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若風還是全無希望?」
淺淺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曾經以為,對尹若風,我只有愧疚和感動,現在我知道,也許,我還有點喜歡他,但是,沒有愛,我不愛他。」
曉琪摟住她的手臂,安慰說︰「那你趕緊找一個,天下又不是只有姓尹的兩個男人,為什麼總在他們倆之間轉來轉去?好男人有的是,就憑我們寶貝長這麼漂亮,還怕沒人來要。前兩天還有一個環境設計系的男生拽著我,向我打听你……」
「好了好了,別說了。」淺淺不由噗嗤一笑。
「你看,笑一笑多好看呢!總是哭喪著個臉,又不是世界末日。」
淺淺看她一眼,她說得對,不是世界末日,從此刻開始,她要做回以前的她。
愛情不是全部,她要學會堅強。
那些痛苦,失落,矛盾,彷徨,將會使她成長。
心中,輕輕響起凡高的話︰「苦難是人生臻于成熟境地的必經之途,我以一種苦難無法傷害的巨大韌性來表現苦難,以一種博大而寬容的胸襟去擁抱和激賞苦難。」
這樣的胸懷和氣度,舒淺淺,你能做到嗎?
她的臉上慢慢地、慢慢地出現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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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明媚,暖風和煦,這樣好的天氣,荷蘭很少有。
阿姆斯特丹的大街上,到處可以見到以倫勃朗的名字命名的商店、旅館以及各色紀念品。
倫勃朗——尹若塵輕聲念道。
想起了他們的初遇。
她穿著很嬉皮的破爛牛仔裝,衣服上沾了很多顏料,她皺著鼻子,微卷的頭發亂糟糟的頂在頭上,很鄙夷地看著他︰
「名氣?我覺得你俗氣!你知道凡高嗎?知道倫勃朗嗎?他們生前窮困潦倒,默默無聞,天才是在死後才被發現的!」
「如果你看過我的畫,你就會知道我是繪畫天才,嗯……可以說是未來的凡高!」
這個女孩,她有張天使般的小臉,圓圓的眸,顧盼之間,流光溢彩。從那天開始,她就成了他魂牽夢縈的女孩。
遇到她,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奇跡。
「淺淺……」他低喃,俊朗干淨的臉上,有一絲異樣的傷感。
似乎是失落。
不知不覺中,他搭上公交,來到了凡高美術館。
不是第一次來阿姆斯特丹,也不是第一次踏進凡高美術館,但這次不一樣,他比任何時候都想強烈地走近凡高。
門口,和以往一樣,排著長長的隊伍,從平台沿著半層樓高的台階一直延續到街邊,而在館內,在凡高的每一幅畫前,都站滿了參觀的人群。
他在凡高的世界里穿梭,扭曲的線條,狂放重涂的筆觸,飽含著生命的激情。
凡高的畫,超越了現實本身,不僅是色彩的夸張,連形體、透視和比例都變了形,他把自己強烈的感情融入其中,表現他對生命的熱愛,悲憫與無奈,還有那深深的不被人理解的孤獨和痛苦。仔細去體味它們,尹若塵的心受到極大的震撼。以前看他的畫,並不欣賞,今天當他試圖去解讀凡高時,尤其是在品讀了他的書信之後,他有了不一樣的感悟。
現在,他理解了,她為何會對凡高推崇備至。
他的唇邊,浮起一絲苦笑,他究竟是來欣賞凡高的畫作呢?還是為了更多的了解她呢?他不是已經放棄她了嗎?他不是決定退出了嗎?他不是已經把她讓給尹若風了嗎?
自己盛怒之下、一瞬間的決定,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積澱成心底的疑惑,究竟是對還是錯?他,鮮有的對自己有了懷疑。
他把回國的日期一推再推,他給自己一個假期,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徜徉在這個到處盛開著郁金香,有著浪漫的風車,崇尚自由與寬容的國度,一顆浮躁紛亂的心,慢慢冷靜下來。
僅僅分開了一個月,但是感覺上,卻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他的心里,滿滿的都是思念。
如果沒有那麼深的愛,此刻怎會有這麼深刻的思念?
