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走近朱必身邊,笑道︰「豬斃小豬,今天還真成小豬了,賴地上不起來了。」眾乞丐譏笑一片。朱必倒也有些骨氣,不理大頭,向張少英怒喝道︰「小陰子,你別得意。我們的賬還沒完,你走著瞧。」
張少英走近朱必,不屑說道︰「你要使甚麼招,盡管使出來吧。」說時,張少英蹲來。接著說道︰「知道我為甚麼不怕你們?因為跟著宋豬頭,你們永遠都是輸。」「放屁!」朱必大罵了一聲,轉過頭去,不看張少英。張少英起身看向宋瘦仁,一見他那嚇人的模樣,便知他已無法行走。
張少英吩咐道︰「大頭,你們扶上豬斃小豬。瘦馬,你帶上宋豬頭、葛青,咱們上宋宅討債去。」二人一听之下,忙興奮的招呼自己帶的人將宋瘦仁八人扶了起來。張少英將這群人教授得跟軍隊一般,一行共三十人。瘦馬,大頭,各九人。俱是群里力氣大,平時都是打架的主力。剩下的七人則都是些年紀較小的便由青舒領著,平時幫著大家做些探風。小香與于芳是女子,便跟著張少英做起了管家。
這群人在張少英的督促下,凝聚力極強,也正是宋瘦仁等一群人拿他們無可奈何的原因之一。眾乞丐本就徘徊在生死邊緣,經張少英**,做起事來人人不要命。他們不要命,宋瘦仁等人可不想不要命,這也是狐山鎮上眾家商戶妥協的原因。
郊外小道上,剛抓住張少英的那黃衣大漢正暗暗得意。如此輕松便賺上五十兩銀子,這種好事豈是天天都有。
此人名叫鐵官心,乃是州府龍威鏢局的二當家。在州府那也是自頭號天遙鏢局之外的大鏢局,名氣也著實不小。此次押鏢外出,繞路過狐山。正好在宋瘦仁的天香樓用飯,巧被宋瘦仁看中,許以重金來對付張少英。一個有點小聰明的臭乞丐,鐵官心哪會放眼里。且只是去抓個人,又非殺人,輕輕松松便賺上五十兩銀子,鐵官心豈能不答應。稍稍的謙虛兩句,鐵官心便委婉答應下來。
鐵官心押鏢路過狐山數次,也曾來求得狐皮,對狐山倒也頗為了解。鐵官心摘下臉上的蒙巾,露出那張臉如黃蠟的瘦臉,神色傲慢。想到宋瘦仁一個有錢有勢的掌櫃,居然連群小乞丐都斗不過,鐵官心里頓顯不屑之色。尋常百姓的斗毆與他們這些走江湖的人物自是不能比的,像這樣的雇佣,在江湖上也不是甚麼秘密了,只是大家相互忌諱,不說罷了。
正尋思,鐵官心忽听得前面不遠處似有人聲。鐵官心心虛之下,立時閃入灌木叢中,立耳傾听。像這樣的單獨來去,江湖人一瞧便知有不可告人之事。只听得一男子的聲音問道︰「首領,我們何時動手?」只听另一男聲沉聲說道︰「該到時候,我自會發令。此次行事計劃已久,不容有失,風險極大。大家靜下心來,切不可急躁。」接著便听見許多人齊聲應「是」估模起來也得有十余人。
鐵官心俯身模過去,藏于一顆大樹後。伸首望去,只見右面幾丈處的高地下圍坐著一群人。其中有八人握劍,另四人分是開山斧,鬼頭刀,短劍,短槍。十二人圍坐一圈,中間燒著火堆,正冒著絲絲的白煙,想這十二人早在此處過夜了。瞧那十二人個個面目凶悍,顯不是蹩腳之徒。十二人中只有一六十余歲的白須老者,削臉尖鼻,卻身形威壯,一身陰邪之氣,其余則皆是精壯的粗衣漢子。瞧眾人那敬畏的神態,剛說話那男子稱為首領的便是白須老者了。
