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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和她的生活波瀾漸起

我迷戀走在雨里的感覺,雖然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愛好不具有任何的娛樂性,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麼迷戀,但是迷戀這兩個字,本身就不需要理由。♀

臉頰、手臂、脖頸,還有我朝著夜空伸出去的掌心,雨絲與在外的皮膚纏繞,被地心引力控制著緩緩下滑,在本來溫暖的身體上勾勒出涼意,偶爾能感覺到幾粒水珠順著長發滑落在後背,本來昏昏沉沉的靈魂在此刻忽然地清醒,突如其來的涼意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市中心污濁的空氣在雨水的沖刷之下變得清新,大家都心里清楚這年頭的雨水一點都不干淨,但我寧願相信它是清澈透明不含雜質的,這樣我的心髒和我的肺都要好受些。

雨具上的水珠蹭在我臉上落在我頭頂,潮濕的水霧自四面八方涌來將我包圍,將我孤立于這個世界之外,而我在這樣的包圍里不明意味地笑,看上去離經叛道。

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有時候也是眾人皆醒我獨醉的感覺。

我就是一個可以在下雨的夜里想出這麼多亂七八糟事情的奇怪家伙。姓名赫連暮山,性別女,年齡二十二。

我知道這短短一句話的自我介紹基本上毫無亮點,男女二選一的性別,以及這個已經沒辦法收到魔法學院入學通知書或者讓數碼寶貝世界選召的年齡,唯一讓我覺得滿意的就是名字。

獨特,或者說怪異。總之有種很適合我的氣質。

赫連暮山這個名字陪著我走到了二十二歲,無論是喜不喜歡,我都已經拋不下了。不光名字,所有的東西都是如此,二十二年之後你就拋不下離不開了。

我習慣了考試寫名字的時候總是比大部分人多寫一個字,也習慣了有人問我︰「是沐浴的沐,珊瑚的珊嗎?」

我也只能回答,是暮色的暮,山巒的山。

枯燥乏味又平淡而且不斷重復的自我介紹。

一如我的生活。而且無論是暮山還是沐珊都好不到哪兒去。

雨天的一切都彌散著水汽,包括賣藝人的歌聲和手中的樂器發出的聲音。雨如絲風如片而歌如墨,一點點散開一點點彌漫一點點佔據整個世界,和車子的喇叭聲行人的呼吸聲我的心跳聲摻合在一起,就像是土豆沙拉里的沙拉醬。

我一邊走一邊就這麼聆听。有吉他、有竹笛、有笙、還有許多我听不出來的東西,人的嗓音穿插在期間,成為這個城市的交響樂。

手風琴聲忽然在很近的地方響起,沉浸于賣藝人的大合奏的我隔了幾十秒鐘才反應過來是我的手機在響,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掃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池雨澤。

「喂?」池雨澤還沒開口,我就感覺到了電話那頭氣氛的陰沉。

「赫連……」她的聲音里有酒氣和哭腔,「赫連!」

只有池雨澤一個人會叫我赫連,這是她對親近的人獨有的稱呼方式,她覺得名字的確更具有象征意義,所以大家都把名字當作昵稱,她叫某人的姓氏,是想表達這個人的與眾不同。

「怎麼了?」我在細雨中站定,用和緩安慰的語氣問她。

她哽咽幾秒沒能說出話來,我只能听到電話那頭依稀的哭泣聲和顫抖著的呼喚︰「赫連……」

我開始心慌了。記憶中沒有任何一件事能讓池雨澤哭出聲來,感動時她無聲的流淚,疼痛時她緊咬住下唇倔強地忍住一切哭喊,悲傷時她把自己關在畫室里……我想象不出有什麼事能讓池雨澤如此泣不成聲。

「你現在在哪里?」

那邊傳來一聲抽泣︰「家門口……鑰匙丟了……」

「在那兒等著我!」我一邊跑一邊喊,「我馬上回來!」

在這種情況下我沒那個坐地鐵再轉公交的閑工夫,直接招了一輛出租車,同時慶幸著今天出門的時候沒有偷懶不帶錢包。♀

熟練地按下四位數的密碼然後拉開單元門,尚未適應樓道里的昏暗的雙眼只隱約看見一個身影蜷縮在牆角︰「雨澤?」

她站起來,踫了一下樓道里的觸模燈。那張滿是淚痕的臉在橘黃色暖光的映照下依舊美艷動人,幾縷長長的卷發被淚水沾在頰邊,眼眶泛出病態的粉紅,雙眸空洞如漆黑的玻璃。

她看上去非常平靜,沒有我想象中的脆弱也沒有我想象中的崩潰,她的高傲她的鋒利沒有絲毫散去的痕跡,像是天神的雙翼在她身後展開。

「慢死了你。」她撇起嘴角沒好氣的抱怨,我注意到她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她今天出門時穿的。那甚至不是她的。剛才在電話里哭喊著我的姓氏的人一瞬間就完全消失了,剩下的是永遠那麼燦爛的池雨澤。