那愛是這樣的根深蒂固,早就深植于心,他比他想像中陷得更深。喜歡一個人,是沒有什麼理性可言的。他其實在不顧一切地靠近她的時候,就應該明白了。
他搭乘最快的航班回去。天黑了,公司的人都走光了,他還在加班。他埋首于如山的文件中,一直工作到晚上九點。
他開車回去。車窗外,細雨如絲,綿綿地交織著,昏黃的路燈照在潮濕的路面上,反射出薄薄的水光。忽然一輛車飛速地從他左側擦過去,向右急轉彎,他猛地一個急剎,那輛車堪堪地自他的車前部擦過。
猛烈的震蕩,一個懸掛在後視鏡上的掛件掉在了他腿上。他低頭一瞥,慢慢拿起它。
這是個紅色如意結,小小的菱形掛件上打了無數個結,每一個結,都是互纏互繞的,結下端懸著長長的流蘇。
這個結,是她親手編的。
那個飄雪的晚上,他們路過一個小店,小店的門口,掛著許多大大小小、造型各異的紅色結,在那潔白的世界里
,看上去喜氣洋洋,十分誘人。她看了很高興,拉著他走了進去。
但是最後她並沒有買那些結,而是買了一堆紅絲線,第二天,她把這個如意結掛到了他車上,笑著說︰「我昨晚在網上學會編的,它代表平安幸福,事事如意呢。」
他以拇指指月復輕輕摩挲著那些環環相扣的結,復雜的眼神,不自覺地流瀉出難解的溫柔與憂傷,良久,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想見她一面的***更強烈了。
車停在她樓下,他斜倚在車門邊,抬頭看著那片暈黃的燈光,他忽然不想打擾她了,只要在這兒站一站,感覺到她離他並不遠,就可以了。
舒淺淺從畫廊出來,走進濛濛細雨中。
雨絲,像落葉一樣輕,像針尖一樣細,一串串,在路燈下閃光。
她沒有帶雨具,也不願打車,一個人在雨中慢慢行走。平常,她很討厭這種雨,纏纏綿綿,婆婆媽媽,不曉得要下多久,她喜歡大暴雨,要下就轟轟烈烈,然後很快就會雨過天晴。
其實,這種雨也沒什麼不好,它于不知不覺中滲透萬物,浸潤人心。她深吸一口清新濕潤的空氣,微抿著唇,仰臉笑了。
笑容中,他的身影慢慢浮現。她郁悶地模模自己的臉,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他,卻在不經意間總會想起他。
忘掉他,很難。她只能命令自己不要去想。
轉過一個拐角,她如觸電似的渾身巨震,還有更多的難以置信。
有個人,正依在一輛黑色的轎車邊,他微低著頭,似沉浸在他的世界中。
很暗,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是,他的身形、他的姿勢……她不會認錯。
她設想過無數次他們再見時的種種,就是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站在她的樓下,他不是已經……不理她了嗎?他站在這兒做什麼?
