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歸,你讓我先歇口氣吧!我在外面忙一天都沒有這麼累!」一進了書房,曾林便覺心里的疲倦再也無法抑制,陪了姨婆和兩位表妹一下午,時刻要注意姨婆的情緒還有表妹們的小心思,簡直比做一天的苦活都還要累。
曾林如今連提起精神來責罵當歸如此不識趣的力氣都沒了,自顧自走到書架前的躺椅上躺下,雙目緊閉,作養神之狀,明顯是一幅不再想搭理人的姿態。
當歸見自家少爺這麼累,一下子把自己的小心思拋諸到九霄雲外,馬上從一旁的箱子里翻出一床薄被,小心地給曾林蓋上,蓋得嚴嚴實實之後,才有些著急地說,「少爺,那你先好好歇歇,當歸馬上去給你泡杯參茶,好讓你補補精氣。」
「嗯!你去吧!參茶泡濃些!」曾林有些迷迷 地應道。
沒過一會兒,當歸就端回了一壺泡得儼儼的濃參茶,先沏上一大杯,端到曾林面前,才輕輕喚他,「少爺,參茶泡好了,你先起來喝一點兒!」
一杯滾燙濃郁的參茶下肚,曾林覺得自己仿佛是又活了過來,深深覺得自己有重獲新生之感,無限寂寥地感慨,「當歸,你說這女人的心思,是不是都是九曲十八彎的?這可真是讓人猜得頭疼啊!」
當歸正為曾林續下一杯茶呢,听曾林這麼一說,也沒怎麼上心,以為自家少爺又沒事找事犯抽了,也就沒多搭理他,自己小聲地嘀嘀咕咕著,「少爺,女人嘛,哪個沒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少爺,我看你最近就是太閑了,如今連這點兒小事都還要煩惱來煩惱去的。」
當歸的聲音雖小,但還是被曾林隱隱約約听到了,曾林深深覺得這小子是溫飽了不知乞丐苦,遂有些不耐地橫挑鼻子豎挑眼起來,「當歸,雖然少爺是早就听說過‘新人娶進門,媒人扔過牆’的話,可沒想著你竟然也是這樣的人啊!我才剛幫你求了個好媳婦,這親還沒成呢!你就把少爺扔牆後去了,你就不怕少爺我反悔了嗎?」
見當歸被自己說了一通,有些迷茫,又有些惱羞,曾林捧著第二杯參茶又一口喝了下去,自己煩的時候見別人也煩,果然心情都會好很多啊!
當歸見自家少爺又是那副我不好你也別想好的心思,更郁悶了。「少爺,你又不講道理了。當歸是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煩惱的?哪家的媳婦進了婆家,不是听夫君、婆婆的話?表小姐一旦進了我們曾家的門,你這個夫君就是她頭上的天;只有她猜你的心思,想法設法博你歡心的,哪有你去猜她心思的?難道少爺你是喜歡上表小姐了,因為猜不出人家的心思才煩惱的?」
曾林白了一眼自以為猜對了曾林煩惱原因而有些洋洋得意的當歸,對這個有時候笨得不行的小廝,曾林實在是連教訓他的話都不想再多說一句了,只懶洋洋地為自己辯解道。「你以為你家少爺跟你一樣,不過見了人家姑娘一面,就被人家迷得神魂顛倒了?你家少爺如此風流瀟灑、聰明機智,哪可能猜不透女人的那些小心思?份明是少爺我心煩,懶得去猜!」
曾林也知道自己情緒有些不對勁,莫名地便覺得有些煩躁。憑心而論,兩位表妹長得貌美可人,性子也是溫婉、活潑,十足的大家閨秀,這樣的姑娘,婚配如今的他,實在是他有所高攀。
可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就這麼決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他心中就是有些不甘心,哪怕二位表妹再好,他也並不是十分情願就這麼娶一位表妹回家。而最讓他覺得煩惱的,是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不甘心!
