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冷露無聲夜欲闌(一)

夏末秋初,樹林如往常嘈雜無比,明月將視線照的隱隱綽綽。♀千骸、千觴二人並肩而行,飛走在葉尖,足尖輕點幾步就是兩三丈遠。雖然雜草叢生掩去了山路,憑著從小在這山里累積的方向感,無需探尋心中已然有了往北二十里的位置。

長老堂里燈火通明,除了在山林的血珀長老,生性寡淡偶參議會的靖空長老沒見人影,其余四位長老樓雙、白凡、定魃、清染無一缺席。四人不語,只是偶爾朝門口看看,似在等著什麼人。

只是一會,緊閉的門外傳來敲門聲,樓雙示意定魃將門打開,青綏帶著笑意邁進。看他這模樣,堂中的四位長老心已明了一半。

青綏啟口道︰「已經去靈山。」

白凡得意笑道︰「血珀、千骸都心系華舞宮的兩姐妹,他不會坐視不管的。血珀不想華舞宮的人與我們聯手,千骸也不想讓那兩姐妹牽涉其中,這兩人一定會互幫互助。到時候等那兩姐妹以為血珀與千骸聯手,反目成仇刀劍相向那我們在出手就輕松多了。」皺褶里的雙眼,帶著諂媚的意味看向堂中央的樓雙,「樓雙長老這一石二鳥之計可真是妙。」

樓雙將目光移向青綏極為滿意道︰「不愧是青綏,你可是幫了老朽等人大忙啊。等巫神出世,姑射巫族重振昔日雄風,到時候你功不可沒啊。哈哈……」

四位長老相視一笑,青綏抬眸低掃一眼心中亦是不勝歡喜。

「我說老祖宗,這都出了教了,你這是要把我們帶到那里去?」枝葉牽絆著發梢,襲夏惱怒的一把扯過青絲,疾步跟在老祖宗身後嘀咕著。

老祖宗不耐煩道︰「雲溪的氣味就在這邊,你別吵了。」

襲夏白眼對上了他的後腦勺,若不是有求于他,恐怕她早已朝這個沒大沒小的小破孩火山爆發了。怒意未消,她又將眼神拋向了身邊的弄塵。

從老祖宗講完血珀綁架雲溪的經過後,弄塵就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雖說血珀是為了保護弄塵才綁架雲溪,但阿姐也沒必要因為誤會血珀而愧疚成這樣吧。何況老祖宗不是說麼了,是血珀自願如此的,而且雲溪在他那里也好的很了。♀」襲夏從旁安撫著,只以為弄塵是因為這些瑣事而惱著。

弄塵慘淡一笑,「這些倒不是我所顧慮的,只是血珀那番一往情深我該如何以對?」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感情的事來不得半點假。既然不喜歡那就明說咯,沒必要給予別人期望,也別讓自己心上有負擔。」襲夏說的雲淡風輕,自從閼之澤鏡像一事之後,感情這類的事她已看開了許多。她所認定的︰如果喜歡,那就一心去喜歡;如果不喜歡,那就不要拖泥帶水。

弄塵不知該如何作答。三人靜默著,耳畔只剩下腳尖與枝葉的摩擦聲。

步若流星,疾走了半晌,終于在視線的盡頭立著一棟小木屋。三人收了輕功,朝門口靠去,老祖宗敲了幾下門,就听見里頭傳來充滿敵意的問話聲,「誰?」

「本尊,老祖宗!」

木屋不大,沒有窗子,鱗燈的光從木板相接的細縫里鑽出來,在門打開的瞬間,鱗片的光洶涌而出,照臉了屋里屋外所有人的臉。

「阿塵、襲夏」血珀驚詫著喚出兩個名字,即刻將責問的眼神投向老祖宗。

听得血珀喚道弄塵、襲夏的名字,屋內的雲溪即刻大喊,「師父、師姑,我在這里,快來救我。」

然而這兩姐妹並有理會屋內小丫頭的喊叫,襲夏微微一笑,「你為阿姐做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血珀驚愕的眼神看了弄塵片刻,又將目光投向老祖宗。老祖宗如個待審的犯人,立在他眼皮子底下。

