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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時間轉瞬即逝,眨眼便到了臘月初六衛玉華與端王大婚的日子,陸明萱與陸明芙雖百般擔心衛玉華去了端王府會不適應,畢竟她嫁的是天下第一等尊貴卻也第一等復雜的人家,她又是那麼個直脾氣,在家更是被眾星捧月慣了的,只怕一時間接受不了嫁人前後巨大的落差。

然姐妹二人再擔憂也只能放在心里,哪怕打發個人去問衛玉華她好是不好都做不到,便連尋常人家的新媳婦進門之初尚且百般忙碌,更何況皇家的媳婦,皇家與王府的規矩又大,萬一她們好意打發人去相詢卻反給衛玉華帶來了麻煩,豈非弄巧成拙?

說不得只能在心里暗暗祈求上蒼,衛姐姐這般好的人,老天爺你可一定不能委屈了她才是!

好在姐妹二人一個要繼續忙著嫁衣的收尾工作,一個則要幫著戚氏打點年事,忙碌起來,倒也大大沖淡了那份擔憂。

掃塵、祭灶王、祭祖、守歲……陸家的這個年過得前所未有的熱鬧,也是因家里人丁一年比一年興旺,人多了自然熱鬧,也是因陸中顯與戚氏念著這是陸明芙在家里過的最後一個年,不但在正院的花廳並兩旁的捎間擺了年夜飯,讓家里的所有丫頭婆子都上了桌,還在外面的穿堂擺了三桌,讓家里的一干男僕也上了桌,整個上房熱鬧得不得了。

宴罷守歲時,陸中顯又親自領著人燃放了足足幾筐子的煙花爆竹,映得整個上房的天空都是奼紫嫣紅的,讓所有人的興致都越發高昂起來,除了定哥兒年紀小實在撐不住,亦連安哥兒都與大家一道守過了子時,吃了湯圓之後,才由女乃娘引著先回去睡了。

鬧了一整晚的結果便是,次日所有人都待天光大亮了才慌慌張張的起來各自忙活,尤其是廚房的,更是百般忙碌,一直到都快交巳時了,才將早飯擺上了,先給老爺太太並姑娘少爺們拜過年後,便請起罪來。

一年里難得有這麼個清閑的時刻,陸中顯與戚氏自然不會怪罪她們,令其退下後,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了飯,陸中顯便換了出門衣裳,披了大氅,打馬先往國公府拜年去了,待自國公府出來以後,還要去他的一些上峰同僚家里,沒有幾個時辰回不來,所以臨行前交代戚氏中午不必等他吃飯了。

余下戚氏母女三人說了一會兒閑話,見干坐著委實無趣,大年初一依規矩又不能動針線,遂叫了段嬤嬤等人並李媽媽來,大家就在花廳里支了桌子,打起葉子牌來,待吃了午飯後又繼續,一直打到申時陸中顯回來方罷。

陸中顯接過陸明萱奉上的滾茶一連吃了好幾口,又至燻籠前烤得整個身心都暖和了起來後,才與陸明萱陸明芙道︰「老夫人讓你們姐妹明兒過府去一趟呢,說是王妃娘娘與二姑女乃女乃都要回來,偏二女乃女乃不日就要臨盆了,大女乃女乃又瑣事繁多,連個陪客的人都沒有,讓你們回去陪陪王妃娘娘和二姑女乃女乃,到底姐妹一場,也是你們的情分。」

陸老夫人都開了口,陸明萱與陸明芙自然沒有拒絕的份兒,雖想著明日顏十九郎與凌孟祈必來拜年的,但未婚女婿來岳家拜年依照規矩本來就不該見她們,往年能見面,不過是陸中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她們總不好以此為借口就不去國公府罷?

