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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長大的陣痛

康熙二十八年

四阿哥跪在皇貴妃腳榻上,皇貴妃顫巍巍地指了指一旁的女子,「這是佟佳氏葉若,皇額娘的妹妹,進宮為庶妃。以後皇額娘不在了,你額娘又有了十四阿哥,這後宮里的事兒可以托你姨母辦。以後,你出息了,也要照顧照顧你姨母。」

四阿哥再憋不住眼淚,握住皇貴妃的手,「皇額娘,兒臣不要別人照顧……您別離開兒臣……」

「傻孩子,」皇貴妃微微笑了笑,「人哪有不死的。皇額娘這一輩子,活的累,但也精彩,又養大了你,值了。」

內廳里,坐著溫僖貴妃、四妃,太後走到外廳和皇上說話。

五大妃子坐在一起倒是少有的安靜,蘇偉悄然地站在內廳門邊,剛剛太醫跟皇上報告的話,他也听了一些。太醫院的人都是典型的報喜不報憂,可如今也說出了「病體沉痾,要早做準備」的話。

約莫過了一刻鐘,四阿哥和一名年輕女子走了出來,等候的太醫們涌進了臥室。

德妃拉住四阿哥的手,讓他坐在自己旁邊,四阿哥臉色慘白,眼楮微紅,人也蔫蔫的。德妃拿帕子給四阿哥擦了擦臉,對身後的宮女道,「去給四阿哥上一碗參茶來。」

宮女領命而下,小碎步地走出內廳,蘇偉看著明顯傷心過度的四阿哥卻無法在大庭廣眾之下走上前安慰。

皇貴妃的病發的很急,原本很小的風寒在一天之內轉成了高燒嘔吐,太醫的藥喂進去如同石沉大海。其實在場的人都清楚,皇貴妃這幾年接連的生病,身子骨已經被掏空了,這一場風寒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四阿哥在承乾宮住下,眾妃們每天輪班來侍疾,宋格格也被接進了宮,但皇貴妃只看了她一眼,並沒有留在身旁服侍。

七月初七傍晚,佟佳氏葉若服侍著皇貴妃喝藥,浣月揮退了屋里的宮女。

皇貴妃側著頭,眯著眼楮,聲音沙啞,「東西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你找個時間偷著服了吧。本宮走了以後,浣月會跟著你,你的事兒浣月會安排好。以後,只要你和他遵守本宮的囑托,本宮保證不會有任何人把你們的事兒說出來。」

葉若俯身磕頭,「姐姐放心,妹妹一定听話。」

皇貴妃微微一笑,「本宮在宮中這麼多年,已經不懂得放心兩個字怎麼寫了。你記著,哪怕是浣月不在了,整個承乾宮的人都沒了,也會有人替本宮盯著你。所以,不要耍花招。」

「是,」葉若再次俯身,「不能和表哥在一起,妹妹本已了無生趣。如今能借妹妹殘軀,保住表哥的大好前程,保住佟佳氏一族的富貴,妹妹已經別無所求了。」

「恩……」皇貴妃微微點頭,「本宮累了,你拿了東西就出去吧。」

佟佳氏葉若行了一禮,從浣月手里接過一根銀簪子插在頭上,走出了臥室。

浣月走到皇貴妃床前,給皇貴妃掖了掖被子,卻被皇貴妃抓住了手,「浣月,跟了我這麼多年,委屈你了。都怪我這身子不爭氣,臨了臨了的,還要辛苦你。」

浣月微微笑笑,雙眼含淚,「娘娘,浣月能跟著您,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本來,奴婢是想跟您一起去的。如今,您放不下四阿哥,奴婢甘願再穿著這身臭皮囊幾年,把四阿哥送到穩當的位置。到時,奴婢再去找您,再給您做丫鬟。」

皇貴妃搖搖頭,「傻丫頭,如果有來世,我們不做主僕,做姐妹,做一對平凡人家的姐妹。我會好好疼你,絕不會像今生一樣,做一個親自絕了妹妹後的人……」

入夜,

四阿哥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蘇偉坐在腳榻上,他知道,小四爺沒有睡著,「主子,今兒個是七夕呢?」

四阿哥沒有動,蘇偉繼續道,「奴才听說,民間的女子們都會在七夕拜魁星、吃巧果,還會穿針引線,向七姐祈求自己能心靈手巧。」

四阿哥蹭了蹭枕頭,「皇額娘手最巧了,我小時候穿過皇額娘做的里衣,舒服極了,比內務府的好。」

蘇偉低下頭,輕嘆口氣,「奴才的母親走了很多年了,手藝怎麼樣,奴才都記不清了。好像曾經給奴才縫過襪子,結果把襪子口縫在了一起。」

四阿哥小小地笑了一聲,又屏住了呼吸,把自己的臉壓在了枕頭上,黑暗中一行銀亮打濕了被角。

七月初八

皇貴妃陷入了昏迷,太醫們挨個診脈後,紛紛搖頭。

四阿哥大發雷霆,把太醫們一頓訓斥。

午間,皇貴妃短暫的蘇醒,握著四阿哥的手,聲音弱到幾不可聞,「那宋氏,你不喜歡……回頭自己看好的,跟你額娘提……女人一多,就麻煩……找個好點兒的福晉……」

四阿哥都點頭應下,浣月硬擺出笑臉上前道,「娘娘,您累了,就別說這麼多話了。您放心,有奴婢呢。」

皇貴妃微微地點了點頭,四阿哥低下頭,眼淚又要掉下來。門外卻

突然傳來接旨的喊聲,傳旨的太監走進皇貴妃的臥房,展開聖旨,「奉皇太後慈諭,皇貴妃佟氏,孝敬性成、淑儀素著、鞠育眾子、備極恩勤。今忽爾遘疾,勢在瀕危,予心深為軫惜,應即立為皇後,以示寵褒。欽此。前者九卿諸臣,屢以冊立中宮上請。朕心少有思維,遷延未許。今祗遵慈命,立皇貴妃佟氏為皇後。應行典禮,爾部即議以聞。」