老祖宗聳聳肩,「本尊是為了你好,這種事干的越久就越難洗白。至于找到這里的事,你要怪就怪她們,我也是受人之托。」

血珀當然知道那個委托的人是誰,除了眼前的兩姐妹還能有誰?!就像禮物未被人拆開,就已猜到一樣,血珀竟有這樣一般的失落感。許是想著,自己倒頭來還是什麼都沒能為弄塵做到,所以才有這樣一番自責與悵然,他道︰「既然你們都已經知道,這個計劃也進行不下去了,雲溪你們帶回去吧。♀」

襲夏繞進屋里解開雲溪身上的繩索,即刻雲溪指著血珀就是一番狀告。看她嘰嘰喳喳沒個消停,襲夏湊到她耳邊嘟噥了幾句,盯著血珀的眼神由憤怒轉而驚訝。

襲夏走出屋,笑道︰「好了,可算是冰釋前嫌了。你要真跟了長老堂一伙,我還真不敢想象該怎麼對你出手,又或者老祖宗不趕緊告訴我們這事里緣由,我們就成了別人的棋子了。」

血泊羞愧難擋吐出幾字,「真是抱歉。」

「詳細的,我們回宮在說吧。」久未發聲的弄塵開口道。

血珀低瞧了一眼,更是難掩愧色。

五人半步未動,老祖宗忽道︰「有人來了。」話音落下不消片刻,一高一矮的身影從草叢的葉尖上踏下,緩緩朝小屋這方走來。

「教主!」

「師兄!」

「千骸」

…………

「阿夏」

「血珀」

這些稱呼幾乎是異口同聲,下一秒血珀即問︰「千骸,你們怎麼會找到這里來?」

錯愕間,千骸反問,「那你們又怎麼會在一起?」

「這麼晚了,教主不會是和祝師大人親自來查山的吧。」

听出了襲夏這話里諷刺的意味,千骸干脆如實答道︰「青綏稟報說血泊和雲溪在這里,故而我就與蘇朔來看看了。」

「稟報?」血珀不明所以問道︰「我在這兒是青綏告訴你們的?青綏不是說這里是他平時任務時的落腳點嗎?」

千骸否認道︰「他說任務回程中無意看見了你與雲溪,並沒說這里是落腳點。」

千骸朝小屋走去,又繞著小屋走了一圈,回到門口不明所以的六人才听得他道︰「青綏在說謊。他說回程中從窗子里看見你在這里,但是這屋子並沒有窗子。」

襲夏突然插了一句,「教主,你派青綏去哪里任務了?他又是什麼時候回來復命的。」

雖然不知襲夏此問的用意,但千骸還是答道︰「西荒的邊荒,就在我來這里之前向我復命的。」千骸沒有說出青綏任務的內容,他知道如果說出來,他與襲夏之間的那道屏障會越堆越厚。

「那就是沒超過一個時辰咯。可是,今天下午我和阿姐還在長老堂看見了他。」襲夏答著,看向了血珀,「就是他告訴我和阿姐是你把雲溪帶到了繞回廊的密室。」

「也正是他告訴我,我和雲溪被人發現了,所以他提供這麼地方,幫助我將雲溪轉移到了這里。」越往下說,血珀心里越加清明,可越是清明就越發慎得慌。沒想到,他的每一步都被人所監視,都在一些人的算計之內。如果猜的沒錯那「一些人」只可能是長老堂的人。若不是老祖宗提前向襲夏、弄塵曝光了他的計劃,或許他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說到這里,就算是不清楚眼前這一切事情來由的千骸與千觴,也明白了各自被青綏玩弄于鼓掌中。不,確切的說是長老堂。