說不得只能應了,次日一早便起來妝扮妥了,帶著人坐上馬車,由陸中顯親自護送著去了國公府。

一時到得陸老夫人的榮泰居,老國公爺父子四人並陸文廷以下小一輩的爺兒們都在,正在西次間里說話兒,女眷們則由陸老夫人領著,在碧紗櫥里說話兒。

陸明萱與陸明芙先給老國公爺和陸中冕兄弟三人都磕了頭拜了年,再與陸文廷兄弟幾個行了平輩禮,才進了碧紗櫥見陸老夫人等人。

就見陸大夫人、段氏與陸大女乃女乃俱已妝扮一新的坐著,一瞧得姐妹二人進來,陸大女乃女乃先便起身笑道︰「往常兩位妹妹在時還不覺得,此番兩位妹妹家去了,方覺得整個府里一下子都冷清了不少,怪道祖母每次嫁孫女兒時都那般不受用呢,我如今總算是明白祖母的心情了。」

靠牆的榻上陸老夫人也是穿戴一新,看起來精神也還好,聞言笑道︰「等真姐將來出門子時,你再來與我說這話罷!」說著,細細打量了陸明萱與陸明芙一回,「也就兩個多月不見,怎麼我覺得你們姐兒都長高了不少似的?」

陸明萱與陸明芙忙趁機上前給老人家磕頭拜年,說了幾句吉祥話,得了陸老夫人賞的荷包,伺候又與陸大夫人和段氏磕了頭,再與陸大女乃女乃行了平輩禮,同樣也都得了壓歲的荷包,大家才各自落座,一邊吃茶一邊說笑。

不覺到了巳中,有小丫鬟跑進來屈膝稟道︰「二姑女乃女乃和二姑爺坐的馬車已經進府了。」

陸大夫人因笑道︰「說來自二丫頭出嫁至今,我們還從未見過她呢,也不知她在那邊好是不好?廷哥兒,你帶了你媳婦,快迎迎你妹妹和姑爺去。」

碧紗櫥外陸文廷忙恭敬應了一聲「是」,待陸大女乃女乃出去後,夫妻兩個便被簇擁著往二門外迎陸明麗夫婦去了。

不多一會兒,就听得外面傳來小丫頭子脆生生的聲音︰「二姑爺與二姑女乃女乃到了。」

然後是陸文廷的聲音︰「二妹妹請,二妹夫請。」

因著陸明麗出嫁後並沒有三朝回門,今日算來才是她實際意義上的三朝回門,所以陸明麗與其夫齊長楓進來後除了與長輩們磕頭拜年,還依次補敬了茶,也所以,陸明萱與陸明芙得以有機會看清楚陸明麗的夫君長什麼樣兒。

怎麼說呢,生得唇紅齒白,瘦瘦高高的,俊俏倒也俊俏,卻是那種偏陰柔的俊俏,再被其身上那件絳紅色的衣裳一襯,越發顯得不像個男兒。

這還不是最讓人不能接受的,最讓人不能接受的是,他不但說話聲音嬌嬌柔柔的,敬茶時雙手的最後兩個指頭一直翹著,他臉上竟還敷了粉,一靠近便讓人覺得一陣香風撲鼻,這也是方才他乍一進來時,眾人會覺得他生得白的主要原因。

在座的所有人大家公子都見過不少了,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家公子,不免都有些目瞪口呆,這位二姑爺,未免也太……男生女相了罷?

最後還是陸老夫人最先受不了,賞了那齊長楓一個紅包,陸大夫人與段氏也依次賞了他紅包,打發了他出去,眾人方暗暗松了一口氣,碧紗櫥就這麼大點兒空間,又讓燻籠燻得暖暖的,再讓這位香氣撲鼻的二姑爺在里面待下去,大家都不要呼吸了。

陸老夫人因有些遲疑的問陸明麗道︰「二姑爺不是家里的長子嗎,怎麼瞧著……不是很穩重的樣子?」

眾人這才循聲往陸明麗望去,就見陸明麗一身胭脂色遍地撒花襖,配了條淺粉色繡紅線梅花的裙子,頭發梳做牡丹髻,一側戴了支瓖紅寶石的蝙蝠華勝,另一側則戴了朵巴掌大小的珠花,打扮得倒也頗有新嫁娘的喜氣。

