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年伊始,敝人在初中生涯的第一個寒假如期而來。其間一些片斷或有記載之價值,故而聊備一章雲雲。
有一天,寒風凜冽,老姨領走去柏河罐頭廠,到她所在的車間呆了一天。老姨從紡織廠下崗後,利用大姨的幫忙,進ru了罐頭廠工作。工作由撿線頭的變成了貼商標的。老姨在午間休息的間歇還可以抽空打打毛衣、縫縫自制的棉拖鞋。不難看出,老姨的女紅、針黹、刺繡等本領還是過硬的。與此同時,我穿著女乃女乃縫的棉襖和棉褲在各大生產車間觀摩著,放到今天是不可想象的。老姨諷刺我說︰「還敢不敢自己上廁所了?」我回敬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要帶著發展的眼光看人和事。」回家前,邂逅了柏河幼兒園的王老師︰中年滄桑,盡在臉上;重逢一回,再無下次。當天回家後,媽媽告訴我︰「今天咱家安上有線電視了!」「太棒了!」我內心竊喜。打開電視,電視節目不再只有四個頻道了,當晚我一直看到十二點。不過,說實在的,那時的有線電視節目也很單調,主要就是放「大中華區」的電影、電視劇和歌曲,諸如︰《戲說乾隆》《新白娘子傳奇》《人在旅途》《調色板》《法網柔情》《法網情天》《我本善良》《神雕俠侶》《雪山飛狐》《包青天》《縴夫的愛》《小芳》《一生何求》《新鴛鴦蝴蝶夢》《水手》《星星點燈》《誰的眼淚在飛》《花心》《其實不想走》等;而且一天至少要重播三回。
還有一天,二姑帶我去她的「冷庫」一游。冷庫果然名不虛傳,連收發室都是冷的。二姑帶我來到她的工作間。我在工作間一張冰冷的床上找到了一本文藝雜志,可能叫《章回小說》,隨便翻到一頁。文章是馮驥才寫的津體小說。我對故事情節並不感興趣,感興趣的是馮的文筆——一口津腔。我當時在想︰「怪不得中國至今沒人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呢,如此地方化的文筆若被翻譯成英文,真如培根所雲——猶如水經蒸餾,淡而無味矣。」少頃,進來一位四十左右、膀大腰圓的叔叔。二姑讓我問候「叔叔好」。被二姑一番恭維後,這位叔叔主動給我看起手相來。他看後,語氣吞吞吐吐,末了還是說了出來︰「看來你的學習成績不太好。而且壽命興許也不長。」我左手的生命線極短,是個看手相的都會這麼說。我只是對他說「我學習成績不好」有些犯嘀咕,畢竟本學期期末考試我還在前十名之列啊!他又看了看我的右手,說我結婚也許會很晚,妻子能比我活得長一些。我象征性謝著︰「托您的福!」在唯物主義者看來,算命、佔卜、龜策、起課、看相、測字、塔羅牌、易經、八卦、筆仙、碟仙、風水等皆為迷信,不足為憑,應予取締。然而甚多預言往往竟會不謀而合即無法避免的發生了,唯心主義者們就會說此乃宿命即天意,唯物論者們則會說這不過是或然律即純屬巧合罷了。
下面的故事還發生在該年寒假,是在下一篇寫于九七年的舊作《眼楮》,茲把它稍加修改,重新發表,從而和當下(一o年代)「扶老攜幼反被訛」的現象相呼應。
故事發生在九四年春節的那一天,有些情景我業已忘懷了,然而故事中的那雙眼楮卻始終令我夢寐縈懷。
那日,踽踽獨行的我走在去往親戚家的路上。的喧囂永遠不能教我動心;地上的殘雪卻余滑未盡,叫我不得不留心。忽然,在我前方,一個向我這邊走來的髫齡稚子摔倒在地上,使我木然的心為之一動。
這時,我看到他在用力爬起,頭微微向上抬,臉蛋上嵌著一雙明亮的眼楮。驀地,我發現這雙眼楮在瞅著我——在這雙蒙昧的眼楮中似乎放射出一道渴求的目光,宛若在對我說︰「小哥哥,請你幫幫我。」
看著這雙真誠的眼楮,我踟躕了,是一顆孤傲的心教我踟躕的。不過,未泯的愛心俾我在剎那間做出了抉擇︰我走過去,扶起了他。他看了看我,並沒有說什麼。爾後,一個仿若他父親的人走了過來,把他帶走了。猛然,一種莫名的沖動迫使我回眸,我望見了那雙明亮的眼楮也在望著我。
是感激嗎?……
事隔多年,不忘的還是那雙眼楮。(曾幾何時,我一味認為我是自私和怯懦的;但是,這件小事卻讓我憬悟到我也有愛心,也有勇氣——是那雙眼楮喚醒了我的愛心、我的勇氣。從此,縱然在我無助的時候,縱然在我失落的時候,只要我想起那雙眼楮,就會再次有了力量及信心,勇敢地去面對困難與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