鐵官心只是押鏢路過此地,也不願多惹事非,自知這又是哪一教派高手在密謀不軌之事。江湖人最忌行事前被人發覺,以此不吉利。尋思間,鐵官心便準備離去。卻又听得一漢子問道︰「首領,若是此次我等完成任務,獎賞一定不少吧?」白須老者撫撫短須,淡淡說道︰「規矩是不會變。完成任務,獎賞也會比以往要多。可是你們要記住,正因如此,我等定要齊心協力。」眾人齊聲應是,言語中盡是激動之意。
鐵官心轉身小心翼翼的俯身離去,豈知這才動了兩步,便听那老者喝道︰「甚麼人?滾出來!」
鐵官心嚇了一跳,豈想對方這便發現了他。忙蹲來不敢稍動,愛財之人,自是更為惜命,遇到狠人,自不敢如平日那般氣勢凌人,大義凜然。
白須老者這一叫,十一人順老者目光瞧去。紛紛向鐵官心所在之處躍上。鐵官心暗暗叫苦,自己已如此小心,仍給對方發現,可見對方武功著實高出自己不少。他不再猶豫,立時躍起身來,展開輕功飛奔,心中卻暗暗大感晦氣。
那十一人躍出追擊鐵官心時,白須老者眼里閃出一絲迷茫之色,眼光瞬間即逝,自向另一方向奔去,顯是抄近路去了。鐵官心使出全力奔行,不想身後那十一人的輕功當真是詭異至極。幾個起落,對方當先的兩人已近自己三丈。若非靠著先前被發現的距離,恐怕他早被這群不明身份之人圍住。看那十一人追擊都顯得默契有加,漸漸的展開成扇形,斷去鐵官心前處之外的三路之地。
鐵官心額上已大冒冷汗,他許久未見過如此厲害的人物,且是一群。除了拼命奔跑,鐵官心實在想不出它法。若是落在這群人手里,那決計討不了好。他使的燕子功,苦練十愈年,倒也頗有所獲。只是他身後那群人所使的輕功,不僅迅捷有致,步伐大開,且一躍三丈之距,豈是他這小小燕子功所能比擬的。
鐵官心只選山間茂密之處奔進,只是他這燕子功在平常之地倒是頗具威力。但在這陡峭的林間卻顯得難以發揮。奔出近二里路,鐵官心已出了樹林,前方是一片斜坡石嶺。鐵官心心中正喜,卻見坡下路邊的大石上站著個老者,正是身後那十一人的首領。鐵官心心底一沉,卻不敢稍作停歇。石坡兩面俱是陡峭的山崖,只有老者石前那一條路可行。鐵官心索性心中一橫,雙手運足內力。猛喝一聲,雙掌疾速的向那老者胸前拍去。那老者見鐵官心來襲,卻是紋絲不動,因為他已認出此人正是龍威鏢局的二鏢頭鐵官心。
鐵官心雙掌已近老者胸前,眼見老者不予抵擋。心中暗喜,人家瞧不起自己,自己逼開他的機會便更大些。豈知他這一掌擊進老者身前,眼見便擊倒老者。那老者卻是嗖的一聲,竟似憑空消失了。鐵官心運足全力一擊,卻是撲了個空,心中驚駭至極。一股掌力自雙掌間急泄而出, 的一聲悶響。鐵官心這股掌力直擊在大石上。只是他這一股掌力瀉出之時,驚駭之際未及將掌力完全散出,內力反噬自身,練功之人最忌自身內力反噬。雖然內力彈回不多,卻也使鐵官心連吐幾口血,已受內傷。
自己舍命一擊,對方都如此輕易躲過,那武功可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便在鐵官心恍惚之間,身後那十一個粗衣男子已然將他圍在石上。白須老者此時才從空中飄落下來,站在大石邊上的一塊石凸處,身形極是灑月兌。眼見對方如此厲害,鐵官心自知今日在劫難逃,忙抱拳一禮,說道︰「各位,這是誤會。在下路過貴處,實是踫巧遇到,並未有冒犯之意。在下發誓,今後對此定絕口不提。」白須老者清脆的笑了兩聲,不屑說道︰「你們不是常自命武林正派嗎?今日我等做這見不得人之事,你卻如此模樣,當真教人好生奇怪。」
