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怡雖受儒家禮學燻陶,骨子里卻是敢愛敢恨的性情,此刻逃月兌不過,心中雖喜,卻又忐忑不安。她隨人私奔已為天下人所不容,此又與張少英**相擁,如此有違男女之別,著實讓她竟憂心又不失一番淡淡的快意。林夢怡那嬌羞的模樣兒,張少英瞧得痴了,竟向林夢怡吻去。見他在阿信阿沅身前輕薄自己,林夢怡哪里承受的住,急道︰「少英。」張少英給林夢怡這一喊,頓回過神來。兩人相距不過數寸,氣息可聞,聞得對方的氣息均是大感呼吸沉重。張少英陡然瞧見阿信阿沅二女站在一旁,埋首羞笑,不禁嚇了一跳,忙將林夢怡身子放開。瞧著二人動作,阿信阿沅更加忍不住掩面笑出聲來。張少英大感躇迫,卻不知說些甚麼,林夢怡瞪了二女一眼,二女頓不敢再笑。張少英突想起一事,拉著林夢怡坐在桌旁問道︰「妍妍,你可知道玄天派?」林夢怡點頭道︰「倒是知曉一些,我們城里的一些大家公子都被父母送去玄天派拜師學藝。素聞玄天派備受朝廷眷顧,又身為武林盟五大門派之首,瘦馬他們安頓在玄天派,也不失為個好去處,只是听說那里經常打仗。」張少英點頭道︰「那我們得快些趕去。」說罷,不禁潸然淚下。
林夢怡說道︰「好,明日安頓好母親咱們便趕去,等你好了,我回來給母親守孝。」張少英听她竟然不顧孝節,要隨自己去玄天派,心中感激,說道︰「那我也回來。」林夢怡搖頭道︰「咱們還沒成親,你先去做自己的事,我等你來娶我。」張少英嘆道︰「那也得三年以後呀。」林夢怡說道︰「我便等三年後的你。」張少英道︰「要是我混不出樣子怎麼辦?」林夢怡應道︰「你是人中龍鳳,別小瞧了自己,大不了我與你做個討飯婆吧。」張少英咕嚕道︰「那我去死便了。」林夢怡抿嘴嬌笑。瞧瞧天色,已近日落,阿信阿沅整理衣被。張少英為三女在東廂打了個房間,阿信阿沅接著又去收拾。獨居房中,張少英倒床靜思,直覺連日來猶如做夢一般,細想各中情由,不時便沉睡過去。
次日,諸人匯聚,任閑遙雇了一輛馬車將張少英等安頓上去,車夫駕著馬車緩緩出了鎮子,一路向西行回房縣城,任閑遙三人則驅馬在前領路。張少英見林夢怡雙目通紅,顯是昨晚哭過。心中甚是痛惜,拉過林夢怡身子將她摟在懷中。想起昨晚的疑問,待林夢怡好些,張少英問道︰「妍妍,你們昨晚說的黃巢是誰?」林夢怡坐直身子說道︰「他是個唐末的平民叛賊,但他揭竿而起,率平民之兵拖垮了唐朝。」張少英對這些從未听過,自骨子里他似乎只知天下僅為宋朝一般。張少英嘆道︰「他竟然能打倒一個朝廷,本事可不小。」林夢怡便以史書中的黃巢叛亂之事講給張少英听,三人均暗暗听著,竟是佩服,又是驚恐。待到午時,一行人行至一處依山而建的大鎮子里用飯。此處的百姓對武林盟極是熟悉,一瞧任閑遙等人的著裝,客棧店主便親自出來招呼,竟是高興,又大獻殷勤。一行七人上樓要了個隔間。不過多時,但听間外一陣吵鬧。只听店主急道︰「二位道爺,可真是沒有雅間了,你便坐個眾席將就一二吧。」卻听其中一人不耐煩說道︰「甚麼沒有雅間?貧道偏要坐雅間。」說罷,只見席簾拉起,進來兩個負劍的青年道士,頭戴黃冠,身著藍色大褂,神色激憤。一見屋中諸人,二道嚇了一跳。雖不識屋中諸人,但瞧及兩青年的衣著,頓知乃武林盟門人無疑。
任閑遙臉色不悅,問道︰「你們可是武當山真武道觀的?」二道見他不怒自威,氣勢凌人,頓不敢造次。兩人進得屋來,長揖行禮,說道︰「武當山真武道觀小道李治然(翁俊杰)拜見前輩。」任閑遙本不願多管鎖事,但見二道如此盛勢凌人,便想給二人一些教訓,說道︰「道家不是講究修心養性嗎?你們回去自行向天機觀主請罪罷,就說此事七界記住了。」二道同時一顫,這方圓之內豈有敢冒充之人,忙躬身行禮,說道︰「小道知錯,這便回去請罪,告辭、、、」說罷,二道灰溜溜的去了。張少英不覺撼然,此般為法可較之逍遙城的雷厲風行更易教人接受。
