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塵終于轉過來,給了刺竹一個正臉︰「回不去了……你該是知道的,我選擇了成全你……我也還記得,你喜歡溫柔的女孩子,不喜歡成天打打殺殺的……既然都決定了娶陳小姐,家里也都贊同,就不要再折騰了……」
她的眸子美麗,卻清冷,瞳仁里折射出淡淡的排斥,隱含在若有若無的虛浮中。
刺竹的心慢慢地涼下去,他手中用力,輕而堅決地,想將清塵拉近些。可是清塵的身子晃了晃,腳步並沒有移動。
「你急著離開,是不是因為不想再見到我?」刺竹話語里,很深的失落。
「你打算這一輩子,都不見我了,是不是?」刺竹的語氣更重了︰「你們不會回去東林鎮的,是不是?」
清塵心底泛起淡淡的驚訝,但是,她依舊平靜無瀾。
刺竹躊躇著,低聲道︰「我跟你說聲對不起,能不能留下來?」
「不能。」清塵聲音低沉。
「那你說啊,你要我怎麼做?我不知道該怎樣做……」刺竹喃喃道。
清塵默默地低下頭去︰「只要你,什麼都不做,就行了。」
刺竹看著清塵,悵然著,幽幽道︰「難道我們就一直這樣?」
「不會尷尬很久了,」清塵深吸一口氣︰「別多想了,多花點心思抓秦階父子吧。」她心里有些後悔,應該直接去找安王,拒絕跟刺竹同行。可是事已至此,她只能硬扛下去。
「你在怪我強行把你們留下來,你還怪我,心里只有肅淳沒有你……」刺竹固執地說︰「我知道的。」
「你知道,我不想再見秦駿,一劍之後,再見亦是無意義……」清塵低聲說︰「安王本已準許,你卻不肯……」
「當時我也許是為了肅淳,可是我心里,是不想你走的……」刺竹說。
「所以我才說,你自私,為了肅淳,也是自私,為了你自己,還是自私,」清塵冷聲道︰「你不但懦弱,而且自私。」
「清塵……」刺竹長喚一聲,滿月復的話語不知從何說起。
「既然躲不過,那就這樣吧,」清塵皺皺眉頭︰「我自當助你完成這次任務,你也不要再糾纏不清,就當是回報吧。」
「回報什麼?」刺竹甕聲道︰「我不接受這個交換。」
「我可以自己完成這個任務,你只要跟著我,無需插手。」刺竹一字一頓地說︰「我不依靠你,任務完成了,就不存在交換,那麼,我還可以有一個要求。」
清塵眼里滑過淡淡的叵測,她假裝思索片刻,慢吞吞地說︰「好吧……」
刺竹松口氣,只听清塵又補充道︰「如果你要求過分了,我不會應的。首先,就是除了留下來……」
她總是精明詭詐,佔不到任何便宜的。刺竹無奈地看她一眼,低下頭去。
竟是真的上當了。清塵沉默片刻,岔開話題道︰「我們先去風球村知會尉遲迥一聲,不做停留,便去麥城。」
談話進入公事,顯然是清塵不想再繼續深入下去。軍務要緊,刺竹不得不松開手,看著清塵走向雪塵馬。猛一下,他起步,飛也似地跑過去,騰身上了雪塵馬,策馬便走。
清塵眼睜睜地望著,亦是奇怪又無奈,只得折身上了刺竹的馬,跟著起步。才跑出一段,就見刺竹減慢了速度,登時明白,原來是怕自己又甩掉他,索性就搶了馬。除了嘴笨,心思還是活絡,真像沐廣馳。想到這里,清塵不禁輕嘆一聲,趙刺竹,該出手時不出手,該放手時不放手,何必呢?
到達麥城的時候,已經天黑,守將賈成龍邀著一起吃過飯後,各自回房休息。
刺竹滿月復心事,躺上床也是合不上眼,索性便去找清塵。
清塵的房間沒有燈光,刺竹喊道︰「清塵……」
里間沒有回應,刺竹想了想,心底一驚,折身便往馬廄去。還好,雪塵馬還在,刺竹剛吁口氣,忽地看見清塵手里拿著水囊,走了過來。
「你要去哪里?」一聲疾問來得突然,把清塵驚了一下,她抬頭看看刺竹,冷冷道︰「你從哪里冒出來的?」
「你別想甩掉我!」刺竹慍道︰「我今晚就睡馬廄里了!」
一絲玩味浮起在清塵的嘴角,她揚了揚眉毛,刁歪道︰「睡吧,有的是干草。」隨即把水囊掛在馬鞍上,大步流星地走了。
你以為我跟你開玩笑呢!刺竹氣惱地鑽進馬棚,將干草一鋪,還不忘把雪塵馬的韁繩系在手邊的立柱上,這才兩手一枕,望著草棚頂上那茅草縫隙里的天幕,久久地出神。
清塵的冷淡,應該不是恨,她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啊。可是如果不是恨,那是什麼原因呢?
望著頭頂黑色天空中閃亮的星星,刺竹知道,明天又是大太陽的天,這一路過去,燥熱難耐,五、六天的路程,有得熬。他擔心,清塵受不受得了。就這麼想著,面前又慢慢浮現起那熟悉的容顏,恍惚間,似乎又看見,她坐在歸真寺的琉璃屋頂上,手攏著樹葉吹奏……他記得,她把頭發捋過來,輕聲問著「如果我是個女孩,你會喜歡我嗎」,她臉上的神情,柔美,令他心田發顫……清塵最美的,還是那雙眼
楮,清亮,會說話,這該是最為傳神的遺傳。刺竹好像明白了,安王緣何會愛上祉蓮,實在是因為這雙眼楮的美麗,攝人心魄,無法抗拒。
微笑,緩緩地漫起在刺竹的臉上,他扯起一根草,叼在嘴里,然後伸展了胳膊,搭在旁邊的草垛上,就好像,親熱地攬著清塵。
龍舟上,他赤、果的上身貼著清塵,在那血脈和毛孔的賁張下,清塵的惶然……還有她看著他毫無顧忌地月兌褲子,那一刻的窘迫……刺竹拈了拈手指,這幾個指頭,曾經在出水的一刻,撥開了清塵的領口,指月復在水中,滑過她的頸間,細膩溜溜的感覺,他以為是水流的潤滑,他看見清塵出水時的目瞪口呆,心里只有不解和疑惑……
還有那惡作劇的一親,刺竹下意識地模了模自己的脖子,傷口早就好了,可是怎麼都覺得,那疤痕總也存在著……竟是真的被個女人咬了,這以後還怎麼見人?
刺竹有些惱,卻又猛地想起沐廣馳緊張兮兮卻又諱莫如深的表情,那樣躲閃而瑟縮的一句「你又怎麼惹了她了?」一句話,把兩個牛頭馬大的男人那一點心虛,全引了出來。刺竹叼著干草,模著腦袋,呵呵地笑了起來。
點點滴滴,象蒼靈渡的河水,輕緩地流過,刺竹在這些清晰的片段里,被絲絲的甜蜜浮了起來,飄蕩在回憶里,呼呼睡去。
親們,清塵又有什麼打算?她到底是出于什麼原因疏遠刺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