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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施源的一句話,讓林安夏的心驀然沉到了谷底。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搓著衣角,張嘴想解釋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似是看出林安夏的緊張,宋施源只是不緊不慢的說道︰「夏夏,沒關系,師公沒有別的意思。教師們是否想拿自己的作品參展,完全出于自願。師公只是疑惑,夏夏沒有參展的理由而已。」

話是那麼說,林安夏也的確老早就知道了教師參與這次畫展的規則,在听到題目的那一刻,林安夏就知道,這個題目是他的師公特意為他定的。

可惜林安夏在心里苦笑,他明白師公的良苦用心,但他想他這一輩子都畫不出帶有「熱情」這樣情緒的作品了。所以他只能辜負師公的一番好意了。

宋施源和藹的拍了拍林安夏的腦袋︰「是不是時間太倉促了,讓你來不及進行構思?對于你來說,這個主題的確是一個突破口,也是你能否在繪畫領域有更高成就的一個挑戰不是麼?畢竟對于一個優秀的畫家來說,局限于某一種領域或某一種風格的繪畫並不是件好事。」

林安夏難過的閉上了眼,好半響才抑制住自己內心翻滾的情緒,平靜的對宋施源道︰「師公,對不起,我沒有畫這個主題的原因,是因為我根本畫不出來。不是沒有時間構思,不是靈感枯竭而是我根本,就畫不出來。」

「熱情」是林安夏在過去二十年里,從來沒有體會到的情緒,能讓他在內心深處產生強烈動蕩的,只有恐懼、怨恨、苦惱等一系列骯髒的東西,類似于「熱情」這樣陽光向上的情緒,林安夏從來沒有過!

一種連畫家自己都體會不到的情緒,又如何能將這種它付諸畫紙呢。♀

宋施源並沒有問林安夏關于他為什麼無法感受到熱情這種情緒的具體原因,通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宋施源隱隱約約的感受到,自己的徒弟林西辭當年一意孤行想要將林安夏圈地撫養,並不是沒有原因的。然而,在愛徒完完全全消失的那段日子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宋施源根本一無所知

宋施源有些感慨地嘆了一口氣道︰「你啊,跟我那外孫還真是殊途同歸。」

林安夏訝然︰「師公是說睿哥?」

宋施源點點頭︰「除了那臭小子還能有誰!師公把那小子交給你,讓你教他畫畫,本身就是因為你是一個自身情緒極為濃厚的孩子,這與那臭小子截然相反。所以,看著你倆熟識後,那小子也多了點兒人樣,師公非常高興。」

林安夏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我和睿哥截然相反,殊途同歸?」

宋施源無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嘆了一口氣道︰「那孩子從五歲起就迷上了畫畫,我自己就是個畫家,自己外孫喜歡畫畫,我自然是樂見其成。但你也知道了,這個孩子在繪畫方面始終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他的畫沒有靈魂。」

宋施源看了林安夏一眼︰「他是個冷靜睿智的孩子,一開始我們都為他這種特質而感到高興,因為這個孩子注定會成為一個成就非凡的人。但漸漸的我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睿和似乎生來就是一個沒有情緒的人,他不會過分的喜歡什麼東西,對于喜歡上的東西,他也很快就會喪失興趣。這並不是他樂意的,他本人對自己這種情況同樣會感到十分苦惱,所以他熱愛上了繪畫。」

林安夏說︰「既然睿哥喜歡繪畫,就證明他還是有自己心儀的東西的不是嗎?」

「的確如此。」宋施源道︰「很可惜的是,如果說從前睿和喜歡畫畫是因為真心喜歡,那麼現在他就是強迫自己去喜歡繪畫了。」

林安夏驚呼︰「強迫自己?!」

林安夏說︰「不對!睿哥對繪畫的執著明明表現的那麼迫切,又怎麼會是強迫自己呢?我們一起去學習感知情緒的時候,他明明那麼不耐煩,卻還是耐著性子跟著我」

說到這里,林安夏話音一頓,他明白了,如果秦睿和真的從心底熱愛繪畫,便不會對情緒感知課感到不耐煩了

宋施源說︰「不知道睿和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說來好笑,那孩子打小就認為,等他能成為一個出色的畫家時,他便能拜托自己那顆情緒冷淡的心,所以執著的喜歡著繪畫,明明在心底已經無法再對它產生熱情,卻還是強迫自己去熱愛」