飯畢,眾人起身上路,不過申時眾人便已趕回房縣城,但見城下站滿身著紅衫的刀衛,倒與任閑遙所帶的兩個青年衣著一般,只是二青年腰間的腰帶卻為紅色,眾刀衛則為淺紅色。一見任閑遙,眾刀衛恭身有禮,甚是恭敬。一行緩緩進入城內,此時街上並無行人,甚是寂靜,不少國公府的親兵自街上來回巡邏,甚是森嚴。張少英等均是暗暗擔心,只覺入了狼窩一般。林夢怡想起母親,已是雙眼迷離,暗自垂淚,極是壓抑。眼見林夢怡傷心欲絕,張少英掀開車帷向任閑遙喊道︰「任大哥。」任閑遙听得聲音,勒住馬繩,待車走到身畔即驅馬同行,問道︰「怎麼了?」張少英說道︰「我想先回林府將夢怡她母親的靈柩接出來。」任閑遙早知此事,便向兩個青年其中一人說道︰「千兩,你去幫幫手。」那兩青年均是任閑遙的入室弟子,一人叫金千兩,一人叫田居子,听得任閑遙吩咐,躬身答應。
任閑遙向張少英說道︰「你們自行去罷,不過切記,需快些來王府一趟,有人可想尋你的麻煩,記住,只需你不認,他們便拿你沒轍。」說罷,帶著田居子策馬離開。張少英心中感激,待到林府前,他花了些銀子向那車夫買下了騾車。那車夫哪見過如此多的官兵,已嚇得魂不附體。金千兩攔住一隊巡邏的親兵,囑意將車夫好生送出去,一眾親兵識得他,當下帶著去了。林夢怡下得騾車來,望著林府的大門。細想不久前自己還是林府的六小姐,此時回來卻是這般情景,一陣黯然。門外並無人看守,張少英上前敲了門,只听里處一老者聲音傳出,問道︰「誰呀?」林夢怡見母心切,喚道︰「楮七伯伯,我是小妍妍。」
里面開了門,走出一個頭發鬢白,滿面皺紋的老漢來。見是林夢怡回來,楮七喜道︰「原來是小妍妍回來了,好啊、、、」林夢怡平日雖不甚受林溪澤寵愛,但她對府中僕人均是和和氣氣,倒與林府僕人湊合的緊,極得眾人喜歡。楮七問道︰「這些是甚麼人?」林夢怡那里忍受的住,一路來想起母親,她均是拼命壓抑,此刻終發泄出來。哪里理得楮七,大喊一聲︰「媽媽。」當先沖了進去。金千兩向楮七說道︰「老丈,我們一會兒就離去,凡請你不要關門。」楮七听他說得客氣,突明白林夢怡此次回府究竟是何意,嘆道︰「唉,苦命的娘倆啊。」
林夢怡沖入進靈堂,林府上下均著孝衣跪在林溪澤的靈床前哀聲成片,卻不見母親的靈柩。林夢怡心中一沉,厲聲道︰「我媽的靈柩呢?」林家眾人一見林夢怡本是大怒,瞧得張少英進來,頓如見了鬼魂一般驚叫起來。抖見林溪澤三子林三驚慌的指著林大說道︰「是他,是他不許合葬的,是他。」一人所指,另年長的三子也紛紛指責。林大站起身來,冷聲說道︰「六妹,你好狠的心吶,怎麼?你又想來殺誰?」林夢怡哪顧得他這些,厲聲道︰「我媽的靈柩呢?」林大說道︰「六娘只是個侍妾,豈能按正室之禮安葬。」張少英踏前一步說道︰「我們來,只是接妍妍她母親的靈柩,不稀罕你們家的族譜,靈柩呢?」林大見張少英雙目通紅,殺氣大盛,頓逞強之念盛過苟活之念,說道︰「在偏屋。」眾人跟至偏屋,果見李氏的靈柩擺在長凳上。林夢怡一見母親靈柩頓撲上前去,唉聲痛哭。阿信阿沅二女也跪去,悲傷痛哭
張少英想及自己竟與林夢怡成眷侶,那便是自己的岳母了,當下也拜了下去,磕了三個響頭。金千兩念及死者悲慘命運,以凶拜見了。林夢怡越哭越難受,傷心欲絕,許久,林夢怡哭得累了,聲音已有些嘶啞。張少英上前安慰一陣,林夢怡哀聲漸歇,竟在他懷中暈睡過去。張少英將劍交與阿信,抱起林夢怡身子。金千兩上前,雙臂用力,已將靈柩抬了起來。張少英感激向金千兩瞧了一眼,金千兩說道︰「走罷。」
