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睡五分鐘……嗯……就五分鐘。」她迷迷糊糊地應著。
他靜靜地等了五分鐘,低頭一看, ,小東西又睡著了!
他又好氣又好笑,輕擰她臉頰,「淺淺,五分鐘到了。」
「唔……再睡一會兒嘛……」聲音朦朦朧朧,嘴角漾起一絲朦朧的笑意。
——那夢境可朦朧?
他俯,一撩她的發,「告訴我,你夢見了誰?」
長長的眼睫動了動,她終于睜開了惺忪的睡眼,揉了揉眼楮,仿佛有些茫然地望著他,櫻唇半啟。那酡然的小臉,迷糊的神態真是可愛極了。他啞然失笑,敢情和她說了半天話,都是白說的?
凝定在他臉上的視線終于移開,「你怎麼在這兒?這是哪里?」她驚奇地打量四周,黑白的經典配置,沒等他回答,突然想起下午他來接她,然後她睡著了……
「這是我的臥室,你在車上睡著了,所以就把你抱上來了。」他解釋。這座別墅,她來過多次,但是從來沒有到過他的臥室。
他的臥室?
她听錯了沒有?
她睜圓了眸,驚得立刻坐了起來,
她……她竟然在他……床上睡了一夜?
簡直要昏倒!
他輕扯唇角,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滿布紅暈訝然又羞怯的臉。
現在的她,那羞極、嬌極的模樣,百分百是個小女人。
她咬唇,迅速跳下床,一顆心怦怦亂跳,頭不敢抬起來,更不敢看他,光著腳逃離似的出了臥室。走廊上,暈黃的燈光將一切籠上一層溫暖的色澤,她這才意識到現在還是晚上,並不是第二天早晨,她也沒有在他床上睡一夜,不由悄悄地松了口氣,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剛剛19︰00。
可是……可是……他干嘛把她放在他的床上?下樓的時候,她忽然想到這個問題,余紅未褪的小臉立刻又飛來兩朵紅暈,模糊的卻又有著喜悅。
他走在她身邊,說︰「淺淺,你還是睡熟的時候漂亮些。」存心逗她,只因她羞窘的模樣令他著迷。
她一怔,腳步停了停,有點惱,卻不抬頭,「醒的時候就很丑?」
「醒的時候你精靈鬼怪,一雙眼楮骨碌碌轉,」他笑,「我記得第一次看見你時,你想著辦法敲詐我,還有第二次你……」
此刻她正好走到餐桌邊,順手拿起一片烤面包,猛地轉身送到他嘴邊,「給你!」急欲堵上他的嘴,心里羞惱得要死,天!她怎麼在他面前做了這麼多糗事啊!
他吃著面包片,眼底的笑意更濃。
小臉紅得似要滴血,她瞪著他,義正詞嚴︰「以後不準說我敲詐,告訴你,我那是……劫富濟貧。」事隔差不多一年,她才想起要替自己申辯。
「劫富濟貧?」他眉微微一揚,並不感到意外,「哦,都捐給誰了?」
「紅十字基金會,作為助學基金,不過,」她攤攤手,「沒能替你留下尊姓大名,我那時還不曉得你叫什麼。」
「其實你那時還可以多劫一點。」唇邊的笑意在擴大。
「多劫一點?」烏溜溜的眸望著他。
他含著笑,不答,只是說︰「餓了吧,吃飯。」
她坐下來吃飯。他說︰「我可以以你的名字成立一個專項基金,專門用于資助那些失學兒童,並且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
這句話把她給震驚的,「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他微微一笑。
她的眼楮亮起來,歡呼一聲,伸出手來,「那我們勾勾手指。」
呵呵,這樣的孩子氣,他莞爾,鄭重地伸出手,她把手一旋,倆人拇指相貼。
她咬著烤面包,想了想忽然問︰「若塵,你有很多很多錢嗎?有多少?」她問得認真,也問得傻氣。
輪到他震驚了,看著她清澈的眸,「你的問題真是徹底得驚人,從來沒有人這麼問過我。」這樣的問題,大約也只有她能問得出來。
「還保密?」她撇了撇嘴,「得了,不說算了。」
「老實說,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他沉思了一下,「到了某個階段,賺錢似乎變成了一種游戲,一種為了證明自己能力的游戲。我樂此不彼,因為從中我得到了樂趣,至于財富的多少,它反而成為次要,只是一個數字而已,我並不在意。」
