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流血,我去把醫生叫過來,還是替你檢查一下。」說著,她轉身就要走。
「不用,我現在好多了。」他拉住她。
「真的不用嗎?」純真的眼眸停留在他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擔憂。
「不用!」他的聲音悶悶的,放開她的手,「我們吃飯。」
他這是怎麼啦?直覺里,淺淺覺得他不對勁,他清俊的臉顯得陰沉而憂傷,自從他受傷以後,他就越來越叫人捉模不定。她迷惑地瞥他一眼,撇嘴,搞不懂他!
她把飯盒從包裝袋中一個個取出,飯菜是他家佣人送來的。他不吃醫院的飯,不喝醫院的水,不穿病服……而且,每天這個時候必定要她陪著,他才會吃飯。這個龜毛的男人,真叫人受不了!
等到她把飯菜擺好了,他卻說︰「我要喝橙汁。」
她皺眉,看他一眼,暮色昏暗,他的臉也模糊不明,仿佛是又瘦了一圈。剛要發脾氣的她又不忍心了,拿了兩個橙,順手開了燈,就去榨橙汁。
橙汁端給他,他只抿了一口,就皺眉說︰「太酸,倒掉。」
她氣憤地瞪著他,嘴巴動了動,但終究什麼都沒說,拿過杯子,轉身進了洗手間。從洗手間出來,她扶他下床吃飯。她早就餓了,狼吞虎咽之下,一碗飯很快就吃完了。
「哎,你怎麼都不吃呢?」放下碗筷,她才赫然發現他幾乎沒怎麼動筷子。
「我胳膊疼。」
「我去叫醫生。」她站起身,心里哀嘆,再這麼下去,她真要被他磨死了!
「不要醫生,我要你喂我。」他一摔筷子,推開餐盤,口氣不容她拒絕。
怒氣再也沒法壓抑,她是欠他沒錯,但,不代表他可以拿這個要挾她!忍不住吼他,「我叫護工來喂你。」她轉身就走。
「淺淺……」情急之下,他忘記了自己渾身的傷,使勁去拉她,猝不及防的她,整個人跌坐進他懷里。
他一聲悶哼,那撕心裂肺的痛,令他疼得幾乎要死過去。她大驚失色,慌忙自他懷中爬起來。而他雙眼緊閉,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
「我……我去叫醫生。」她聲音發顫,心疼愧悔得恨不能掐死自己,一路飛奔著去把醫生找來。
醫生來了,月兌下他的睡袍,厚厚的白紗布上是斑斑的血跡。醫生大吃一驚的同時,責備他太不小心,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迸裂了,拆開紗布,替他止血,換藥……
她低著頭,心里難受得要命,不忍心再看,悄悄出了房門,坐在外間的沙發上,雙手掩臉。她發誓,以後不管他怎麼不可理喻,她都會順著他。
等醫生出來,她才進去。他躺在床上,閉著雙眼,幾綹被冷汗滲濕的碎發,垂落在額前。她擰了熱毛巾,為他擦拭額上的冷汗。他慢慢睜開了雙眼,靜靜看著她。
重新熱了飯菜,她端起飯碗,坐在床邊,輕聲說︰「張嘴。」
看著她遞到他嘴邊的湯匙,他呆了呆,終于笑了出來,極開心的樣子,一口餃住湯匙,左手臂悄悄摟住了她的腰。
她喂一口,他吃一口,病房里靜悄悄地。
甜甜的暖意,像溪谷潺潺的流水,流進了他的心田,把他淹沒。
「淺淺,這菜,他們做得不好吃,我要吃你做的菜。」他的口氣頗有幾分孩子撒嬌的意味。
「好,」她的語氣沒有一絲的猶豫,「你想吃什麼?」
有個人恰在這時走到門口,半掩的房門令他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們的對話,腳步不由停頓在那兒。
「我要喝你做的排骨湯。還有啊,那個紅燒鱸魚,又女敕又香,我覺得你做得比什麼大廚都強。」
「那我明天放學給你做,晚上給你送過來。」
門外的人,直直地站著,一動不動,深不可測的黑眸在燈光下,倏地一黯。
良久,他才提起僵直的腿,推門走了進去。只見她左手捧碗,右手舉著湯匙,正喂他吃飯。他黑如墨玉的眼楮眯起,有一瞬間的難以置信……
尹若風抬眼,某種光芒在他眼中一閃而逝,旋即歸于平靜。
在他正想著要如何對付他時,他自己就撞進來了。
是天意吧!