出得林府,金千兩運力將靈柩拋起,右手拔刀,一股刀氣驟然掃出,將馬車削得只剩下車板。金千兩再出刀挺出,抬住墜落的靈柩,輕輕放在馬車上。直將跟出門外來的林家眾人嚇得目瞪口呆,人人暗自慶幸,幸虧早將李氏入殮,否則今日當真是大禍臨頭。
阿沅二女備上孝服,自林溪澤堂前取了些祭祀之物。眾人出得東門,尋了塊山間的空處將林母葬了下去。立好新墳,金千兩取了一塊車板立了墓碑,只見金千兩用刀尖刻上碑文︰故岳妣李氏之靈,卻是以張少英的名義立的。
立碑竟畢,林夢怡又大哭了一場。阿信阿沅將祭祀之物擺上,燒上紙錢,又為張少英,林夢怡二人穿上孝服。一眾神色淒然,跪在墳前默默垂淚,暗自懺悔。張少英自小無父無母,飽受欺凌,極渴望親情之愛,這時竟將李氏看作岳母,想及她為人迫死,不禁甚為傷感。再念起死去的伙伴,不禁也大哭了一場。這番動耽擱,已近酉時,天色漸暗。金千兩問道︰「是否準備回去了?」
林夢怡悲痛欲絕,神情呆泄,喃喃說道︰「我不回去,我要在這里陪著媽媽。」張少英也不忍此時勸林夢怡離去,但想晚間便在此過便了。向金千兩說道︰「千兩大哥,今日之恩,小弟沒齒難忘,今晚我們便不回去了。」金千兩也不強迫,說道︰「天寒地凍的別凍壞了人家。」說罷,金千兩只身尋了些柴禾來,做了個火堆。再搬來些石塊做墊坐之物。張少英見他如此,愕然問道︰「你不回去嗎?」金千兩說道︰「我的職責是保護你,怎能隨意離開。」晚間,張少英回城取了些食物和被褥,勸著林夢怡稍稍吃了些。夜間極冷,張少英怕林夢怡凍壞,模黑揀來大堆濕柴,圍著新墳四周做了數個火堆,晝夜照看。徑直半夜,三女漸漸經不住困乏,張少英只好將三女勸至棉被中歇息。次日清晨,張少英待眾人起身,林夢怡身子搖搖欲墜。張少英一驚,一模林夢怡的小手,甚是冰涼,但見林夢怡神色憔悴,一臉病容。張少英再去拂林夢怡的額頭,直覺甚是燙手,顯是受了風寒。張少英忙用被子裹住林夢怡身子,抱起林夢怡,沉聲說道︰「妍妍,你不能再這樣了,我們先回城去醫治。」林夢怡心緒大亂,提不起半分精神,搖頭道︰「我不回去。」張少英想起小香便是一睡不起,心中忌諱,頓自向城內大步跑去。林夢怡眼見里母親的墳頭越來越遠,不禁大呼母親,雙手亂抓,拼命掙扎。
回到城內,張少英尋得一家藥店。此時城中在戒嚴,店門大關。張少英叫開大門,一個伙計顫聲問道︰「做甚麼?」張少英說道︰「我妻子感染風寒,凡你做些姜湯來。那伙計見過林夢怡身影,也見過張少英的懸賞畫像,尤其是身後還跟著一位武林盟裝束之人,頓嚇了一跳,忙開門請了進去,再叫來大夫。那大夫稍一探脈,便吩咐藥作去熬些姜湯,順便招呼眾人入座,自一旁恭候。金千兩說道︰「店家不必拘禮,用過湯後,我們便去國公府,你務須驚慌。」那店家也是進退兩難,張少英的懸賞仍未撤去,但他身後又跟來一位武林盟大俠,掌櫃自是忐忑不安,听得金千兩安慰,當下也稍稍寬心。
待林夢怡用過姜湯,張少英給了些銅錢,便將林夢怡帶出,叫開個客棧,將林夢怡安頓下去,讓阿信阿沅二女照看。剛出房來,金千兩便守在門外,說道︰「你去國公府一趟罷,我在此看著,記住,他們問你甚麼,你只說不知,只將你跟成萬里之事說了便是,柳統領會為你托場。」想起有柳天波在,張少英稍稍寬心,下樓來,店外已有馬車等侯,一隊長槍親兵正在值守,都身著孝衣。見張少英來,一副都頭冷聲說道︰「請。」張少英見一眾人對自己眼神不善,卻也沒心思去與他們計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