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听得似懂非懂。
他最後拍拍她的腦袋,劍眉微挑,微藍的眸子閃著光。
她一時看得著迷,愣愣,半晌,卻听他忽然低笑道︰「我們私奔吧。」
語調不輕不重,落在她心上,卻是激起千層浪。
一整日心神不寧。
她回房的時候,剛巧踫見翎墨回來。腦子亂成一團,連招呼都忘記打。
翎墨神情焦急,也沒有理會,徑自進了北宮恪的房間。
四月進屋坐了一會兒,想起方才阿策的話,咬咬牙,開始收拾東西。幸好她帶的不多,攏在一處,也就是個小包袱。害怕被人看見,特意藏在被子里。
晚飯的時候,北宮恪沒有出來。她與阿策對桌而坐,沖他點點頭。
阿策一笑,已是明了。
翎墨神思恍惚,吃法也是心不在焉。
她有些緊張,可確實是愉悅的,找了話題來說︰「翎墨姨,爹怎麼不出來呀?」
翎墨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隨意點點頭︰「主子有事……」短短幾個字,又繼續不理會她。
她覺得自討沒趣,干脆也沉默了。
一頓飯各有心思。
晚飯後會屋里呆著,等天黑。可時間仿佛與她作對,夕陽西下,一點點便宜,慢得就像烏龜爬行。她急得不得了,又怕自己到處走動會讓別人擦覺,只能耐著性子數手指頭。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又要等大家都睡著。
她覺得一生都快耗盡了,才听到屋外的打更聲。心里默默算了算,拿起包袱,輕手輕腳出門。走廊很安靜,四下的燭火都滅了,漆黑一片。她帶上房門,就把月光阻絕,完全看不見。只得扶著門框站了好一會兒,等眼楮適應黑暗後,才開始走動。
父皇身邊的人大多會武功,且不俗,她幾乎是憋著氣了,生怕一個不慎泄露行動。好不容易從樓上到了樓下,小心翼翼地閃過桌椅,一路往後院去。
離了客房的範圍,急忙大口呼吸,腳下加快。
沒走多遠,就看見馬廄旁一人長身玉立,遙遙望著她。
她心里立時被什麼東西填滿,幾乎要溢出來。眼眶發熱,心口也是熱熱的。小跑到他身邊,一下揪住他的袖子,有些後怕︰「嚇死我了,真怕被人發現。」
他抬手模模她的發,她便漸漸安靜下來。
兩人默默站了一會兒,他牽住她的手,笑了笑,竟是說不出的溫柔︰「走了。」
她乖順地點點頭。
他一手牽馬,一手拉著她,靜靜從後門出去。
「我們去哪里?回漠北麼?」她窩在他懷中,夜風很涼,卻被他阻絕在外。鼻尖都是他的味道,讓她安心。
風很大,她的聲音模模糊糊傳進他而立。
「不是。」
她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了。反正她信他,不管去哪里,只要跟他在一起,她都無所畏懼。
眼角一閃,她凝神望去,風迎面而來,眼里浮了些淚,看不真切。急忙拿袖子揩了。
遠處一排黑影,密密麻麻,不知多少人。
靠著的阿策亦是一僵,下意識勒馬停住。
可那黑影卻漸漸靠近。
她緊緊揪著襟口,不敢相信怎麼會遇見這樣的事情。嗓子發痛,想叫阿策快走,但卻發不出聲音。
黑影漸漸近了,為首的男子一身便裝,卻是掩不住的大將風範。
目光掠過阿策,停在她身上。
安坐馬上,朝她行了禮,冷聲道︰「公主,請與末將回宮。」
她喃喃︰「謝將軍……」
她半夜醒來,身下晃動,周身溫暖。
皺一皺眉,腦袋發痛,忍不住用手輕柔。這一動,護著她的人便感覺到,低了頭,微微含笑︰「你醒了。」
這嗓音溫潤如玉,鼻尖淡淡蘭香。
她一怔,隨即明白過來。
翎墨走後,她想著他或許會來,也早作了應對的辦法。卻沒想到,他竟就這樣將她擄走。
以手撐住車壁,讓自己坐起來。他也沒有勉強。
馬車里漆黑,唯有行動間不時將車簾掀起縫隙,透進清明月光。
她才看清。
他坐在離她不過一臂的地方,一身淡色衣裳,烏發如墨。月光偶爾灑在他臉上,溫潤如謫仙。墨黑的眸子,一筆一劃皆是上天精心雕琢的容顏。
一晃數年,他竟沒有絲毫變化。
她心中莫名,竟覺恍若隔世。本以為長安死別,她定再不會遇見他。誰知因為策兒,兜兜轉轉,他又找到她。
容顏如初,溫潤如昔。
一時間她竟懷疑時光倒轉,數年奔波,不過魂夢一場。
但不過轉瞬,腦中浮現男子深情眸光,她又立時清醒過來。
笑了笑,道︰「恪哥哥。」
他卻是愣住。
想過她會鬧會恨,卻不曾想,她竟就這樣輕飄飄,喊他一聲「恪哥哥」。可這一句,卻比其他惡毒的話語更叫他心驚。
心中嗤笑,壓下那些妄想。
他微微傾身,她立刻往後靠去,卻是退無可退。
抬手撫住她的臉,之間細膩,他幾乎要顫抖。
「明月,別來無恙。」
許久之後,南宮責難。
問她既然已經猜到一切,為何不告訴自己。反而用計將他騙走,自己孤身面對。
她以漠北安全無虞來對,他更是生氣。道一句若是安全,何以你會被擄走。說話間眸間傷痛。
她動容,抱住他。
磨蹭半晌,他才卸下怒氣與滿月復擔心。
她身上都是他的氣味,熟悉至極。這十數年都是如此過來,以後的數十年也將如此過去。
因為我知道,我愛你。不管他如何,我不動心,他便輸了。
她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