲害,更無前後左右朝堂的功力也是棘手。
戰報若送給遠征北方的李世民定奪,必定需要經數日,往返後已拖延處理最佳時機。可此時朝堂上佇立的五臣你我意見相左,無一願意由他人獨斷逞強,各個不肯退讓,非要做出個決定。
長孫無垢瞧眼下境況越發的焦急不安。守謹非常明白眼前時局,上前佯裝攙扶長孫無垢雙臂,小心翼翼附耳對長孫無垢說︰「皇後娘娘,奴婢听說,當年獨孤皇後最擅調配國事,棲鳳宮元妃在獨孤後膝下聆听教誨十余載,應該曉得內里門竅,還有當年煬帝出征時皆是元妃獨自打理朝政,必然明白如何決斷眼前事態先後。」
長孫無垢回頭瞥了瞥守謹,神色變幻不定,她抿唇繼續坐在鳳藻案後听下方五臣辯奏。長孫無垢怎麼會不知道元妃擅長指點朝政?只是真要讓這個朝堂仇敵趁機參與朝政,就不得不忌憚他日她會借朝堂掀起風雨。長孫無垢和元妃向來關系疏離,如此至關節要的時刻,終究各懷心思不肯全然相信。
守謹知自己的言語建議已經觸怒了皇後,立即噤聲收回雙手,恭謹佇立。
辯奏,便是闡述己見,奈何三件事,五個人,竟研出十幾種對策來,誰也無法說服對方服從自身,朝堂上五個臣子不禁各自面色漲紅,爭執不下。
「皇後娘娘,臣認為此事仍需皇後娘娘自己定奪。」長孫無忌知道此刻正是妹子邁入朝堂最佳時機,自然希望將定奪的權力交奉在長孫無垢手中。
反是魏征與尉遲敬德二人聞言當即冷聲道︰「皇上出征時只說吩咐臣下五人聯合輔國,從未叮囑由皇後娘娘來定奪國事。右僕射如此之舉有悖綱紀倫常。」
「倒是微臣覺得,此幾件事不宜草率,一動而牽扯眾多所以更應多多考證。」房公房玄齡向來為人做事頗為嚴謹,他捋畢下頜長須後,與其他四位朝臣抱拳︰「若各位依舊爭執不下,房某只好先行告退,待皇後娘娘考證許可後方能入宮與各位臣兄商議。」
房玄齡說罷掀長袍欲往殿門走去,又被褚遂良攔住了去路,褚遂良斜眼瞥了一下長孫無忌,示意房玄齡此時此刻出言應小心謹慎,一旦惹怒長孫兄妹對房玄齡並無一點好處。房玄齡不以為然的向長孫無忌方向哼了含對中書令褚遂良的告誡不以為然。
房玄齡的準備離去迫使大殿里立刻陷入僵持,頓時安靜起來,仿佛落下根針也能听得仔細聲響。
長孫無垢見這樣緊張時刻人也有些局促,她思量半晌才欠身對下方幾臣坦言道︰「各位臣公,本宮不擅處理朝事,如此大事本宮自然無法一身定奪。但本宮覺得,此三件乃事關重大之舉,必須謹慎行事才可以,不妨各位臣公先撰寫行事對鉑再由本宮細細品讀各位臣公政諫的各種利弊,如何?」
長孫無忌聞言,自然對妹妹膽小言微覺得頗有些失望。但也確實目前再無他法,他只能上前一步站在長孫無垢面前,為其他幾人做出表率︰「臣願听皇後娘娘的。」
其余幾人長孫無忌率先做了表率也猶豫片刻後紛紛應承。
長孫無垢見他們暫停爭辯心中巨石頓時落地,先愧疚笑笑︰「那只有煩勞各位臣公回去書寫疏議,本宮在此代皇上謝禮了。」
幾人見長孫皇後頗為客套忙不迭推讓,叩謝,隨即各自告辭離去。
待到兩儀殿殿門關合,長孫無垢才失態的跌坐在鳳藻案後,守謹忙將瞿鳳長鋒的披麾給她籠在肩頭。長孫無垢怔怔片刻,無聲嘆息,「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朝,他們明日上朝遞上疏議,本宮又該怎麼處理才算妥當?」
