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顰言容昕人
今夜注定不會平靜，月色襯得站在斷崖上的人臉色慘白，遠遠望去，仿佛是那住在月亮里的人，長發迎風散開，莫不是因為穿著一身黑衣，還以為就是那九天的神仙。
思卻鐵青著臉，今晚來雲蠱山，鳳鳶竟然不在，讓他好一陣惱火，便在這斷崖之上站了許久。
鳳鳶回到雲蠱山，天已經快要亮了，這一夜真是過得漫長，小心翼翼的姿態加上一夜未合眼，已經讓她現在滿身的疲憊，只想著這一切趕快結束。
鳳鳶幾乎是一頭撞進了屋子里。
「啊……。」只听見鳳鳶一聲驚呼，屋子的桌邊作者一名男子，只是驚鴻一瞥，鳳鳶便認出了來人是誰。
男子听見鳳鳶的驚呼聲，微微挑眉，又轉過頭去。
「大……大祭司，奴婢剛剛……」鳳鳶臉色蒼白，嚇得跪倒在地上，還沒說完的話卡在了嗓子里。
思卻自然知道鳳鳶去了哪里，除了皇帝，只怕是沒有什麼可以威懾鳳鳶冒著丟了性命的危險離開雲蠱山。
「無事，我都知道的，今日來是有些事情要問你。」思卻手中轉動著青花的陶瓷小杯，若有所思的模樣。
鳳鳶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幾步，放下了手中回山之時采到的草藥，繼而恭敬站在一邊。
「鳳鳶，昨夜皇上可有向你問起我？」思卻的聲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只覺得生了幾分疲倦。
鳳鳶一個機靈，踉蹌著差點站不穩，沒想到思卻會如此直接地問出來，現在望著他的背影，只覺得深不可測，恐怖儼然又多了幾分。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只听見山林里特有的鳥叫聲，若是仔細听著，還有不知什麼地方傳來的，淒厲絕望的申吟。
鳳鳶緊緊抿住嘴唇，愣了好大一會。
「大祭司，奴婢……奴婢不能說。」鳳鳶的聲音很低，其中摻雜了太多的情緒，有害怕，無奈，還有絕望和掙扎。
鳳鳶低著頭，卻能感受到不遠處射在身上都有些疼的目光。
思卻冷冷哼了一聲，手中的杯子瞬時變成了碎片，蒼白無力地落在地上。
「說。」
鳳鳶一抬頭，便看見了思卻手中幽幽泛起的藍光。面色一白，心中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分。
「這幾日那蠱池里的蟲子只怕是餓了……」
思卻的話還沒有說完鳳鳶已經跪倒在地上。
「大祭司，我說……」
思卻一愣，這女子連死都怕，可是卻怕那蠱池里蟲子的撕咬。要多大的勇氣，才會願意跳進這蠱池，制成人蠱。
從此，再無人生痴念和愛恨。
思卻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皇上問蠱有沒有養好，奴婢回答還有一個月的時候，皇上似乎有些怒氣，但是後來又恢復常色，說這個無礙，不過是再等一個月罷了。」
見思卻沒有說話，鳳鳶又補充了一句。
「大祭司，就只是說了這些，奴婢句句屬實，請大祭司明察。」
突然，鳳鳶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袖子里刀光一閃，飛身向著思卻的後背刺去。
站著的思卻連頭都沒有轉過來，眸子里閃過一絲輕蔑，只見他身形一動，鳳鳶的匕首就飛了出去，電光火石之間，思卻一個反手，匕首生生插進了鳳鳶的右肩。
鳳鳶面色痛苦，往後退了幾步，一個踉蹌，桌子被推翻在地，草藥也散落了一地，無力地攤在地上，突然失掉了所有的靈氣。
思卻啟步向前，鳳鳶笑了笑，閉上了眼楮。
只是，卻遲遲沒有動靜。
思卻突然一下子拿起了地上一株是金邊葉子的草藥，眼楮里的喜悅表露無遺，沒有多想，拿著藥施展輕功便要離開。沒有再看鳳鳶一眼，照這樣流血的速度，不出半個時辰，鳳鳶也會失血過多而死，只是再在這世間苟活些時間罷了。
可是，不過一會，就在鳳鳶準備要昏睡的時候，隱隱听見聲音從屋外傳來。
是思卻又折了回來。
從懷中掏出了一粒藥丸塞進鳳鳶的嘴里，隨即絕塵而去。
開始的時候，鳳鳶以為思卻是要回來了結她的性命，可是就在藥丸入口的那一刻，她突然留下了眼淚，無聲哭泣。
思卻原來是要救她，懂藥的鳳鳶一下子就知道了，這是由兩百多種名貴的草藥煉制而成，可以醫活垂死的病人，更何況她只是流血，鳳鳶突然想起思卻看到桌上藥草的眼神，恍然大悟原來救了她的是一株草，想到這里，鳳鳶只覺得疲倦，不過一會就沉沉睡去。
「其實死了倒好，一切都會結束，一切都將開始。」
思卻拿走的草名為紫離，听說千百年只長一顆，且只有有緣人可得，世代相傳，未曾明目，最重要的是，紫離可解扶煙的劇毒。
思卻一路施展輕功到了府邸，額頭上都已經爬上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可是卻渾然不覺。
「阿柳，快，找煎藥的罐子。」
阿柳看見急匆匆的思卻，連忙湊了上去。
「大祭司，你交給奴婢來弄就好。」阿柳說這話便要伸手去拿思卻手里的藥草。
思卻一閃身，阿柳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阿柳神色一黯，急急退了下去。
思卻自然知道這藥草的珍貴，還是可以救扶煙的方法，自然什麼事情都要親力親為，生怕出了什麼差錯，他步稀罕這草藥，可是它現在卻異常重要。
扶煙還是安靜地躺在床上，臉上依舊是清淺地笑容，思卻在細心地一勺一勺喂藥，阿柳站在一邊，雖然隔著面紗，卻能想象得到思卻溫柔地臉。
只是這一生，思卻已經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扶煙，再也不肯給別人半分。
思卻慢慢把沉睡的扶煙放在了軟榻之上，輕輕說話。
「阿柳，西羽姑娘就交給你了，好生照看著。」一夜未合眼，又施展了一路的輕功，現在已經是疲倦不堪，說起話來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大祭司，這個可以讓西羽姑娘醒過來嗎？」阿柳猶豫一下，還是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這是紫離。」
只是四個字，阿柳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放下，長長嘆了一口氣。
窗外的朝顏花瘋長。
樓煙綰散髻，終與人面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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