林安夏不可置信︰「怎麼會這樣呢。」

宋施源道︰「因為睿和總是擔心,有一天他會連活下去的興趣都失去了。也許他自己並無所謂自己的生死,但他終歸是個孝順孩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倘若有一天他生命垂危,遭受到最重打擊的,只有那些始終把他放在心尖上的家里人。所以他希望能像常人一般擁有喜怒哀樂,擁有自己愛好並且由衷喜歡的事物。因為就正常人來說,這些便是他們樂于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動力。」

「而你,卻正好相反。」這時,宋施源話鋒一轉,對準了林安夏︰「夏夏,你是個感情過于豐沛的人,這對于藝術家來說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你年紀還小心思卻重,很容易誤入歧途,也就是古時候人們常說的‘走火入魔’,一旦情緒失控,你並不能保證自己還能存有理智,去控制自己不做出一些糟糕的事情。所以,師公才會說,你與睿和的性格的確是天差地別,但結果卻是殊途同歸。老祖宗講的‘物極必反’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林安夏對宋施源的說辭,始終保持沉默。

宋施源也不在意林安夏沉默,他只是繼續說道︰「從你畫出《夢魘》開始,我便有了些許疑惑,你只是一個孩子,一個喜歡陽光與鮮花,飛鳥與蟲魚的孩子。而《夢魘》所透露出的絕望與掙扎,扭曲與恐懼,都不該是你這個年紀的人所該擁有的。師公讓你與睿和多接觸,多少也是存了些讓你們相互彌補的心思對睿和,是效果顯著,那麼,對夏夏你呢?」

林安夏努力克制著自己顫抖的雙手,但微微發白的指尖還是出賣了他的不安。

宋施源望著林安夏漸漸蒼白的臉色,心下不忍,到底還是個孩子啊

「罷了,師公出了‘熱情’這個主題,只是希望你能稍稍整理下自己心里那些亂麻般的情緒,借此在繪畫造詣上能有所突破,除此之外並無他想。不過夏夏,師公希望你記住一件事,你才二十歲,生活才剛剛開始,你的未來有無限的可能,你究竟是被什麼絆住了腳步,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林安夏抬頭看著宋施源,眼中盡是茫然無措︰「師公,我怎麼才能知道,我,我已經」

林安夏的未盡之語,宋施源已然知曉,他慢慢道︰「等你有一天,畫出了自己心中最完美的那幅畫時,孩子,你就真的成功了。記住,不是別人眼中的完美,而是你自己眼中的完美。」

宋施源的話,讓林安夏怔忪了許久。

林安夏出了校長辦公室,渾渾噩噩地走在校園的里,不知道該往哪里去,也不知道他的將來該要如何繼續。

突然,林安夏感到自己的左肩被輕輕拍了拍。

「怎麼跟游魂似的,出什麼事了?」

是謝子琪。

林安夏回過頭,望著謝子琪依舊朝氣蓬勃的模樣,心里苦笑,倆人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但謝子琪卻比他要顯得更加富有活力,而自己卻像他說的那樣,像個游魂,毫無生機。

「就是隨便走走,曬曬太陽。」林安夏那麼應著。

謝子琪挑眉︰「曬太陽?」

林安夏不想再多說什麼,就笑著岔開了話題︰「畫展就要開辦了,你的作品已經送去展覽了。我听說這次畫展比之于往年多了一個福利項目,如果作品中有被吉利斯畫協看重的,那麼它的作者將會免費獲得一個前往法國深造的機會,無論他是不是這次畫展參評的第一名你要好好把握。」

謝子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去不去法國對于我來說並不重要,畢竟走遍全世界都可能很難找到跟我有共鳴的人。除了你,除了你之外,很少人能懂我的畫。」

說到這里,謝子琪深深的看了林安夏一眼,目光中帶著耐人尋味的深意。

可惜,林安夏並沒在意,只說︰「不要那麼悲觀,世界那麼大,總會有意想不到的好事發生?」

謝子琪撇著嘴指著林安夏說︰「你叫我不要悲觀?」

林安夏不明所以︰「是啊。怎麼了?」

謝子琪瀟灑的甩了甩頭,促狹道︰「全世界最悲觀的人告訴全世界最樂觀的人不要悲觀!」他抬手拍了拍林安夏的腦袋︰「林老師,你傻了嗎?」

林安夏怔住了,忽然就有些無所適從。

謝子琪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話里話外的唐突,一時也有些訕訕,只得干笑兩聲,緩解倆人的尷尬。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勾著林安夏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輕說道︰「雖然,我不在意自己的作品能不能在這次畫展中得到肯定,但是倘若我到時候真就那麼幸運,獲得了一心半點的榮譽,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怎麼樣?」

林安夏疑惑︰「如果真的獲得了榮譽,那也是你憑實力得來的,與你是否要告訴我什麼秘密有什麼干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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