鐵官心豈听不出對方挖苦之意,只是命懸他手,只需能保命,尊嚴已是其次了。鐵官心忙道︰「在下乃江湖無名小卒,這等英雄行徑,又豈敢與之相較,只是冒昧得罪各位還請多多包涵。」
白須老者听罷,更是哈哈大笑,笑道︰「當真有趣!堂堂龍威鏢局的二當家鐵官心也是無名小卒,可不知這江湖上何人才算得上大人物,大英雄!」听對方認出自己,鐵官心心中更是驚駭異常。想來今日遇到江湖老手了,竟然這面子已失,那保命才是正緊。
鐵官心抱拳應道︰「前輩過獎,晚輩小小賤名,又怎稱的上大人物。只有您這樣的武林前輩才稱得上是大英雄。」老者听罷,哈哈大笑起來,突眼色大變,面露凶光。喝道︰「膽小鼠輩,留你何用?殺了他。」白須老者說罷,那十一人中便有三人躍起,卻是拿著鬼頭刀,短劍,短槍的三個漢子。三人躍身疾起,兵器急刺,三面圍向鐵官心。分刺他咽喉,左肋,****三處,招式極是狠辣。兵器未到,勁風已及,鐵官心打個寒顫。
竟無話可講,鐵官心只得奮起還擊。眼見三人的兵器招呼過來,毫不留情。鐵官心身上未帶佩刀,他能躲過其一,卻躲不過其二。鏢師向來是刀口上做買賣,生死是常事,橫豎是死。鐵官心大喝一聲,向身後滑出,反手將懷內的一錠銀子化做暗器向身後使短劍的男子撒了過去。那漢子似乎早料鐵官心會以命相搏,右手全力出劍之時,左手竟輕松的將銀子接了下來。如此短的距離,那漢子反應力也當真罕見。兩人交錯而過,只听「嗤」的一聲。鐵官心身在空中,身前噴出一陣血霧。他腳步不停忍著劇痛又一個起落,順手從懷里掏出個物事拋向天際。只听哧的一聲長嘯,一條紫色的焰火飛上天際,原來是同門的召喚信號。
鐵官心身子後仰,翻身從山崖下滾了下去。如此事發之間,鐵官心不想自己不過發現人家一些邊角之事,便要殺自己滅口。見鐵官心滾下崖去,那十一人待要下崖追去。老者喝道︰「不必追,再遇上人可就誤了時機。他中了劍七一記重劍,神仙也救不了,辦正事要緊。」諸人這才停來。
張少英一行人正扶著宋瘦仁等人向鎮上返回,除宋瘦仁身形肥胖外,葛青,朱必等七人俱躺在了用漁網做成的擔架上。宋瘦仁共賠上二十兩銀子,那或許都夠大家半輩子的生活。張少英拉著小香的手走在最前,兩人均是乞丐出身,自不如俗世那般拘謹。此次得勝,小香自也開心。只是想起剛那抓住張少英之人功夫厲害,便擔心起來。小香問道︰「少英哥,宋豬頭這次請的高手如此厲害,若是他再請人家來可如何是好?」
張少英笑道︰「你想那些甚麼狗屁高手那麼好請呀?那可是花錢的,瘦馬剛都問豬斃小豬宋豬頭可花了五十兩銀子請人家的。」小香伸了伸舌頭,嘆道︰「這麼多錢呀!宋豬頭他再有錢,可也請不了幾回了。」
張少英應道︰「你也不需太過擔心,加上這次的二十兩銀子,留著十兩做備用,我們都能把王哲的小天湖買下來了。」「甚麼?能把王掌櫃的小天湖買下來?」大家听到張少英如此說道,一各個瞪大眼又齊聲驚呼起來。平日沒吃的,張少英總領人去小天湖偷魚,與王哲可是沒少交集。這時眾人只听哧的一聲尖嘯之聲,大家抬頭望去,只見天上沖起一道紫色的焰火。
「啊!好漂亮的焰火。」
「你們看,就在那半步坡上升起來的。」
「這大白天的,放甚麼焰火?也不怕燒了山。」
眾人正自大喊,卻見側面的山崖上咕碌碌的滾下一物來,半天才落在眾人路邊的深溝里。
眾人驚異之間,均面面相覷。深溝里滿是枯萎的荒草,也看不清是何物。