她看著他,烏溜溜的眼珠好俏皮地一轉,笑道︰「總裁陛下,敢問這是大多數富人的金錢哲學?」
「不,這只是總裁陛下私人的金錢哲學。」他笑。
「這是什麼湯?」她看著碗中橙紅色的液體,有番茄和洋蔥的味道,也有魚的鮮味,喝了一口問道。
他說︰「普羅旺斯魚湯,味道如何?」
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普羅旺斯魚湯,「很好喝。」她貪婪地又喝一口,表情無比陶醉,喝著喝著,她似突然想起了什麼,「這是你做的?」他用的那位鐘點工阿姨,決計做不出這正宗的法國菜。
他點頭。
她掃一眼桌上的紅酒燒牛肉,香烤鯛魚和蔬菜沙拉,「這些也是你做的?」頓一下,感嘆,「你可以
開法國餐館了,嗯,做大廚。」
他微微揚起唇角,玩笑的口氣︰「我還有很多天才的秘密,要等你假以時日才能發現。」
吃著鮮香女敕滑的牛肉,她忽然想起尹若風笨手笨腳洗碗的樣子,呵呵……兄弟倆個,雲與泥的差別。
「笑什麼?」他問。
她說︰「你總是令我驚訝,你太出色,你甚至連菜都做得這麼好,我懷疑這世上可有你做不來的事情。」
而他最大的魅力是,平淡地對待這一切,好像這只是他與生俱來的一部分,從不夸耀,沉靜地散發著不張揚的優越感。
他淡淡一笑,笑容有幾分自嘲的味道,「怎麼說得我好像十全十美的樣子?淺淺,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人。」
她沒有理會他的話,一本正經︰「還有啊,你很漂亮,尤其是你笑起來的時候,更漂亮。我想,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歡你。」
真是大膽!
他笑笑,不置可否,倒了兩杯葡萄酒,遞給她一杯。
她也笑了,真是高尚的品行,換了別的男人,早來不及的在他喜歡的女人面前炫耀了,有多少女人巴著他,借以說明他是多麼有魅力。
她輕輕和他踫一下杯,燈光下,淡雅的粉紅瓊漿晃動著浪漫的聯想。
她抿了一口,酒香漫過唇齒,單寧柔順細致,濃郁的果酸甘甜新鮮。
「如何?」他問。
她眨眨眼楮,「果香濃郁卻很清爽,我甚至品到了覆盆子和紫羅蘭的味道。」
「1953年的葡萄酒,產自我家酒莊。」
「53年!?」她驚嘆。
他告訴她為什麼53年是普羅旺斯葡萄酒的好年份,介紹普羅旺斯幾個頂級的酒莊,以及Aix迷人的風光。
她听得入神,問︰「你一直住在Aix?」
他點點頭︰「我在那兒生活了18年,一直到我去上大學。」
「可是你中文怎會這麼好?」
「我祖母是中國人。從小,在我的心目中,這世上所有的事物都同時有兩個不同的名字,問一遍祖母,再問一遍祖父,然後記住兩個答案。我和祖母之間一直都是說中文。」
「你祖父怎會娶了中國女人?」
「他來中國旅行,偶然的機會去看了一場音樂會,對美麗的鋼琴演奏家一見鐘情。于是他想盡辦法留在中國,學中文,想出各種辦法接近她,最後終于如願以償。」他笑著道。
「浪漫的愛情故事!」她感嘆。
「我十歲才第一次來中國,在這以前,我對中國文化全部的了解,都來源于祖母。」父母在他很小時就去了中國,他一直和祖父母生活,某種程度上,祖母更像是母親。
他給她講起他小時候,祖母教他彈《梁祝》,彈《彩雲追月》。星光月影下,祖母抱著他坐在她腿上,給他講中國的民間故事,講累了,用甜美的嗓音教他唱中國童謠。
而每年的八月底,是葡萄開始采摘的時候。每天,黎明的曙光剛剛升起,祖父祖母和一眾人已經在葡萄園中穿梭了,剪下一串串葡萄,放到竹籃里,等竹籃滿了,再倒入橡木桶中。微風送來薰衣草撲鼻的芳香和祖母優美的歌聲,夾雜著絲絲蟬鳴,輕輕的,柔柔的……兒時的他,整個身心都陶醉在這休閑安寧的生活中。
她沉默了片刻,問︰「那你祖母現在呢?」
「不在了。」
祖母身體一直不太好,祖父的一個電話,他連夜從美國趕回Aix,祖母已是彌留之際,一句話都不能說了。他輕握住祖母的手,祖母這才微笑著緩緩合上雙眼……
他眼神有點迷離,一口飲掉杯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