守謹蹩眉想了想︰「且听尚書大人的就是,他是皇後娘娘的親兄長,定能為娘娘思慮周全。」
長孫無垢搖,長吁︰「正因為他是本宮的嫡親兄長,他的疏議更不能輕易采納。一來,他擅用兵而非治國,疏議未必針對頑結奏效,二來,他人見本宮采用外戚疏議必然內心不服。若本宮一意孤行定會招致群臣不滿,屆時他們奏報皇上說我們兄妹趁皇上遠征之際擅逞朝堂,本宮將百口莫辯。」
守謹聞言也只能緘默,不知該如何建議才好,倒是長孫無垢此時絕望般忽然幽幽開口︰「也許,本宮是該找個可以商量的人了。」
長孫無垢下朝後身著朝裝,發鬢頂戴瑰麗鳳冠,一件也不曾褪卸,徑直攜守謹乘鳳輦趕奔棲鳳宮。
那日長孫無垢勸說升平遷宮,升平並沒有拒絕,翌日便與宮人內侍前往棲鳳宮居住。長孫無垢知道並非是元妃自己願意去棲鳳宮居住,元妃此舉只是不想皇上剛剛離開便與身為皇後的自己交惡罷了。
元妃為人極其善避針鋒相對時刻,雖與她相處時略顯孤傲,卻總能悄然化解兩人之間的對立膠著。單是此舉,已勝她太多。
長孫無垢想起這個強勁敵手不由嘆息,下鳳輦後由守謹攙扶邁上台階。棲鳳宮宮人見她們進門欲入內稟告,被長孫無垢攔住,她與守謹主僕二人悄無聲息的掀開暖簾走入殿門,緩步繞過芙蓉錦屏與百合檀香爐,昂首直見升平正與同歡兩人對面對繡一副雙面絲屏。
看清門口來人,家常衣著的升平徐徐起身,也不曾給皇後深深施禮,只是淡淡問詢問︰「不知皇後娘娘來棲鳳宮有何要事?」
長孫無垢心中有求于她,也不與她寒暄客套,徑直走過去,款款落坐在升平座位,同歡此時早已起身將自己的位置讓與升平,升平亦款款坐下。
升平與長孫無垢兩人四目相峙,隔一扇薄若蟬翼的繡屏將對方神色納入眼底,似能看清,又略有模糊,仿佛不知道對方心中所想。
升平隨意拾起同歡放下的繡針沿著先前未完工處又穿過去,對面長孫無垢被升平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一愣,隨即明了,將自己厚重的朝服袍袖輕挽,亦伸手拈住繡針拽出,輕捋了捋針尾彩色絲犀又按照升平殘留的針腳送過去。
兩人你來我往穿針引犀也不多說話語,偏是身邊守謹和同歡各自臉色如臨大敵一般。
繡了一會兒,似被凍住了手腳,升平回身淡淡吩咐同歡︰「手冷,去取手爐給本宮。」她回頭望望繡屏另一端的長孫無垢,又道︰「為皇後娘娘取那個珈藍的手爐。」
長孫無垢抬頭,也對守謹低聲吩咐道︰「你去與她一同取吧。」
守謹同歡兩人領命離去,大殿上只剩下升平與長孫無垢二人,長孫無垢目視繡屏後端坐的艷麗女子,心中揣測該如何開口才不至唐突莽撞。
升平接過繡針又開始穿犀似是無意般問︰「皇後娘娘不是無事可做才到棲鳳殿與本宮同繡女紅吧?」說罷,聰睿目光透過屏風遞過來,逼得長孫無垢登時月兌口而出︰「是,本宮是來求元妃幫忙的。」
升平手上動作沒有停止,長孫無垢貿然說出自己想法後心中惱恨也只能埋頭繼續,兩人又是繡挑拈揉良久,升平才又隨口道︰「臣妾心中既無雄才偉略,也不擅調兵遣將,能幫得皇後娘娘什麼忙?」