一剎那間,她心中翻涌著自己都不能明了的情緒,是狂喜嗎?是激動嗎?胸口像是有小鹿亂撞,還不是一只小鹿,而是一大群。
她一動不動地站著,呆呆地看著他,他站在這兒很久了嗎?如果她不是正好從外面回來,那他們是不是不會見面?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他忽然別轉過臉,向她這邊看過來。他目不轉楮地凝視著她,黑眸在黑暗中亮得出奇,一如昨日,好像他從來不曾遠離她。
纏綿雨絲中,他們靜靜地、痴痴地相望。
其實她看不太清楚他的臉,路燈太暗,他好像是瘦了一樣。她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痛,一股酸酸的感覺直往上涌。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于朝她走過來。
「淺淺……」他一把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他緊緊抱著她,抱得那樣緊,好似在緊擁著他的生命,擁著他的世界,好像一放手,他就會再一次失去。
這麼多天的委屈、痛苦在他溫熱寬闊的懷抱中,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深深呼吸著這熟悉的、潔淨的男性氣息,一顆空蕩蕩的心在此刻又有了依靠。
她快樂得想流淚。
大手輕撫著她的後背,他發覺手掌下的背骨變薄了,盡是排排的骨頭,「對不起。」他心痛地道歉。
其實該說對不起的是她吧。只是,驕傲倔強的她,卻一直不肯說出這三個字。
「不要不理我,」她像孩子一樣,把臉埋進他懷里,喃喃,「你不理我,我會傷心,很傷心很傷心。」
「真傻,我從來沒想過要不理你。」他輕輕地說,下巴在她微濕的秀發上疼惜的磨著。
雙手環上他的腰,她多麼希望永遠靠在這懷里,「我知道你生氣了,可我……真的從來沒有愛過他,我只是不忍心……我不忍心看他那樣……」
「我知道。我知道你那麼做一定有你的理由,有你的苦衷。淺淺,我只是嫉妒。」
他在說嫉妒哦!他這樣一個男人,在親口跟她說他嫉妒。一種喜悅,一種控制不住的喜悅,像是此刻綿綿的春雨,像是微風中春花的清香,無聲無息地浸潤心田。
彎彎的唇角,漾開甜甜的微笑。
在緊密相擁的身體中,他們又重新有了諒解,有了默契,有了溝通。
他緩緩抬起她的下頜,這張糅合了清純和靚麗,天真和嬌媚的臉就在眼前,他的視線膠著在上面,再也無法移開。
理智忽然就潰堤了,「想我嗎?」他用最輕最柔的聲音問。
熱燙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流竄進她的四肢百骸,讓她全身發軟。而他烏黑的眸中是烈焰般火熱的光,那深深的目光仿佛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她整個人完全地卷入。
她覺得暈眩,甜蜜的暈眩,「想。」她羞羞地,好小聲地,卻是清清楚楚地答。
「我更想你。」柔軟滾燙的唇封住了她的。
那是他渴望已久的。
他貪婪地、急切地、甚至饑渴地吻她,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數天的旅人,忽然獲得了清冽的甘泉,是那般的饑渴。狂風暴雨一般的吻,更夾雜了他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薄薄的唇在她粉女敕的唇上輾轉吸吮,那是比想像中更甜美百倍的味道。
靈巧的舌尖,舌忝遍她口內柔女敕的每一寸,吸吮、糾纏著她的舌尖,只覺得不夠……不夠……他無法表達這種情緒,是把她揉碎了或者一口吞下,只是瘋狂地吻著。
火熱而繾綣的吻,像太陽般灼著她,他的唇燃燒起她內心深處的愛意,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她融化了,癱軟了,熱切而生澀地回應他。
吻著你所愛的人,這世上所有的一切︰花開花落,潮起潮涌,雲卷雲舒……有什麼能比得上這唇齒相依的美妙一瞬?
她青澀的回應,讓他更加激動,擁抱著她馨香柔軟的身體,他卻沒有因此而饜足,輕咬上她小小的耳垂,然後薄唇緩慢下移,舌忝舐,啃嚙上她白皙的脖子,留下一串屬于他的印跡……
他舌尖每一個輕微的觸踫,都強烈地挑*逗著她的神經,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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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寫完,妍長舒一口氣,終于有了一個吻……回頭看看,文已經接近34萬字,淺和塵也相識一年多了。呵呵,換人家,滾床都已經N次了。妍深知,這文在紅袖,大約可以算是一個異類。謝謝一章不落閱讀此文的朋友,你們是真心喜歡這文,對愛情,我們大約也有著相似的理念和態度。
向各位推薦張愛玲的一句話,(有些親也許是知道的)︰
彼此都有意而不說出來是愛情的最高境界。因為這個時候兩人都在盡情的享受媚眼,盡情的享受目光相對時的火熱心理,盡情的享受手指相踫時的驚心動魄。一旦說出來,味道會淡許多,因為兩人同意以後,所有的行為都是已被許可,已有心理準備的了,到最後漸漸會變得麻木。——張愛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