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修背著殮皇道終于行至阻界大門了。本可以放松下來的心,卻因為阻界大門前的人而又緊張起來。
卻行正在布結界,看到持修到來沒有任何意外,但是持修的樣子卻讓他驚訝。那個曾經素潔的小道士,如今蓬頭垢面的樣子,衣服上的血污泥垢已經干漬在衣服上,成為印記。陰暗的顏色如同持修現在的心情。
卻行對魔界的結界封印已經進行道最後的時刻了,只要把阻界大門這里補上,整個結界就算完成,能讓人界平穩十年。
「師叔。」持修的聲音喑啞。
卻行搖了搖頭。
「我知道讓你做出決定有多難,所以這次不是由你做決定,而是我。」卻行說著將困軍陣發出,持修被困入陣內。
此陣又對魔體有牽制,持修立馬感覺到殮皇道的身體沉了一倍。原本就已經很勉強在支撐的持修,此時更是無力。背著殮皇道連反抗也不能。
「師叔,我只是將殮皇道送回魔界,僅此而已。」
「我不說任何無用之言,你想要救殮皇道只能破困軍陣。」
「師叔!」
「持修,你想不發生任何沖突就解決這件事是不可能的。只有正面面對,你才能保住你想保住的。」卻行嚴肅的說道。這些話原本就是卻仙要說的,但是似乎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持修想了一下,然後放下殮皇道,「師叔,持修得罪了。」
卻行一笑,倒是很滿意持修的決定。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無論是錯的還是對的決斷,總比猶豫不前來的好。
持修運氣破陣式,忽覺心髒鈍痛,他只能忽略掉。提著一口氣,面對堅固不催的困軍陣,道︰「天地清明,萬物歸召。」清靈的藍色之氣凝聚在指尖,「破!」
一聲破,細如絲線的藍光穿破困軍陣的氣壁,直擊卻行的肩頭。卻行身形微閃邊躲過攻擊。
持修卻驚奇的發現困軍陣沒有破,那一處的漏洞也旋即自行修補上了。
「你是很聰明,但是你別忘了。你這一身的修為是誰教的。♀」卻行道。
卻行一邊拖住了持修的腳步,另一邊加緊完成結界。持修眼看著只能見到一半的阻界大門了,他自己也沒剩下多少的體力,纏斗必輸。持修不能拿殮皇道的生命做賭注,下一招他必須贏!
可是面對相當于自己半個師父的卻行,他的任何招式都是沒用的。
持修運起從沒用過的魔氣,讓混沌不明的魔氣游走周身。
卻行不驚不亂,淡然的運起蘊藏之力。或許面對殮皇道他尚不是對手,但是面對持修還是不成問題的。即便持修有魔氣加身。
二人正在對峙,卻行忽然神色有異,停頓了一下便立刻飛身離去。
「師兄……」
持修莫名,心想之後再回師門詢問吧。眼前還是要把殮皇道送回魔界。
卻行走了,困軍陣也就困不住持修了。只是封印魔界的結界只剩下狹窄的距離就要閉合,這點距離根本容不下一個成年人的通過。
持修模了一下結界壁,便是一陣狂風直面掃來。迅速的收回手,手已經被刀風傷到,幸好收回的快,否則他的手會被卸掉。
持修想了一下。結界屬巽從金,以陰制陰。火克金,但會助長巽之力。若要抑制巽之力,必須借由金之力。但巽為主攻,若不克制,只解化金也是無用。
持修運起八卦圖,以離克巽,自身承受結界刀鋒之利。硬是將結界撕裂,阻止結界閉合。手上的刀口深見白骨,持修渾身冷汗直流。
結界被死開一道只能通過個人的口子,結界的另一邊,少寓輕故顏色和墨城都驚訝的看著持修,說不出任何話來。
持修用盡了最後的力量,將結界的這道口子定住。
支撐起殮皇道的時候,持修停了一下。
「殮皇道,你仍是在騙我對不對?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一個人是不可能完成承諾的,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的不自量力?今日我持修為你背棄師門,與武林為敵,同師長動武,是否都在你的策劃內呢?」
如果殮皇道醒著,他該如何回答呢?昏迷的殮皇道卻正好誠實的回答了他的疑問。
「我的承諾不是對你一個人的,是對兩界的。所以,我仍會為兩界融合奔走。只是,希望自此,你我就不要再相見了。」
持修將人送過結界,少寓輕和墨城接下人。
「持修……」
「這道結界,我會想辦法打破。」
結界恢復,漸漸閉合。持修也終于撐不住,眼前一片昏花。持修癱軟在地,最後一眼似乎看到殮皇道的目光了。
持修自嘲。對殮皇道死心竟然只能用客觀來強迫。
「你給的情,持修實在承受不起。」
持修再次醒過來,渾身疼痛的不敢動,頭昏腦漲。只听到有人在問︰「你醒了?」
持修睜了睜眼楮也看不清是誰在跟他說話,然後又沉睡了。
再次醒過來,眼前居然是一張孩童的臉。很眼熟的人。
孩童見他醒過來,跑出屋大叫道︰「娘,他醒了,他醒了!娘!」
持修被孩童的聲音震得頭昏。
孩童的娘道︰「你小些聲,他才剛醒。」
持修見到來人竟然是任盟主的夫人,著實吃了一驚。
御光明看了看他,笑道︰「很好,這次總算是恢復一些神采了。你要是再像前幾次那樣混混沌沌的,我可就放棄了。」
「夫……人?」持修許久不說話,嗓子干啞。
「叫我御光明就好。」