但她卻瘦了不少,兩頰的顴骨都很分明的凸顯了不少,眼圈下也帶著明顯的青影,整個人都籠罩著一股幽怨的氣息,顯然在夫家的日子並不好過。

听得陸老夫人問她,她倒是勉強擠出了個笑來,道︰「他再是長子,到底年紀還輕,想來再過幾年,自然也就穩重了。」說完便又恢復了一臉的木然。

陸老夫人見狀,心里猛地一「咯 」,當初大兒媳與她提這門親事時,她便本能的覺得有幾分不對,這麼好的親事,大兒媳怎麼可能舍得便宜庶女,尤其其時二丫頭還剛剛打了她的臉,可她又委實挑不出什麼不妥來,使人悄悄兒去打听,也沒打听出什麼不對來,這才默許了大兒媳的決定,如今看來,這門親事竟真的有問題,而且問題必然還不小!

念頭閃過,陸老夫人不由看了一眼陸大夫人,就見陸大夫人倒是一臉的自然,瞧不出半點不妥來,只得暫且將心里的疑慮按下,打算事後再設法弄清楚。

碧紗櫥外老國公爺與陸中冕父子兩個看著齊長楓的言行舉止,也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老國公爺是戎馬一身,最瞧不得的便是男子扭扭捏捏的樣子,陸中冕則忍不住暗想,當初這齊長楓來迎娶二丫頭時,瞧著不是這樣的啊,怎麼今日卻跟換了個人似的,也不知哪一個才是真的他?若今日這一個才是真的他,那以後還是讓二丫頭等閑別回來了,省得他瞧了姓齊的這個樣子,惡心得連飯都吃不下去!

好在不多一會兒,便又有小丫頭子來回︰「王爺與王妃娘娘到了!」

眾人才不用再繼續忍受齊長楓,——他畢竟是今日的主賓,尤其是在恭王夫婦還沒有到的情況下,眾人便是心里再不待見他,也得打疊著精神與其應酬,如今總算是可以解月兌了。

陸中景與陸中昱便帶著陸文廷兄弟幾個連同段氏、陸大女乃女乃一道接了出去,恭王夫婦的身份畢竟不一樣,老國公爺與陸老夫人並陸中冕夫婦可以不接出去,其他人卻是免不了的。

一時眾人簇擁著恭王與陸明鳳進來了,恭王是一身家常寶藍色銷金雲紋團花長袍,陸明鳳則是一身正紅牡丹掐金錦繡華服,頭戴五鳳朝陽金絲累珠餃紅寶大頭釵,單以賣相論,恭王比之齊長楓還是要強得多的,而陸明鳳雖與陸明麗長得不相上下,通身的氣派卻遠非陸明麗能比的,更兼這陣子調養得法,陸明鳳看起來氣色也十分的好,此消彼長之下,陸明鳳夫婦兩個簡直比陸明麗夫婦兩個給比到了塵埃里去。

眾人待兩者之間的態度也是大相徑庭,尤其是陸大夫人,待恭王出了碧紗櫥後,便立刻拉著陸明鳳的手噓寒問暖起來,相較于她方才對待陸明麗的面子情兒,其間的差別何止一星半點。

陸明麗看在眼里,表情仍是一派的木然,寬大衣袖下的指甲卻深深嵌進了肉里,姓徐的毒婦,你害我落得今日這般地步,你自己的女兒卻恨不能捧上天,有朝一日,我絕不會放過你們母女!

