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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炮聲,終于停了。

沖上海灘的14只海蜥,無一例外全部慘死。

但……

高高在上的直升機照射出耀眼的雪白光芒,一支支粗大的光柱照亮地面。

大量的鮮血正潺潺流入海里,像是一條條紅色的溪流一樣,大大小小的碎肉星羅棋布的散落在岸上,唯有腳下這頭被凌皓痛炸成兩截的海蜥,尸體稍顯完整。

到處都是巨大的彈坑、破爛的車輛,曾經的「陸戰之王」主戰坦克,也沒有了往昔的雄霸陸地的風采。

幾十噸重的它們,竟然也能被海蜥狠勁扔出去,這是何等凶狠的力道,這又是何等慘烈的墜地撞擊?

自重更輕防護更弱的步兵戰車,以及壓根就沒多大防護力的武裝越野車則更不必說,在海蜥攻擊範圍內的,就沒幾輛還尚且完整,不是被砸扁了,就是在猛烈的撞擊發生殉爆,只剩下車體殘骸。

戰場上,幸存的士兵們一片忙碌。

除了繼續嚴陣以待的坦克裝甲兵們,所有官兵都動員起來了。

他們在尋找,他們在搜索……

此戰死傷太過于慘重,頂在最前沿的尖刀連幾乎蕩然無存。

又是一具被燒得碳化的尸體,作戰服已經燒成了烏黑,除了灼熱的士兵銘牌還依稀可以辨識出身份,再無任何可以證明尸骸的主人是誰。

眼眶淚花翻涌,所有人的心都極為沉痛。

「一二三,起!!」

喊著口號,用盡全身力氣,嚴重扭曲變形的武裝越野車被掀到一邊,凹坑底部,慘被擠壓而死的何凱血肉模糊。

看著這一幕,凌皓的心仿佛被針刺一般,更如刀割劇痛無比。

強忍眼淚不留下,摘下防護頭盔,凌皓和其他人一起單膝下跪,深深的低下了戰士高昂的頭顱。

「兄弟!」

「兄弟!」

「一路走好!!」

聲聲大喊,哭聲迭起。

班組里心理承受能力最弱的王東,已經是雙膝跪地,將頭深深埋在地上嚎啕大哭,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顯然,他很傷心更恐懼,他被瘋狂肆虐的海蜥嚇壞了,以至于不管是凌皓還是羅威,都很少看到他開槍射擊。

由始至終,他就像是一尊石化的雕像,木訥的看著高林和姜豐被一輛步兵戰車砸進泥土里,看著何凱抱著爆破筒沖向海蜥……

當時,何凱距離他身邊最近,他完全是可以伸手將他攔下的。

但,沒有人去責怪他,在這場生死搏殺之,海蜥本來就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凶殘,什麼蟻蟲、獵豹獸,甚至是鱷魚巨獸和把霸龍,在它面前都不是對手而是食物。

更何況,心理崩潰並不只是王東一個人。

此時此刻,和他一樣嚎啕大哭瑟瑟發抖的大有人在,士兵們也是人,他們也有驚恐和畏懼,在慘烈的死亡面前,他們感覺到了渺小與無助,他們的心理防線變得脆弱無比。

所以,他們只好用哭泣的眼淚,來發泄心的驚悚,刺痛神經告訴自己,還活著,幸好活著。

帶著沉重的心情,也只有凌皓、羅威和唐斌三人勇敢的走下凹坑,去輕輕抬起何凱的尸骸,盡管早已是胸骨全碎脊椎斷裂,模糊的血肉甚至剛抬起來,一大截腸就從破裂的月復部掉了出來。

郭銳立馬沖上去抱住血糊糊的腸,唯獨王東還在地上哭個不停。

「哭哭哭,你特麼就知道哭,何凱跑出去的時候,你麻痹的在做什麼?啊!」

羅威暴怒了,就差沖上去狠踹一腳,但卻給遼遠航給攔住。

「算了,讓他哭吧!」

遼遠航嘆息一聲,三兩步走下坑底,將被生生撕裂撞斷的何凱手臂撿了起來,然後合著尸體一起,裝進裹尸袋。

半邊臉頰已經沒有,森白的頭骨下,腦漿等早已流干,僅剩下一只的眼球還保持著驚恐劇痛的神情。

「安息吧,我的兄弟!」

唐斌嗟嘆一聲,伸手撫下何凱的眼皮將眼球蓋住。

凌皓伸手將何凱頸脖上的銘牌取下遞給唐斌,再由羅威將拉鏈拉上,和曾一起浴血奮戰的何凱就此告別。

搜尋,還要繼續。

高林和姜豐的尸骸被壓在沉重的一輛步兵戰車下,光靠人力是不可能拽拉開的。

唐斌用通信設備呼叫了工程營的工程車,采用主戰坦克底盤的工程車馬力很足,利用絞盤的粗大鋼纜拽緊步兵戰車的尾勾後,轟鳴著瘋狂拽拉,終于是露出了巨大的凹坑。

極為慘烈的一幕立馬出現在了眼前。

直接被翻覆砸下的步兵戰車炮塔壓下的高林和姜豐,已經根本無法辨認出身份,死狀極為淒慘可怖。

一直認為自己很堅強的凌皓,也再也忍不住,顆顆熱淚滾滾而落。

心痛、悲憫、憤怒、仇恨……

頃刻間,各種各樣復雜的情愫涌上心頭,百感交集讓凌皓只能是緊緊攥緊拳頭,越是想要忍住眼淚,眼淚卻越是止不住的滾落。

高林的家庭境況並不好,他是極為貧瘠西部大山里走出來的士兵,為了把讀書機會留給二弟,他高畢業就參軍了。

上次休假歸來,他還很驕傲的說弟弟成績不錯,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學出人頭地,而他自己則還指望著再升一級,能有更多的津貼寄回家去,多少減輕父母的負擔……

