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的疲倦足以將杜微言包裹起來,又不可抗拒的將她拉入夢澤之內。睡夢中仿佛有人在觸模她的臉頰,又有一雙溫暖熟悉的手在輕輕撫著她的額頭,讓她覺得有一種安穩的親切感。
杜微言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臥室的窗簾被拉上了,昏暗的光犀她有些難以判斷時間,于是忍不住轉過床邊的鬧鐘看了一下。
已經是正午了,杜微言愣了愣,鼻尖的地方似乎還嗅到了一種熟悉的香味。有一種難以克制的喜悅和安心從心尖的地方泛出來,她顧不上去把鞋子穿上,飛快的奔出了臥室。
杜如斐正忙著往客廳的桌子上布菜,都是她愛吃的。
茄子嵌肉,番茄蛋湯,紅燒帶魚……
她的鼻尖發酸,低低的叫了一聲︰「爸爸。」
杜如斐目光落在她的赤足上,有些不悅的說︰「鞋子呢?這麼冷的天,你就這麼赤腳跳下來啦?」
他什麼都沒提,只守心她赤著腳踏在冰涼的地板上會不會凍著。杜微言紅了眼眶,努力深呼吸了一次,轉身說︰「哦,我去穿鞋。」
再出來的時候,杜如斐已經擺好碗筷,又模了模女兒頭,溫和的說︰「刷過牙了?那吃飯吧。」
杜微言「嗯」了一聲,又看了看父親有些疲憊卻欣慰的臉,慢慢的咀嚼了第一口飯︰「爸爸,你怎麼來了?」
「嗯。昨晚正好有便車回這里,我就順便過來了。」杜如斐不經意的說,夾了一筷子的菜給她。
她一口又一口吞下飯食,想起昨天咬牙切齒對易子容說自己會去單位把所有的事都了結,頓時覺得味覺、食欲,全都沒有了,只剩下麻木的吞咽,仿佛此刻自己只是一個機器,在填滿身體的一個空洞罷了。
「爸爸,我去完單位回來再和你談好麼?」杜微言默默的將碗筷收拾了,又出來對父親說,「你好好休息。坐了一晚的車,應該會很累的。」
杜如斐仔細的審視著女兒的表情,心底隱隱有著不安。他是昨天听了女兒在電話里的哭訴後連夜趕回來的。那個時侯,杜微言雖然放聲大哭,可他知道她在發泄不甘和委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目光中失去了最後一絲光亮。
「你去單位干什麼?」杜如斐站了起來,竭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一些,「我問過你們所長了,他說讓你休息一陣。短時間內,鑒定結果也出不來。」
杜微言腳步頓了頓,答非所問的說︰「出不出結果,其實沒什麼區別了。」
「微言,你坐下來。」杜如斐這次說話的語氣十分嚴肅,「有什麼事,就好好和爸爸說。」
杜微言站在那里,被易子容一激之後的沖動正在慢慢消退。杜如斐這麼一阻攔,她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剛才一往無前的勇氣,于是無力的坐了下來,低低的說︰「爸爸,你讓我說什麼?」
她的目光掠到沙發前茶幾上的一樣熟悉至極的東西上,前傾了身體抓在手里,有些茫然的問杜如斐︰「這是我的面究」
杜如斐「呵呵」笑了一聲︰「我去你房間看了看你,這東西挺有趣的,就拿出來看了看。」
杜微言「哦」了一聲,並沒有將它放回去,只是捏在手里,沿著面具光滑的邊緣輕輕撫模了一遍又一遍。
「爸爸,其實我真的沒事,你不用專門跑回來看我一趟。」
「誰說我是專門跑回來看你的?」杜如斐佯裝生氣,瞪著女兒說,「我這趟回來,是要去省圖查些資料。」
杜微言依然單調的「哦」了一聲。
「微言,有些話,對著爸爸,你也不願意坦白麼?」杜如斐坐得和女兒近了一些,撫慰般拍拍她的肩膀,「我相信你沒有造假。可你老實告訴我,你當時是怎麼取得原始資料的?有沒有用歪門邪道?」
杜微言的身體不經意間抖了抖,良久,才微澀著說︰「是一個朋友給我看的。」
「闐族……真是一個古老神秘的民族。」杜如斐目光落在那個黃楊木的面具上,輕輕的感嘆著,「去了那爆很多關于民族、文化的觀點都有了變化。微言,那片土地上,出現這樣的文字,我絲毫都不奇怪。」
杜微言知道爸爸對于語言方面只是外行而已,忽然有些好奇起來︰「爸爸,為什麼這麼說?」
「他們幾乎沒有任何文字流傳下來。這是讓人覺得可疑。可這給我的感覺,卻很微妙。讓我想起了諾亞方舟。」杜如斐沉吟著說,「諾亞方舟豎外的神話。其實我們民族也有和它相對應的大禹治水。遠古的那次浩劫,對于人類來說,是一場空前的災難。那場洪水之後,那個時代人類積累下的物質、精神文明都毀于一旦。人類不得不重建家園。推想起來,這麼一場劫難之後,很多東西流失了、斷層了,是自然不過的事了。」
杜微言自然熟悉這個故事,可她完全抓不住父親要說的重點。
連杜如斐自己也笑了笑,看了看一臉茫然的女兒,說︰「我舉諾亞方舟,只是個例子。只不過闐族的這種狀況,倒真是有幾分這樣的感覺。就像……盛極而衰似的。」
杜微言被父親這麼一說,微微皺起了眉頭,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像是流星,拖著長長的光芒,在瞬間滑過了自己的腦海。她還有些抓不準這個靈感,像是指間的游絲,若隱若現。
「微言,要不要和爸爸一起回去紅玉看看。」杜如斐寬容的望著女兒,「就當是出去旅游。說不定,也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呢?」
杜微言怔了怔,嘴角帶了一絲苦笑,該發現的,該震驚的,三年前她全經歷過了……還能有什麼意想不到的發現?
「其實爸爸帶回了一樣很有意思的東西給你看看,我想你會感興趣的。」杜如斐微笑著去將那個行李包打開,「不過我不是很懂這些東西,你看看吧。」
他遞給她看的是闐族的刺繡,杜微言以前看過夏朵的刺繡作品,都是極為精美的藝術品。除此之外,獨具特色的是花紋邊的那些咒符,那些叫人覺得神秘的符號,像是一種烙印,帶著某種上古的回音。
「是這個。」杜如斐指了其中的符咒給她看,「這個很有意思。」
「這我知道,是他們祈福的一種方式。」
「不,不,丫頭,你仔細比較,這是我從不同的家庭中收集來的刺繡。每一份的符號都不相同。」杜如斐點給她看,「如果是符咒的話,它們會是一模一樣的。就像是佛教的萬字符,你見過有哪些教徒會畫錯麼?」
他沾著茶水,在桌上劃了一個卍。
杜微言愣了幾秒,又仔細的去比較,卻恍然發現,是真的不一樣,三份刺繡,每一份都不一樣。
「可是,這只是三份啊……不能說明什麼。」
杜如斐遞給她相機,翻照片給她看,沉穩的說︰「還有。」
杜微言屏住呼吸,一張張的看過去,最後喃喃的說︰「是啊,這些到底是什麼呢?」
老人看著杜微言專注的目光。年輕的女孩子的臉色片刻前還枯槁如灰,此刻臉龐上卻泛起了一種異樣的光澤。他知道這是一種難捺的興奮和好奇,于是長長的舒了口氣,放心的微笑起來。
「小丫頭,你是搞語言的啊。不是應該由你來告訴我麼?」
……
長久的沉默之後,杜微言點頭說︰「好的,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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