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走進來的靖世子眉毛微挑︰「商大小姐。舒愨鵡」
商幼薇淡然,她早就讓人打听了賑災的欽差,雖說听見人時有些驚訝,當下卻不至于像王玨炎那般吃驚。她淡淡的站起,欠了欠身︰「欽差大人。」
沈從文目光停留在商幼薇身上,他不止一次的從自己妹妹口中听到這個人,文采超人,相貌略遜,家室略差……當然,這是他從中提取出來的。
靖世子徐徐而進,坐在了上首最右邊,沉穩的目光望著商幼薇︰「不想你也在。」
「亦然。」商幼薇也不顧旁人徑直坐下,撫災是個收買民心的活兒,沒想到那般小氣的魏王竟然會派靖世子來。隨後她瞧了眼王玨炎和沈從文,心下了然,只怕是一派一個,只是不知誰主誰副。
王玨炎死死的盯著商幼薇,仿若眼中在容不下別人,悲憤的目光毫不掩飾憎恨。
沈從文並不懂其中糾葛,疑惑的拍了拍王玨炎的肩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做過去。
王玨炎回過神,見商幼薇看都不看自己,只是平淡的和靖世子交談,心如割裂。他冷笑一聲,大步走向上首,陰陽怪氣的說道︰「靖世子不是要即將大婚麼?怎麼,還要在賑災的過程中發揮出一場驚天絕戀?」
靖世子輕笑,可配上那堅毅的面孔,怎麼看都像是在嘲諷,「驚天之戀自然需要歸德將軍這般的痴情人物。」
「好了。」在正中間坐下的沈從文皺眉道︰「玩笑過後在開,還是正事要緊。」
王玨炎冷哼不屑。
靖世子倒是不在和商幼薇說話,他微微點頭︰「蝗災嚴重,我們幾人剛剛去勘察了下那塊嚴重,所以來晚了,諸位久等真是不好意思。」
商人們連忙擺手,就連先前比較囂張的胖男人和山羊胡都老實的說不敢,在這些人中,一直不卑不吭的商幼薇反而顯了眼。
山羊胡笑著道︰「幾位大人不辭辛苦,國憂民,勞苦功高,我們這些人等等實屬正常,別說是一炷香,就是一刻鐘、一個時辰也是應當的。」
胖男人不甘寂寞︰「你這話說的有意思,難道出了一個時辰就不正常了麼?」
山羊胡惱怒,瞪了眼胖男人,轉首解釋道︰「我並無此意,大人明見。」
王玨炎听著爭論心煩,遷怒道︰「我們來可不是听你們廢話的。」
眾人額冒虛汗,一個個小心翼翼的看著王玨炎。
沈從文給了王玨炎一個眼神,眼眸深邃如黑夜包羅萬象︰稍安勿躁。沉吟了一下,他站起身,環視眾人︰「諸位都是忠君之人,本欽差心中自然有數,諸位還請後堂一敘吧!」
打起了官腔,眾人只得順從的稱是。一行十人來到後廂房,分成了兩個桌子,王玨炎等人落坐,剩下的商人紅了眼楮,若能和欽差同桌,日後在洛陽只怕是可以橫著走了,可欽差大人不發話,誰也不敢亂作。
沈從文心中一嘆,雖然王上說了是以自己為主,可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啊!他一揮手︰「胡老板,請。」
山羊胡拱了拱手︰「多謝欽差大人。」然後老老實實的坐下。
胖男人一點都不擔心,只見王玨炎倨傲的對自己點頭,他難掩得意之色,躬身道謝,順著坐下。
沈從文最後將視線落在了商幼薇身上,商幼薇恍若未聞,背脊挺的直直的。沈從文做請,冷清的聲音帶著疏離,道︰「商小姐,請。」
商幼薇也不客氣,微微點頭,直接坐下。
其余的商人雖然羨慕,可卻也無可奈何,誰讓人家是王商。
王玨炎就坐在商幼薇身邊,他低著頭,突然小聲的說道︰「之存給我辦洗塵宴時就是我第一次見你,你就這麼坐在我身邊。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我。」
商幼薇面色平靜,仿若充耳不聞,心中卻是一陣悸動。
「想來大家已經知曉了我叫大家來的原因,如今蝗災非常嚴重,大量的蝗蟲吞食了禾田,禾苗完全遭到破壞,大量的金銀流逝暫且不提,糧食卻的確是短缺了。」眾人剛一落座,沈從文就沉聲直言。
商人們的面色不自然了,王玨炎冷笑︰這幫孫子,
說得好听,真讓做實事一個個比烏龜還悶,比兔子跑的還快。
「李老板!」沈從文突然提高了一個音調。
被點到名的李老板一陣,連忙起身拱手︰「欽差大人有合適?」說完,忐忑不安的望著沈從文。
沈從文修長有力的手指敲打著桌面︰「我听災民們說,你的鋪子關門了?」
李老板一臉「慚愧」︰「前些時日降低了糧價,民眾一窩蜂的前來購買,早就賣完了。」他一點都不怕查,他的確降價了,但是賣多少,可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哦?」沈從文面色不愉︰「不曾為自己留些?」
李老板一個寒顫,跌聲道︰「留了留了。」
沈從文直起身板,步步緊逼︰「留了多少?」
李老板面色不自然︰「一家人吃,沒留多少。」
沈從文目光細細的打量著李老板,後者被打量的雞皮疙瘩全起。還沒弄明白沈從文是何用意,就听靖世子一笑︰「我也听說李老板降價的事了,李老板真是大善人。」
李老板忙謙虛的說不敢。
靖世子話鋒一轉︰「正好我們撿到了挺多的糧食,不如改日給李老板送去些。」
「撿到?」李老板隱隱覺得不對勁。
靖世子「溫和」的說道︰「在橋西庫房,我們私下也打听了,說是有人扔在那的。」
「……不,不對啊!」李老板傻眼了,誰扔的?那分明是他自己放的!