見曾林默默飲茶,不發一言,當歸隨即領會到,自己一定是猜錯得太離譜,害少爺都不想理自己了,便展開了更合理的聯想,很快想到一個可能,自己把自己先嚇了一跳,「少爺,不是這個原因,難道是表小姐長得非常丑?脾氣還像母夜叉?把你嚇到了?」
「咳……」當歸的突發奇言,讓默默飲茶沉思的曾林一下子被嗆住了,咳了好一會兒才緩和下來,忍無可忍地訓道,「當歸,你以為少爺只有你那麼點膽子,能被個姑娘給嚇到?算了!少爺的事,跟你說了也不懂!還是少爺自個兒好好想想吧!」
當歸也沒太理會自家少爺的突然訓斥,反而覺得少爺說的話有點兒道理,然後,他又想到了一個主意,「少爺,當歸和您都是男人,當然是不怎麼明白女人心思的。要不,當歸這就去叫玉蓉過來伺候少爺,她總是個女的,應該能幫少爺解解憂?」
「噗……」曾林忍不住一口水噴出老遠,氣得跳起來狠狠地拍了一下當歸的頭,怒氣沖沖地說,「你餿主意出上癮了是不?還嫌你家少爺沒被折騰夠,還要上趕著找人來繼續折騰你家少爺啊?你安得什麼心啊?少爺現在不想再多看見你一眼。別在我跟前晃了,讓我好好清靜清靜!你出去吧!把藥鋪收拾收拾好!對了!你馬上出去吩咐一聲,以後府里有了新規矩,書房這邊不再要丫頭打掃伺候了,任何丫頭都不要。」
這邊曾林見了兩位表妹後心煩不已,卻不知道,有人卻是比他更加心煩。
書顏書玉就覺得,今天玉蓉姐姐見了表小姐回來就很不對勁。不管她們兩人做什麼,怎麼做,都免不了被玉蓉教訓一番。足足一個時辰後,她倆才好不容易趁玉蓉平心靜氣地拿起少爺的一身新衣來縫制的功夫,偷偷溜了出來,微微地松了口氣。
書玉一幅被玉蓉的陰陽怪氣給氣得不行的模樣,才走出不遠就拉著書顏悄悄抱怨。「書顏,你瞧瞧,玉蓉她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瞧她教訓咱們的那副模樣,活月兌月兌一幅少女乃女乃的派頭,這還沒爬上枝頭就這樣了,以後還不得對咱們更變本加厲,咱們要忍她到什麼時候啊?」
書顏譏諷地嘲笑了書玉一句,「書玉,你昏頭了麼?離了玉蓉姐,咱們還能有現在這樣的舒坦日子過?你書玉,什麼時候連這點閑氣都受不住了?書玉,我不比你傻,想挑撥我,你還是省省吧!」
見書顏絲毫不被自己的挑撥影響,書玉也收起那副受氣包的窩囊樣,笑得諂媚地對書顏說,「書顏,我不過是試試你嘛!既然你也沒昏頭,那咱們就還能繼續合作下去。走吧!去給我們玉蓉姐姐泡杯涼茶,降降火氣!」
「書玉,泡茶你一個人去就行了,我去廚房要一碟糕點!」
「你還真拿她當姨女乃女乃伺候呢?她不過就是命好,正巧趕上了時候。」
「書玉,誰讓你爹媽沒早幾年把你生出來呢?你再看不起她,她也會比你先做上主子的。你如果老是這樣浮浮燥燥的,別怪我不再和你合作了!」
「好啦!我以後再不這樣說話了。咱們未來的少女乃女乃看來不怎麼好對付啊!瞧瞧,這才一露面,就引得咱們蓉姨女乃女乃方寸打亂,如此強敵,咱們怎麼能掉以輕心呢?一會兒可要好好勸勸玉蓉姐姐打起精神來,她要是不能和少女乃女乃斗起來,以後還有咱們什麼事啊!」書玉把玩著自己胸前的一縷束發,漫不經心地說。
書顏不多理她,再次提醒道,「你知道就好!咱倆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兩人再回玉蓉房間的時候,玉蓉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一見她倆,便開門見山地說,「老夫人看來是真想選一位表小姐做少女乃女乃了。你們也是從京里跟出來的人,對兩位表小姐也都不陌生;而且你們也跟了我一段時間了,如今可是該想好了,到底誰才能給你們想要的前程?」
書玉忙了書顏一把,殷勤地對玉蓉道,「玉蓉姐姐,奴婢倆幸得您提攜,這才能有今天,奴婢倆自然是您的人;再說了,您是老夫人安排給少爺的姨女乃女乃,就是少女乃女乃,也得看老夫人的面子,給您幾分顏面;只有跟著您,奴婢們才有好日子過。書顏,你說對嗎?」
「對!玉蓉姐姐,我倆跟著您,就是您的人,您要是有什麼事,盡可以吩咐我們去做,有什麼煩惱,若是不嫌我們笨,也可以跟我說說,讓我們幫著想想主意。」
玉蓉仔細地注視了兩人稍許,這才正色道,「是我想差了,兩位妹妹都是好的,姐姐竟然差點忘了你們的好,真是不應該啊!兩位妹妹,老夫人只怕不多時就會替少爺定下少女乃女乃,可是姐姐如今卻還是妾身未明,若是姐姐沒得個結果,等少女乃女乃進門,咱們還不就得像螻蟻一般,任人拿捏?你們也幫姐姐想想,姐姐該怎麼辦才好呢?」
書玉書顏悄悄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了然,「這位終于知道自己向少爺獻殷勤沒用了,可惜她明白得太快,不然她們還能再多看看好戲。」
不敢讓玉蓉等太久,裝作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書顏有些猶豫地說,「姐姐,奴婢剛想到一個辦法,不知道能不能幫到姐姐。」
「你說來听听。」
「姐姐,少爺連娶誰做少女乃女乃的事都要老夫人做主,而你本就是老夫人給少爺準備的枕邊人,只要老夫人能發句話,姐姐不就馬上就能變鳳凰了?」
「姐姐哪里能算鳳凰,頂多是只喜鵲鳥。你可算是一言驚喜夢中人了,」玉蓉本沒對書顏的主意有什麼期待,不過是想听听就算了,沒想著書顏的話,一下子讓她看見了希望,「姐姐可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玉蓮被栓婚給了當歸,少爺身邊如今只有我一個大丫鬟,老夫人不可能不給少爺放通房丫頭,而這個人選,舍我其誰,這麼有利的局面,我竟然都沒注意到。如今,我只需要輕輕地推老夫人一把,這事不就馬上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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