長孫無垢被升平反問,更顯局促不安︰「元妃自謙了,本宮只是覺得朝事緊急並非自己一人可為,本宮當初未入宮之前也只是在秦王府過問家事,不擅打理朝政。元妃自是不同的,從小生長于朝堂上必然通曉治國良策。本宮希望元妃能助本宮一臂之力,也是……為千里之外的皇上解憂。」
升平沉吟不語,只低頭認真繡弄,長孫無垢見升平沒有立即應答,也只得接過針犀偏心中煩躁針腳也亂,三下五下總走不好犀將針握在指尖不再動了,咬住嘴唇平靜心態。
升平在繡屏對面靜靜等待,長孫無垢漸漸平息心中焦急後才又將針平穩送于升平方向,「目前有三件大事急著要辦,一,南方冰雨,百姓謠言損傷聖德。二,黃河大堤崩裂,恐會罹難百姓。三,新羅借兵十萬,遲些會被百濟,高麗吞噬,危急大唐邊境。」
「冰雨之災,實屬天禍,災民月復中無糧必然容易心起怨懟。皇後娘娘命人送糧給南方六郡解決他們的口月復溫飽,必然不會有人隨謠言揭竿而起反抗朝廷。」升平拈線將針遞回,又道︰「黃河凍裂兩堤仍有三個月時間可以修補,此事需要緩議,由能工巧匠群商議對鉑再尋工役修繕,許以重薪必然工期加速,三月汛澇時定能安然度過。」
長孫無垢默然听著,手中細細抿了抿斑斕絲犀緘默不語。升平見她神色平靜,又繼續說︰「至于第三件事,新羅與大唐向來一衣帶水互為友邦,若被其他兩國兼並對大唐來說必然有害無益,屆時再派兵前往已救火不及,所以應該立即抽調京都兵馬十萬借給新羅,而後再由南方兵將調配回京護衛。」
手中針尖在絲屏前猛地頓住,忽然絲屏暈染一滴血紅過去,長孫無垢連忙將指尖放入嘴中狠狠咬下,一點點抿去只見鮮血才能平復自己心中復雜的滋味。
長孫無垢生長在戎馬世家,父母早亡少有,自幼又與兄長相依為命。隨長孫無忌功爵晉升她亦從人人鄙夷的戎馬寒門步入士族華庭,雖性情為內外臣屬所頌美,卻仍以不能彌補未從稚年隨家人開闊眼界的終生遺憾。
出身已經注定無力改變,正如升平融于骨子的高貴桀驁以及慣于睥睨朝事的從容神態,她永遠學不來,也難以學會。
長孫無垢按住受傷手指,垂低時間有些默然。
升平在繡屏對面神情淡淡︰「看來,皇後娘娘今日勞過度了,不妨先命人攜同回宮休憩?畢竟明朝仍需皇後娘娘定奪的朝事還有幾件。」
提及朝堂,長孫無垢眼中涌起諸多無奈︰「若是能不去朝堂受那煎熬,本宮也是願意的。」
繡屏被升平翻手扣下,將收針線入奩盒,無謂笑笑︰「其實皇後娘娘對朝事心中早有算計,之所以來找臣妾詢問,只不過是想尋個贊同罷了。」
長孫無垢霍然抬起頭,但見升平似笑非笑的絕美雙眼正望著自己︰「其實皇後娘娘不必擔心認同兄長的建議會惹人非議,正所謂舉賢不避親,想必皇後娘娘也知道這個粗淺的道理。」
被猜中心事的長孫無垢再心留在棲鳳殿,她朝升平勉強微笑,「元妃果然心事通透,能揣摩人心。既然如此,本宮也不必在此置喙什麼了。」說罷旋即整理好裙裝步出大殿。
原本躲在偏殿避諱兩人密談的守謹和同歡見狀慌忙走出,守謹立即追上長孫無垢,同歡則將升平面前的繡屏拿起來端量︰「看來皇後娘娘並不擅長繡工,陣腳亂的厲害。」
升平含笑,端起繡案旁的茶盞抿了些︰「並非是她不擅長,只是,她太過在意朝堂的認可,反而無心細微瑣事了。」