「有東西掉下來了。」
「好像是個人呀!你看那石壁上還有血呢!」
「是啊,甚麼東西呀?老大,去看看吧?」
眾人紛紛叫嚷起來,甚是好奇。
小香也道︰「少英哥,好像是個人呀,我們下去瞧瞧。」張少英點頭道︰「去瞧瞧。」說完便領頭下了深溝。諸人放下手中的活兒,也跟著下來,只見深溝里竟真趴著個滿身是血的黃衣男子。
「呀!還真是個人呀!這高摔下來,可死定了。」青舒好奇的瞪著眼楮說道。平日群里的伙伴得病死人大家都見過,對這尸體倒不甚恐懼。
瘦馬卻撓撓腦袋,說道︰「這人怎的這麼眼熟呀?」
大頭膽大,壯著膽說道︰「看看不就知道了。」說時,蹲下將那黃袍人翻過身來。只見他側腦摔破,滿臉是血,模樣極是恐怖。右側月復下的黃袍也被割開,露出一道三指長的傷口,鮮血正狂涌不止。眾人雖是常見血,卻那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不禁嚇得尖叫連連,都退開了兩步。
這時瘦馬驚叫出來,直嚷道︰「老大,這是剛抓你的那個狗屁高手,他雖摘了面巾,我可記得他的衣服。」張少英點點頭,他看第一眼便識得這人是剛抓自己的那黃衣人。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靜,面色凝重的抬頭往山崖上看了看。
大頭模了模鐵官心的鼻息,已然斃命。他向張少英說道︰「老大,都沒氣了兒。他身上那麼重的傷,也不知是誰傷了他。哼!叫他剛欺負我們,這會兒可遭報應了。」張少英卻是眉頭緊鎖,他對這些江湖身份之人極是忌諱,又是厭惡。明里是正人君子,暗里卻壞事做盡,尤是今日這黃衣人之事,則讓他更是厭惡至極。只是張少英明白,自己終究是個乞丐,與這些江湖人相差甚遠,他也從不主動去惹江湖人。
眼見這黃衣人滿身是血,模樣極是恐怖。若是讓人撞見,他可不願扯上這關系。張少英收回目光,淡淡的說道︰「走吧,不必管。江湖人我們惹不起,從今日起,誰都不許說出此事。」諸人對張少英的話向來是言听計從,當下都轉身離開。稍刻,諸人便將剛才之事拋在腦後了,人人眉飛色舞,邊走邊嚷,大肆亂放大話,大拍張少英馬屁。如說老大是受佛祖保佑,誰踫他一下便決沒好下場。只是這句話卻又惹來大家一陣猜疑,有人說道︰「大錯特錯了,老大是不信佛的,又怎會受佛祖保佑?」又有人說道︰「那宋豬頭總欺負我們,怎麼還活得好好的呢?」那乞丐听罷,頓即語塞,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我這不是、、、吹牛麼。」說罷,大家頓時齊聲嘲笑道︰「吹牛不過腦袋,真是豬馬頭。」這句話倒是大家一起調笑,學著張少英說出來的笑調兒,這豬馬頭卻是大頭,瘦馬二人的統稱了。
諸人常拿二人的統稱來開玩笑,縱使二人是領頭卻也無法。眼見大家大肆奉承自己,張少英心里自是喜歡。群體間的這份融洽,讓他覺得倍感心暖。他領著這群弱勢之人,隨著大家叫他一聲老大。久而久之,大家依靠,尊重,信任他。漸漸使他攬有一份責任感。當初張少英便暗暗發誓要領大家尋個出路,不再過那乞討的日子。如今張少英偷偷攢的錢也足夠,自此大家便不再露宿街頭乞食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