王玨炎嗤笑,懶懶的靠著椅背︰「李老板說哪里不對啊?」
李老板總算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他肉疼啊!其余的商人更是明了,不禁一陣膽顫。
「 當!」
「李老板暈了!」
昏迷時,李老板心知,自己這是被開刀了,一想到那半倉的糧食,他就更不想醒過來了。
沈從文淡定的擺了擺手,示意小斯把人抬出去,還補充了一句︰「可以上菜了。」
這幾個毛頭小子充分地表達了什麼叫做兔子跑得再快,快不過獵狗。
靖世子目光環視,「諸位為何站起了,坐啊!」
胖男人早就被通過信了,他得意的看了眼山羊胡,卻見那人也是一臉淡定,心下知曉這人也是有靠山的,雖然不服氣,但也不好在這場面上說些什麼。
丫鬟邁著蓮步走進屋,手中端著的碟子放在桌面,原本就坐立不安的眾人眼楮一立,其中一人詫異的出聲︰「這是什麼?」
小碟中的東西只有兩個手指寬,色,散發著臭味。
靖世子惆悵的看著小碟︰「這就是那些災民們一日三餐所吃的菜。更甚者連這都沒得吃,要吃樹皮,吃草……」
商幼薇暗道︰棒子結束了,換蘿卜了。
果不其然,有了倒霉的李老板的例子,剩下的商人紛紛表示願意出力,捐獻銀兩等。
商幼薇回到在洛陽的住所時,見齊夜悠哉悠哉的晃著二郎腿,衣服開散,喝著什麼。頓時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平衡感,上前一把搶過酒杯,猛地灌進嘴里。
好酸!
這是商幼薇第一個念頭,她一張嘴,全部吐出。
「你呀,這時候糧食這麼緊缺,怎麼可能會有人釀酒呢?」齊夜一面給商幼薇拍後背,一面單手倒了杯茶,「快喝。」
商幼薇狠狠的抹了嘴巴︰「你不早說。」
齊夜無辜的搖頭︰「你沒給我機會啊!」
商幼薇磨牙,見齊夜笑著又去倒醋,她眉頭緊蹙︰「事情都解決了,估模著過幾日就回家了,倒是我在給你弄些好酒。」
齊夜搖頭,握著醋杯像是憶起了往昔,突然一笑,面目柔和︰「那那麼容易解決,你瞧著吧,沒完呢?」
商幼薇挑眉,把今日所見敘述了一遍。
齊夜輕笑,明明雙眼蒙著,卻銳利的好似一把劍
,「他們低估了人心二字。」
人心?商幼薇細細咀嚼著這幾個。人心是個奇怪的東西,好似唐志澤,自己那般對他,他還是一副永愛不悔的樣子。又好似王玨炎,自己在軍營時,他看自己百般不順眼,可換成女裝,自己冷言冷語,他卻死心不改。
「他們說有些災民吃草吃樹皮,可洛陽是富裕之鄉,再加上賑災及時,應該遠達不到那般。」商幼薇淡淡的岔開話題。
齊夜晃悠著茶杯里的醋,眼神逐漸飄忽︰「洛陽在富裕,錢流通的地方絕不在平民手中。」
「他們真的吃了草根樹皮?」商幼薇下意識的問道。
她並沒有覺得吃草根樹皮如何,她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大雪封山,她親眼看著一個士兵吃另一個凍死了的士兵的肉,那個士兵還要給自己吃來著,可自己怎麼都不肯,實在是吃不下,那人前一陣子還在聞聲的鼓舞士氣,說他們一定能出去。後來那個士兵吐了,連吐帶哭,胡亂著說著什麼。
商幼薇眼楮熱熱的,他們的關系很好,像是親兄弟,還說等打完仗了,就在一個地方買房子,娶一個地方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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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個人喜歡齊夜這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