「元妃娘娘,繡品染血了怎麼辦?」同歡覺得這件雙面繡屏是她與升平繡了三個月的結果,如今被血染了實在萬分可惜,她以縴細的手指不舍的撫模染血處,有些煩惱。
「扔掉。」升平對身外之物向來不覺得惋惜,她將茶盞放置繡案,隨即又對後殿道︰「魏公,本宮已經應你所求,你以什麼來謝本宮?」
魏征聞言立即恭恭敬敬由後殿轉出,身邊還跟隨著頑皮世事不知的楊侑。楊侑見太傅與姑母鞠躬施禮以示感謝,他也依葫蘆畫瓢做了樣子,一大一小的兩人個人向升平拱手抱拳,像刻了模子拓出來的父子般可笑。
升平見狀欣然,會心微笑︰「侑兒過來。」侑兒得到姑母的赦令,立即像頑猴般撲上去,一個用力過猛險些將升平撞倒在地,同歡啊的一聲,連忙扶住升平背後險些跌落的茶盞。
姑佷倆樂了一陣子,魏征端端正正佇立遠處,見元妃和代王嬉鬧歡快不禁揚起嘴角。
「魏公,其實你大可不必借用本宮之口來達成目的。皇後她心中早有盤算,只是不肯授他人把柄才對長孫無忌的建議視而不見的。」升平摟住侑兒,緩緩抬頭望了一眼魏征。「她更偏向你心中所想的解決辦法。」
每次與升平對視魏征總覺得自己心中起伏不定,再難淡定從容對答,他捋了胡須刻意轉移自己的視線望向殿門斂住心神︰「只是臣未料元妃娘娘肯不計前嫌與皇後共商國事。」
侑兒見兩人深聊不理睬自己搖晃著升平胳臂,升平騰出手與他玩耍,對魏征淡淡一笑︰「皇後與本宮原本就沒什麼間隙,何來不計前嫌?」
魏征驚訝回首望向升平,察覺升平正坦然與自己對視,察覺自己失禮冒犯立即垂下視蝦「方才是臣失言了。其實尉遲公與長孫無忌素來不和,即便明知長孫無忌此次的疏議有理也不肯采納。臣使此手段只是希望國事能妥善速決而已,並非有意專逞。」
「同歡,賜座,烹茶與魏公品嘗。」升平態度依舊從容,不曾責怪魏征什麼。同歡在遠處為魏征搬過坐榻,魏征向升平拱手施禮還謝掀袍落座。
而後同歡在他身邊以精致銀蓖檀壺濾茶,手指微顫,頸項緋紅,時不時抬眼望一望魏征。
升平端起身邊茶盞細細品嘗,侑兒見了也嚷著要︰「姑母,侑兒也要。」
魏征以拳掩唇咳嗽一聲,侑兒听見太傅咳嗽立即繃緊了身子,縮了身子和頭,畢恭畢敬對升平伸出一雙小手,女乃聲女乃氣道︰「姑母,侑兒口渴,請姑母賜茶給侑兒品嘗。」
升平慈愛的笑了,將手中的半盞茶給了楊侑,楊侑雙手捧著茶盞慢慢吮了一口,又交還給升平道︰「姑母,侑兒已品過茶了,謝姑母賜茶。」
「若沒有太傅諄諄教誘,代王難能知道如此多的宮廷禮儀。太傅日常辛苦了。」升平收回楊侑送來的茶盞,輕緩語調對魏征贊許,魏征聞言慌忙起身還禮︰「元妃娘娘謬贊了,此乃臣的份內事,魏征不堪如此重謝。」
「魏公也無需如此客套,當日登基時你為皇上解圍一事本宮始終感念在心,不曾道謝過。」升平輕聲道,「如今魏公又辛苦教導代王,本宮真不知該如何謝魏公才是。」
魏征因升平連番感謝心中頓覺暖融,慌忙起身再還禮,因行動過于慌亂帶落了榻墊,同歡疾步上前為他拾起,魏征容色略有尷尬。
升平寬容笑道︰「既是如此,本宮以後不再謝就是,魏公無需嚇成這樣。」
升平善解人意為他緩和尷尬,魏征怎能不知,他忽覺眼前這個艷子並非如自己先前懷疑那般生性放蕩個性陰狠,月兌離傲然外表她不過也是個懂人心意的淡然從容的女子。