青綏竟然賣命于長老堂!原來一直追隨著自己的近身侍衛竟是長老堂的人。青綏追隨他多年,究竟是從何開始忠于長老堂,青綏又听去了他多少秘密呢?想到這里千骸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麼你們都被這個叫青綏的人騙了,而青綏又是長老堂的底細,可是長老堂為什麼要他這麼做了?」老祖宗分析著,逐步走到蘇朔眼前將目光定格在他年少的臉上,「你說說,長老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此時的蘇朔沉睡在自己體內,而支撐著他的**的則是千觴。這種場面也只有千觴才能如此鎮靜,「這件事太復雜,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想我們還是回去再議的好。」

老祖宗別有意味瞧了他一眼,「是啊,這里說話卻也不方便。」轉身便退回了襲夏身邊。

雖然對教主與新上任的男祝師還有所保留,但想著青綏連他們都對付,而且返生香還在他們手中還是不得罪的好,不然一生氣毀了返生香千觴可就沒救了。故此襲夏與弄塵只好忍氣吞聲默認了他們一起回華舞宮。

一路上所有人都緘默無言,就連最愛嘰嘰喳喳滿腔抱怨的雲溪也不敢開口說話,似乎連神經最大條的她也察覺到了,隱藏在眾人間一觸即發相互質疑的導火線。

擔心這麼多人一起進華舞宮目標太大招人眼目,簡單商議之下,襲夏、弄塵、老祖宗決定從正門進入,其余人等則一一暗中潛入。

月上中天,華舞宮里漆黑一片,接連有幾個黑影從窗翻入。待得暗夜里的人頭全部到齊,雲溪從燈罩里的黑色布塊下取出一片龍鱗至于中廳的茶桌上,此時議事已經開始。

「已經可以確認青綏是長老堂的暗子。」無需多想,血珀斷然開口,「他們知道我的死穴,而我也知道他們一部分的計劃,故此他們將計就計。待我綁走雲溪,就向華舞宮這邊放出風聲,說是我綁架了。然後又告訴千骸,我的身處之地,目的……」

「目的就是,讓襲夏、弄塵誤以為我和你聯手綁架雲溪,然後利用華舞宮來削弱與他對抗的實力。」不等血珀說完,千骸冷冷道︰「師叔長老看著我們從小長大,我們的一點心思他都看在眼里。知道我們心系華舞宮,他斷定我與你一定會聯手綁走雲溪,以此使襲夏、弄塵不敢輕舉妄動,不必卷入他們陰謀的亂流里。而這樣正中他下懷,到時候襲夏、弄塵以為我們會對雲溪不利,故此結怨而他又從旁煽風點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們的計劃就會無人阻攔。」

听著這二人的分析,襲夏也覺得有理,即道︰「沒錯,但他們沒料到老祖宗的到來,老祖宗是他們算漏的一顆棋子。師叔長老曾見過老祖宗,但只以為他是八歲小孩所以沒太在意。可是,這家伙偏偏是活了兩萬五千多年的老妖怪。」襲夏蹙眉分析著,將目光拋向了身邊坐著的孩童。

這里唯一不知老祖宗身份實情的千骸與千觴,登時膛目結舌。難以想象,就這樣的一個孩子竟然活了兩萬五千年。如此稚女敕天真的面孔,竟然是一只妖怪。

老祖宗愁眉仰視著襲夏,「本尊可不是棋子也不是什麼老妖怪,本尊是魍魎王!魍魎王!盤古神族還在的那會,就連他們听了本尊的名字都要忌憚六分,你說的這麼雲淡風輕,本尊的名聲瞬間就一落千丈。」

「誰讓你長的這幅模樣。」襲夏抱怨著回道。

老祖宗與襲夏這般普通的斗嘴,在千觴看來竟有打情罵俏的意思。他心里暗暗怒罵著︰該死的,你看我怎麼說的,下半身不是女人就不能掉以輕心。

蘇朔的聲音在體內響起來,「戀愛中的人真是神志不清。」

思慮著,弄塵疑惑道︰「那長老堂究竟有著什麼樣的計劃?」

血珀道︰「我不太清楚計劃的具體內容,但似乎關系整個姑射巫族。」

「我知道。」一直靜听的少年終于開口,「是集齊遠古十巫的靈魂,喚醒巫神,重興姑射巫族的計劃。」

(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