我稍微松下一口氣,掏出鑰匙開門,一進門池雨澤就往沙發上一坐,閉上眼楮把頭枕在靠墊上,舌忝舌忝有些干裂的嘴唇︰「做夜宵去。」

然後就從包里掏出手機開始玩,把我一個人晾在了原地。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為了早點吃到夜宵才蹲在門口裝哭逼我早點回來,順便還可以讓我遺忘她本年度地二十八次弄丟鑰匙這件事。

再怎麼好的防盜門,鑰匙丟了之後也有安全隱患,在被小偷闖了一次空門之後我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在淘寶上拍下了好幾套鎖芯和鑰匙,只要池雨澤把鑰匙丟了,我就把鎖芯給換了。

先去廚房刨好土豆的皮,把切成了片的土豆放進蒸鍋里蒸著,然後去換鎖芯。托池雨澤的福,我已經熟練掌握了手機換屏貼膜、清洗空調濾網和打印機墨嘴、縫鈕扣修拉鏈、搶修電路、換鎖芯等多門實用技術,原本就不錯的廚藝也給鍛煉得愈發精湛。

換好鎖芯之後土豆也差不多蒸好了,把土豆在大碗里用叉子碾成泥,倒進鍋里加點水開始煮。打開抽屜發現黑胡椒沒了,去客廳的食品櫃里拿一瓶新的,我特意回頭看了池雨澤一眼,她漆黑的眼珠里倒映著地鐵跑酷的畫面,從手指挪動的節奏來看她發揮正常。

不過重點不在這里。

「雨澤?」

「嗯?」她連眼楮都沒抬。

我咽了咽口水,一個字沒說就回到廚房,往鍋里正在煮著的土豆泥中加鹽和黑胡椒,倒上一點淡女乃油蓋上蓋子用小火煮,在等待期間我把牛女乃倒進小女乃鍋里熱一下。兩個鍋放在水池里泡著一會兒再來洗,我先把土豆泥湯和牛女乃端給池雨澤,靜靜地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在她放下勺子的一瞬間,爆發積攢了十五分鐘的情緒。

「我又不瞎!」我用南京話扔下了這四個字以便準確地表達我憤怒的程度,普通話不適合這麼激烈的情緒表達。

她拉過一個靠枕抱著。

比起嘴,手是更不容易受大腦控制的一部分,我始終無法開口責備池雨澤,但眼下我以最快的速度揪住她懷中的抱枕扔到一邊,用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了沙發靠背上。

另一只手指向她頸間胸前斑駁的紅痕。

「池雨澤。」我用最鄭重地方式叫她的全名,「你別告訴我這是蚊子咬的。」

她吃痛地低叫一聲。我松開手,把她的衣領稍稍拉開,看見了我剛才按著的地方有一片淤青。我清楚我剛才的力道,這淤青絕不可能在剛才那短短的幾十秒里形成。

「他喝醉了。」听到這四個字我感覺我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腦子里沖,「但是我喜歡他,所以我沒有拒絕。」

「他是誰?」我勉強支撐著自己用最後的理智問道,「池雨澤你就這麼糟踐自己!」

「昨天畫展主辦方的人。」池雨澤的眼神里寫著滿不在乎四個大字,「今天早上他臨走的時候還扔了五千塊錢在床頭上,我覺得自己被喜歡的人給看輕了,一怒之下掏出錢包里的五百塊現金連著那五千一起扔在了他臉上,身無分文又沒帶卡,我只好走回來,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

這回我知道,池雨澤是真的喜歡那個人。身為小有名氣的畫家,池雨澤參加畫展的目的不是社交而是欣賞作品,或者听听別人對自己的作品的意見,為了防止招蜂引蝶,她都是穿工作服去的。

卷發盤起來藏在貝雷帽下,長長的牛仔外套裹在身上,還沾滿了顏料,可能那些有一雙慧眼的文藝青年能發現這其實是個試圖隱藏自己的美人,可惜這年頭去參加這種商業畫展的不是她清心寡欲的畫家同行就是裝作有文化的紈褲子弟,以及那些想靠賣弄風情找個紈褲子弟的女人。

我可以想象出一向說動手就動手的池雨澤在對某個人一見鐘情之後鑽進廁所的小單間,月兌下貝雷帽和牛仔外套,散開頭發,帶著一臉狡黠的笑容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出去,以自己最真實的也最誘人的樣子,不著痕跡地吸引那人的目光。

「他的金發很漂亮,我沒問過他,但我能看出來那是天生的。不過他的眼楮更好看,是那種很中國的、很純正的橡木黑。」池雨澤露出溫柔的微笑,「你最應該看看的是他站在人群中的姿態,出塵又入世,像一個帝王。」

「現在我根本就不用管他有多吸引人。」我覺得我喉嚨里在往外冒火,「跟一個才認識的女人上床第二天早上起來還扔下五千準備走人的公子,無論怎樣都是個無藥可救的混蛋!」

說完這話之後我莫名其妙地覺得有梗在喉,我說的這個人怎麼這麼熟悉呢?

我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可能性,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可能性的命中率高達百分之九十,而更可怕的是,我的直覺往往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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