「御光明?」持修似乎在哪里看到過這個名字。
御光明看到他的困惑的表情笑了一下。
「魔界的上任大將軍,御光明?!」持修想起來,是在魔界的典籍中看到的。御光明是唯一一個身兼三軍統帥的武將,她僅靠一人之力便整合了整個魔界的兵力,消弭了各族之間的征戰,形成了統一的戰力。只是後來的事就不曾有過記載了,持修以為她死了,沒想竟然……
「或許你感到驚訝,其實連我自己回首前塵往事也倍感驚訝。當我執掌三軍,站在巔峰的時候,根本不曾想到會有一天,我會甘願平凡的相夫教子。」御光明說道,但是眼中卻沒有任何悔意。
持修很想知道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
御光明道︰「你先安心養傷,等你傷好了,我慢慢說給你听。也希望你能完成任言騁的遺願。」
持修能活過來也全靠著御光明的魔氣維持。當時他昏迷在阻界大門,前後都找不到任何人跡,如果不是御光明感測到魔氣浮動找到阻界大門,恐怕持修已經死在那里了。
御光明看到當時的持修嚇了一跳,素淨自持的道士,狼狽不堪如同乞丐一般的倒在雪堆里,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魔氣,御光明真的不敢承認那是持修。只怕當時有人路過,也不會救他的。
持修雖然有殮皇道的魔氣護體,但是內創甚重,體力消耗過巨,外傷內傷加在一起,御光明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了。索性持修爭氣,能活過來。
持修又休養了半個月,外傷已經逐漸見好,雙手的傷口也正常的愈合。只有內傷需要慢慢恢復。
御光明現在住在一個小村莊里,她說她不想在獨居了,只有與這些凡人生活在一起她才感覺到自己在人間。也只有看到這些忙碌的人們的時候,才會知道平淡的生活是多麼的珍貴。她更加的不願意看到戰火重燃的那天。
她說,可能是自己的雄圖霸業已經被任言騁磨光了吧。
持修有些好奇他們之間的過往。
御光明說,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剛統一魔界兵力,雄心勃勃進攻人界。當時魔界也是被結界封印,魔皇的能力每次只能讓一個人通過結界。她是三軍統帥,自然要沖在最前面,初入人界,第一個踫到的就是任言騁。
當時的任言騁剛二十出頭,卻已經是武林盟主,為人謙遜有禮,溫文爾雅。御光明一介武將自然是不把這樣的人放在眼里。可是交手數招之後,她驚奇的發現,任言騁內力渾厚的程度讓人瞠目。
御光明代表的是魔界武力的巔峰,她輸了就表示魔界也輸了。可是任言騁卻故意與她打成平手,御光明自覺受辱,會到魔界怎麼想都不甘心,于是私下求魔皇再次入人界雪恥。
魔皇準了,然而這一去,御光明就沒有再回來過。
御光明說她在武林巒書門口再次挑戰任言騁,任言騁沒有說穿她的身份,反而將她請入武林巒書居住了幾日。
任言騁在第五日的時候對御光明說︰「御姑娘,在下最近確實很忙。不如這樣吧,獨留姑娘一人在山莊上甚失禮數,在下邀請姑娘一同前往武林。」
「武林?這里不就是武林中樞嗎?還要去哪里?」御光明問道。
「武林自然在武林。姑娘就與在下一同去吧。」
御光明糊里糊涂的就被拉著一起去「武林」了。
接下來的一年里,任言騁與御光明一同看遍山岳河川。御光明問任言騁,這些景色反復看不會膩麼?任言騁說,發現細微的變化就不會。
御光明看到太多的景象,小村莊的寧靜,大城市的繁華,人的喜怒哀樂……御光明慢慢的了解到任言騁對人界的不舍。
可是他那是才二十幾歲竟然已經有這樣的感悟,御光明心中略微的羞愧。
「我也不懂你的雄圖大略,那樣的豪情也是我不曾有過的。站在巔峰之上,渺萬里層雲,將山川盡收,也該是一種境界。」
任言騁的這句話是在高峰之上說的,御光明笑了笑道︰「天地都不在我眼中,我要的是縱橫披靡的一生。當然,我也欽佩你心懷眾生的胸襟,這也不是我能夠達到的。」
御光明說,之後她就更加喜歡與任言騁交談。她才會知道,原來任言騁一直都在尋找能讓魔界與人界和平相處的辦法。他不希望戰爭毀了人界和魔界。
或許他的想法很天真,但是如果不經過努力的話,這項提議永遠都會停留在天真的階層,不會進步。
「這也是我為什麼要救你的原因,我希望任言騁的想法可以有人施行,不管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只是可惜,不知道是誰泄露了御光明魔族身份,眾人要求任言騁殺了御光明。而任言騁卻主動退位,讓御光明做了一場假死的戲,從此銷聲匿跡。
任言騁用了自己三十年的壽命,為御光明行起死回生之術。
「原來他的壽命只有六十年,他在孩子四歲的時候就去了。」御光明的語氣帶著一絲傷情。「持修,那你呢?你會後悔自己愛上殮皇道嗎?」
持修呆了一下,他看了看雙手的傷,有些迷茫又有些無奈。
「不知道。也許在某個時刻,我會後悔。」
持修也看向這個寧謐的村莊,如果後悔,恐怕就是在殮皇道掀起戰火的那一刻了吧。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