眼見今日的兩撥賓客都到齊了,老國公爺遂起身,領著一眾男丁去了外院,余下一眾女眷就在榮泰居坐席,自然是陸明鳳與陸老夫人陸大夫人婆媳坐了首席,陸明麗則由段氏、陸大女乃女乃並陸明萱陸明芙陪著坐了次席。

待丫頭婆子們魚貫上齊了菜之後,隨著陸老夫人一聲令下,眾人便都舉箸開動起來。

陸明萱與陸明芙整好坐在陸明麗的對面,眼見陸明麗幾乎不夾菜,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饒那酒只是低度數的果酒,喝得多了,一樣會醉,趁段氏與陸大女乃女乃去首席給陸明鳳和陸老夫人敬酒時,陸明萱與陸明芙對視了一眼,到底還是沒忍住小聲勸道︰「二姐姐,我瞧你氣色本就不大好,再這樣喝下去,怕是要喝醉啊,要不,你趁熱吃些菜先壓壓,再繼續吃酒不遲。」

陸明芙也小聲道︰「是啊,空月復喝酒最容易醉了,二姐姐不若還是先吃些菜罷?」

其他人能瞧出陸明麗在夫家的日子不好過,姐妹二人自然也瞧得出來,尤其是陸明萱,更是暗暗搖頭,當初她便知道陸大夫人不會與陸明麗說多好的親事,如今看來,這門親事豈止不好,簡直糟糕透了,不然陸明麗何至于在娘家人面前連強顏歡笑都做不出來,只不知具體到底糟糕在哪里?

偏陸明麗又只是一介庶女,還是不得嫡母喜歡的庶女,連個可以為她出頭撐腰的人都沒有,她心里即便再苦,也無人可說,可不就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悶酒了?不過話說回來,若她不是庶女,也不會被陸大夫人想捏扁就捏扁,想搓圓就搓圓了。

想起以前在府里時,陸明麗雖與她們不算要好,偶爾甚至還會有一些小齟齬,但說到底也姐妹一場,如今瞧得她這般淒苦,陸明萱與陸明芙也是于心不忍,這也是姐妹二人會出言勸她的原因。

陸明麗沒想到自己好容易回了娘家,最先說她氣色不好的竟會是陸明萱和陸明芙,還不是出于面子情兒,而是真的關心她,她不由鼻子一酸,差點兒就要掉下淚來,從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來,時至今日,她總算是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了!

好容易將眼淚給硬逼了回去,陸明麗勉強擠出一抹笑來,道︰「想著難得今日高興,我才多喝了幾杯,不礙事的,多謝兩位妹妹關心。」卻也依言沒有再喝酒,而是吃起菜來。

陸明麗沒想到自己好容易回了娘家,最先說她氣色不好的竟會是陸明萱和陸明芙,還不是出于面子情兒,而是真的關心她,她不由鼻子一酸,差點兒就要掉下淚來,從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來,時至今日,她總算是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了!

好容易將眼淚給硬逼了回去,陸明麗勉強擠出一抹笑來,道︰「想著難得今日高興,我才多喝了幾杯,不礙事的,多謝兩位妹妹關心。」卻也依言沒有再喝酒,而是吃起菜來。

其時段氏與陸大女乃女乃已自陸老夫人那一桌敬酒回來了,遂又敬起陸明麗來,陸明麗再是庶出,那也是姑女乃女乃,該有的禮數還是要盡到的。

陸明麗來者不拒,很快便有了幾分醉意,陸老夫人因忙命人將其扶到自己的宴息室歇息一會兒去。

不想陸明麗卻仗著酒意,說要去李姨娘屋里歇歇,母女兩個說說體己話兒,求祖母成全雲雲。

當著陸大夫人的面兒說李姨娘與自己才是‘母女’,陸明麗擺明了不給陸大夫人這個嫡母面子,但陸老夫人瞧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眼里的淚更是將落未落,一副可憐至極的樣子,到底還是忍不住心軟,因命一旁侍立的雙喜︰「你好生送了二姑女乃女乃去李姨娘屋里。」