至于姜豐,一個城市兵,本應該過著嬌生慣養的生活,算得上是被他那凶狠的老爹,給硬生生‘逼迫’進入軍隊鍛煉的。

姜豐是個極為優秀的機槍手,射擊能力不遜于郭銳,而他也經常說感激他的老爸將他送進火熱軍營鍛煉,還能有機會走上戰場,和戰友並肩作戰。

但是現在,他們,都已經溘然長逝,再也不會向凌皓講述屬于他們的故事,鮮活的生命就此戛然而止畫上悲壯的句號。

很痛!

很痛!

凌皓的心口如刀絞一般,仿佛忽然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夜空如洗,暴雨過後格外清澈的蒼穹之上繁星璀璨。

習習海風吹拂臉頰,卻一點也不能讓凌皓狂躁的內心平復下來。

望著被裝甲救護車運走的戰友尸體,凌皓很想追上去在多待一會兒,但顯然那樣做沒有任何意義。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今晚戰死的不止是高林、姜豐、何凱等三人,不完全統計,尖刀連編制被打殘了,第一機步團2個營、坦克團2個營,以及增援而來的裝甲師一個主力團,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失。

有將近400余人今夜戰死或失蹤,超過兩百多輛戰車被毀,消耗了難以統計的彈藥,陸海空部隊都猛力出手,卻也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才消滅掉14只海蜥。

血色連隊旗迎風招展,遒勁有力的‘尖刀連’這三個字,如同針刺一般錐痛張永強的心間。

他的心,在滴血。

猛的將旗桿戳進被血染透的泥土里,張永強眼眶通紅明顯大哭過,可現在,他的表情依舊剛硬,依舊威猛,依舊有一種壓不垮的氣赳赳氣勢。

目光灼灼的掃了一眼面前的隊列,幾個小時前,全裝滿員的尖刀連還執行了01-04的巡邏任務,還與一大波陸地怪獸慘烈廝殺一場。

而現在,人呢?

全連連同他在內,也只剩下了52人,也就是說,戰損率超過了成,哪怕就是站在面前的,也不乏渾身血污像是血人的。

隊列,依然還有人在啜泣,也有人高昂著頭怒視前方,眾人表情不一,但痛楚神色是人人都有。

「全體都有……立正!!」

張永強聲嘶力竭的大喝一聲,所有人立刻挺胸收月復頭抬高,目光凜然的望著血染的尖刀連連旗。

「摘帽……敬禮!!」

一聲令下,包括張永強在內,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摘掉了頭盔,然後莊重的敬上軍禮。

在張永強的帶領下,52人一直保持著標準的軍禮巋然不動,仿佛一尊尊石化的雕像。

這是一個特殊的儀式,無聲無息,沉默無音,是緬懷逝去的戰友,是祭奠這場慘烈的血戰。

「禮畢!」

終于,張永強喊出了一聲命令,所有人卻並沒有再把防護頭盔戴上,就直接平端在手里。

目光從每個人身上掠過,張永強忍著悲痛,挨個在每名士兵胸膛口錘了一拳,輪到凌皓的時候,他加大了力道。

「好樣的!」

張永強不是瞎,他看見了凌皓瘋狂的一幕,他記住了凌皓在連隊危難之時的奮勇表現。

凌皓沒有說話,而是默默的承受了連長的重拳,怒視前方,腦里只想著一個念頭,那就是必須變強,只有足夠強大,才能讓今日淒慘悲壯不再上演。

砰!

砰砰……

一陣陣槍聲穿透空氣傳入耳朵,那是悲鳴的槍聲,是緬懷死者的哀慟。

坐在搖搖晃晃的越野重卡車廂里,凌皓沒有心思擦拭沾滿血污的槍支,回到營區後走進宿舍里,看著空蕩蕩的三個鋪位,誰都沒有了話語。

兩個小時前,神奇的‘水晶石’能夠爆燃,還能夠奇跡般的迅速復原傷口,除了凌皓,所有人都興趣盎然。

而現在……

9人出戰,6人歸,其1個還哭得跟淚人似的,回到宿舍就趴在鋪位上蒙著被嚎啕大哭。

作為班長,唐斌有必要起帶頭作用,讓凌皓、羅威等幫著開始收拾遺物,這些東西都必須盡快收拾妥當,因為天一亮就會有空軍的運輸機來運走遺體和遺物。

一夜之間,兩場大戰,一場酣暢淋灕,而一場淒慘無比。

約莫一個小時後,當灼熱的陽光普照大地,凌皓就知道,嶄新的一天已經來臨。

未來,還有凶猛的怪獸更血腥的廝殺,在等待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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