尹若風挑眉,「哥!沒想到你會來,我听秦天說你今天晚上有客人。」此時他的心情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好,用心花怒放來形容也不足為過。然他的語氣顯得那麼平靜,既沒有刻意炫耀的喜悅,也沒有病中應有的痛苦,只仿佛有那麼一絲恰到好處的意外。
哥?淺淺有些意外地轉過臉,看見了站在床尾的他。
「我改成明天了。若風,下周一我要去荷蘭,大概要十天左右,這期間公司的一切事務,我暫時交給了顧總……」尹若塵平靜地注視著尹若風,說著他在瞬間做出的決定。
尹若風唇角飛揚,盯著對方淡定從容的臉,心里不由不佩服。剛才那張臉上一瞬間無意流露的震驚和痛苦,宛如是他的一個錯覺。他知道面前這個男人現在的心情,他的震怒絲毫不亞于剛才的他,但是從他的臉上卻一絲一毫也看不出他的痛苦和憤怒。他沉靜,他淡然,他清冷——要多大的自制力才
能做到這一點?
是天性如此,還是根本就是虛偽?
「好啊!過一星期我就出院了,我會盡快回公司上班。」他簡直求之不得,他離開一段時間,不正是自己的機會?
淺淺清亮的眸愕然地望著尹若塵,他為何對她視若無睹?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她!她哪里得罪他了?
是因為……她又在這兒陪著尹若風嗎?她最近總往醫院跑,這一段時間都沒有去他那兒補課,可是她是和他解釋過的呀,當時他雖不高興,可也並沒有反對啊……她胡亂地想著,低下頭,忽然渾身一顫,到這時才看見,尹若風的手臂在摟著她的腰!
她立刻拿掉他的手,只覺得腦中嗡地一下,心亂如麻。
「我剛才去和你的主治醫生談了談,他說你本來恢復得不錯,但是剛才有傷口迸裂了。」尹若塵淡淡地。
尹若風聳聳肩,說︰「哦,我一時忘情,抱了淺淺,用了點力氣。」注視著自己被揮掉的手,他忽然轉臉對舒淺淺說︰「淺淺,我要喝湯。」
淺淺靜靜地看著他,那墨黑的眼眸,見不到底,嘴角,是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僵硬地舀了一勺湯,遞到他嘴邊。
尹若風張嘴,盯著她滿溢水光的眼楮,眸光一黯。
她死死咬著唇,一聲不吭,胸口像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喘不過氣來。他們還在說著些什麼,像是過了許久,又像是不過幾秒,眼角的余光瞥見,黑色的衣角消失在門口。
心中一痛,淚,倏然而落。
從頭至尾,他都沒看她一眼,她知道,他已經不是單純的生氣那麼簡單了。
「淺淺……」尹若風輕聲喚她,仿佛帶著痛楚,又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喜悅,盯著她蒼白的臉,心疼得伸出了手,想去拭她的淚。
她卻沒有看他,驀地站起,把碗放在桌子上,轉身飛快地跑出了病房。
不知道為什麼要去追他,只知道如果他就這樣走掉,她會難受,會很難受很難受。
尹若風凝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拿起床頭的煙,點了一根,繚繞的煙霧中,那雙布滿陰霾的眸,變得更黑,更深。
走廊上,遠遠的,黑色的背影冷漠又絕然,她焦灼地在後面追,他走得很快。她哆嗦著嘴唇,終于大聲喊︰「若塵!」
她的心緊繃得似要一觸即發。他會回頭嗎?
沒有回應,沒有回頭,他甚至連邁出的腳步都不曾遲疑半分。
她呆住了,不覺停下了腳步,渾身顫抖著如墜入冰窖。
他終究是不信她的!他甚至都不要听她解釋,就把她摒棄在他的世界之外,再也不看她一眼!
模糊的淚眼凝視著他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她忽然發了瘋似地再度追過去,一路狂奔,很快跑到了他前面。
氣喘吁吁地在他面前站定,擋住了他的去路,她定定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終于停下了腳步,靜靜地望著她,昏黃的燈光照亮她圓眸中瀲灩的水光。她用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神情看著他,憂傷中帶著委屈,倔強中有著眷戀。
她微仰著臉,眼楮眨也不眨,仿佛這樣就可以不讓眼淚流出來,而腦中卻不斷有個聲音在提醒她︰淺淺,解釋啊……向他解釋……
可是顫抖的唇無聲地翕動著,解釋什麼?有什麼是必須要解釋的?他們之間,又有什麼?
舒淺淺,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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