魏征恍惚的端起茶盞喝茶,茶盞端至嘴邊才發現茶盞已經空了,同歡見狀再濾過與他添滿。茶中飄渺的香氣似醇美酒漿不覺薰得人心神搖曳,他刻意不再抬頭,細細品味果然有些香氣︰「斂雪白蕊間?」
侑兒覺得大殿空氣沉悶,略略有些瞌睡了,升平將他放置在自己雙膝上,斜肩摟住他的肩膀,待到侑兒換了舒服姿勢才抬頭笑答︰「烹雨碧葉中。」
清盈的茶湯在茶盞里浮影蕩漾,綠瑩瑩使人心脾大開。魏征不由感嘆唏噓︰「臣只听聞隋朝宮人喜愛烹茶,卻不曾有幸一品,如今元妃娘娘賜予此茶也算了了臣的苦念。」
同歡將侑兒抱去內殿入睡,升平和魏征兩人目光追隨同歡身影直至殿門闔攏收回,升平方才莞爾一笑︰「魏公果然博學,正是隋朝的烹茶方式。」她似乎因此茶想起過往,笑意滿滿︰「此法當年盛行一時,最難掌握的是烹茶手法,本宮學了許久才得皮毛,教給同歡。」
魏征聞言喟然長嘆,「烹茶功夫確實太難掌握,需濾九蓄九沏,留最清淡一道縈繞水晰茶香的淺淺滋味來品味,所以當今皇上覺得過于靡費不曾繼留,有些可惜了。」
「如果真覺得惋惜,魏公何不建議皇上留下這個烹茶方式?」升平仿佛無心建議,實則暗中觀察魏征的神色。
魏征正色︰「萬萬不可。事物皆有美好,臣怎能全部保留下來?如今大唐國力漸漸強盛,國庫充裕,正需皇上為天下臣民表率儉樸之時,臣縱然可惜烹茶方式失傳,卻絕不會為此勸君主奢靡浪費。」
升平見他回答的如此一本正經,不禁啞然一笑︰「不過是個閑敘,魏公居然能與朝堂聯系在一起,又洋洋灑灑教導本宮這番言論,看來魏公也是個認真的人……」
魏征知道自己方才的言辭非常無趣,也是赧然一笑︰「元妃娘娘倒是提醒了臣,原本這件事也不至于如此鄭重。」他許言完畢又思明日朝堂,臉色肅嚴道︰「不過,臣竊以為元妃娘娘可與皇後一同打理朝事。」
升平立即斂了笑容,「本宮不願,元妃這個身份不容許本宮邁入朝堂。」
「臣知道元妃娘娘的意思,元妃娘娘是擔憂自己干擾朝事被臣官非議,進而帶禍給代王……」魏征停頓片刻,又說︰「只是元妃娘娘是否有想過,即使元妃娘娘不參與朝政,代王也未必安心無禍呢。」
兩人對視,升平心中一動,魏征見升平沉思立即話鋒一轉︰「更何況,來日元妃娘娘終究還是會誕育皇嗣的,難道元妃娘娘不必為皇嗣的前途思慮嗎?」
寂靜大殿,遠遠座著一對男女君臣,她深思蹩眉,他則坦然誠摯。
同歡照拂楊侑入睡後外出,見升平與魏征對坐皆不言語,一時忐忑不安,躡手躡腳又躲了回去。
「魏公,即便本宮誕育皇嗣,也不過就是個元妃之子。」升平提及此事黯然神傷,有些難言的落寞浮現眼底。
魏征噤聲,凝望她愴然神色心中略有些憐惜︰「元妃娘娘身居後宮多年應該知曉,元妃與皇後,其實不過只需一步而已。」
升平猝然抬頭,魏征見她銳利目光掃來立即垂首躲避視犀不敢與她的目光對踫。
升平靜靜望了魏征許久,才不動聲色道︰「看來,本宮真該將你視為知己。」
魏征立即躬身下跪回答︰「謝,元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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