一屋的奴才,內廳走進的妃嬪齊齊下跪,「參加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貴妃仰面看著帳子頂,嘴邊突然漾起一抹笑容,越笑越深,一絲殷紅隨著笑容滑下嘴角。

「娘娘!」

「皇額娘!」四阿哥撲上床鋪。

毓慶宮

太子換了便服,坐在床上。

德柱捧著茶碗進來,「太子,承乾宮怎麼樣了?」

「皇後娘娘病體陳珂,如今只怕是強弩之末了。」

德柱將茶碗遞給太子,「那……四阿哥怎麼樣?」

太子抿了口茶,「四弟精神不濟。他是皇貴妃帶大的,感情深厚,這種時候,難免要傷懷了。」

德柱低下頭,「皇後娘娘病重,滿後宮都一片悲愴,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太子仰頭看著德柱。

「擔心……皇上正了四阿哥的身份,若是四阿哥記在皇後名下,那……四阿哥就是嫡子了。」

太子一愣,緩緩地放下茶碗,「皇阿瑪的心思誰能猜得透呢,若真是那樣,我也只能听天由命罷了。」

七月初九

上封皇後旨意頒昭天下、告祭太廟。

皇上在皇後榻前守了一天,傍晚才在眾人的勸說下去西廂休息。

入夜,德妃在皇後前服侍,三更時皇後忽然醒轉。

德妃連忙讓人端藥來,親自吹了吹喂給皇後。

皇後沒有張口,德妃放下藥碗,「您什麼時候這般听天由命了?」

皇後微微笑了笑,聲音虛弱至極「我們的命從來由不得自己,那點兒堅持,從一開始……就錯了……」

德妃沒有答話,皇後盯著帳子頂,眼神漸漸渙散,「做錯的,本宮沒機會改了,你不一樣……」

德妃漸覺不對,湊上前,皇後的臉色已經白到發紫,聲音更是弱不可聞,「烏雅氏……你的兒子,本宮……還給你了……」

七月初十,申刻,皇後崩。

皇上輟朝五日,諸王以下、文武官員、及公主、王妃以下、八旗二品命婦以上,俱齊集舉哀,持服二十七日。

這是蘇偉第二次跟著四阿哥哭喪,太皇太後去世時,四阿哥總是嘆息大過悲痛,而孝懿皇後的離世,四阿哥是傷到骨子里了。

二十七天的服喪,四阿哥幾乎都是一個表情,短暫的休息也是呆呆的發愣。蘇偉想說些什麼,卻終是住了口,人生有些痛,是無法逃避的。

八月,皇上巡幸塞外,將四阿哥帶在了身邊,一路吃喝住行皆在皇帳,蘇偉也不得不規規矩矩地做個實打實的奴才。

太子進出皇帳頗多,常與四阿哥打照面,四阿哥不能在外人面前愁緒滿懷,是以對太子還算熱絡。

只是蘇偉覺得,太子看四阿哥的眼神有了些許疏離。

九月,皇上回宮,宮中設小宴。

溫僖貴妃坐在皇上身邊,皇上拍拍她的手,「孝懿去的早,以後這宮里就得你多操心了。」

溫僖貴妃站起身,福了一禮,「能為皇上分憂,是臣妾應盡的本分。」

皇上拉著溫僖貴妃坐下,又看向四妃道,「你們幾個也是,位分高,進宮的時間也長,多幫襯著貴妃。」

四妃起身行禮,「臣妾謹遵聖諭。」

皇上擺擺手,「好了,今兒個家宴,不用太過拘束。」

惠妃微微笑著坐下,從旁柔聲道,「如今後宮里,嬪妃和睦,子孫繁盛,也是先皇後的功勞。現在先皇後逝去,咱們大家還有貴妃能分憂,只是苦了四阿哥,年紀尚輕就失了額娘……」

皇上端起酒杯,把玩了一會兒,沉聲道,「胤禛是德妃所生,以後自然在德妃名下,這也是孝懿的臨終囑托。」

德妃起身,「先皇後一片愛子之心,臣妾感同身受,胤禛得先皇後撫養,此一生都不會忘記皇後恩德。」

皇上點了點頭,擺手讓德妃坐下。

正三所

宴席上的事兒當晚就傳到了阿哥所,四阿哥沒什麼表現,照常翻著書。

蘇偉讓人在內廳擺了宵夜,上前低聲道「主子,吃點兒東西吧。」

四阿哥抬頭看了看蘇偉,又低下了頭,半晌後開口道,「不用了,我一會兒去宋氏屋里用吧。」

蘇偉一愣,緩慢俯身道,「是。」

胤禛從書房走到宋氏房間的一路上,腦子里閃過很多念頭。蘇偉跟在四阿哥身後,心里倒是一片平靜。

其實,有時候,長大只要一瞬間。

同樣的,從不切實際的夢中醒來,也只要一瞬間。

作者有話要說︰會虐嗎,會虐嗎?不會的,點頭ing,大家放心,只是兩人恬淡的幕後生活要開始面臨現實的考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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