雙喜屈膝應了,殷勤的服侍著陸明麗自去了。

陸老夫人方與陸大夫人道︰「二丫頭定是想著待會兒鳳丫頭必有體己話兒與你說的,這才提出去李姨娘屋里歇息,你別與她一般見識。」

陸大夫人笑容如常︰「二丫頭雖打小養在我跟前兒,到底是李姨娘生的,血濃于水,她想與生母說幾句體己話也是人之常情,媳婦兒又怎麼會與她計較。」

心里卻在冷笑,隨便她們那對賤婢母女說體己話兒去,說得再多又如何,難道便能改變陸明麗現下的處境乃至後半輩子去不成!

少時宴畢,陸老夫人知道陸大夫人必有體己話兒與陸明鳳說,便借口自己要歇息一會兒,命所有人都散了,只留了陸明萱與陸明芙在跟前兒。

陸大夫人巴不得這一聲兒,屈膝行禮辭了陸老夫人,吩咐了陸大女乃女乃回去照看孩子,又與段氏道了別,便引著陸明鳳忙忙回了自己的上房。

朱媽媽早知道難得大姑女乃女乃今日回來,夫人必有一車的體己話兒要與大姑女乃女乃說的,早早便瞧著人沏好了陸明鳳愛吃的茶,備好了她愛吃的點心,一瞧得母女兩個回來,跪下給陸明鳳磕過頭拜過年後,便識趣的領著一眾服侍之人退了出去。

陸明鳳喝了一口茶,才問陸大夫人道︰「娘,怎麼我瞧二妹妹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才成親幾個月的新媳婦,二妹夫瞧著也怪怪的,莫不是齊家有什麼問題,問題還不小?」

對自己的娘陸明鳳還是很了解的,所以雖用的是問句,語氣卻十分的肯定。

果然就見陸大夫人冷笑道︰「她不是日日都想嫁人得慌嗎,我便成全了她,讓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只不過姑爺踫不踫她,她又能不能生孩子,那便不是我說了能算的了,我為她擇這麼一門打著燈籠都難找的親事,也算是盡到了嫡母的責任,任誰也挑不出我半句不是來!」

什麼叫‘姑爺踫不踫她,她又能不能生孩子’?陸明鳳心里一「咯 」,忙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娘難道連我也要瞞著嗎?」

陸大夫人笑道︰「我幾時要瞞著你了,先前只不過想著這些污七糟八的事,沒的白污了你的耳朵,所以不曾告訴過你罷了,如今你既想知道,我便告訴你。」

讓自己看不順眼的庶女吃了啞巴虧,卻不能與旁人分享自己心中的得意,那得意不免也要打幾分折扣,所以今日即便陸明鳳不問她,她也要主動與陸明鳳說,讓女兒分享自己的得意的。

陸大夫人因問道︰「你先前是不是覺得咱們那位二姑爺有些男生女相啊?你不知道,人家就是成日里發了瘋的想做女人呢,打小時候三四歲起,便對女孩兒的衣裳首飾情有獨鐘,日日求他母親,也就是你大舅母的弟妹給他做女孩兒打扮,他母親只當他是小孩兒心性,但凡不出門,也就由他去了,等到他長到八九歲上,他母親終于意識到不對想改了他這個習慣時,已經改不過來了,偏他家老太太因他嘴甜會讀書,又一徑的護著他,他母親打不得罵不得,只能祈求他再大上幾歲,或許就好了呢?」

「卻沒想到,他長到十五六歲上時,反而越發變本加厲了,竟然不想娶妻生子,反而想像真正的女人那樣,與男人……陰陽和合,為此竟屈尊與自己的兩個女乃兄唱起了厚庭花,一直持續了大半年,才被他母親無意撞破,當即氣死過去,好容易被救活過來,第一件事便是去與他家老太太說,要盡快與他娶一房妻室,一是指不定有了妻子,他就改好了,二也是最關鍵的,省得他的丑事被外人知道了,有個妻子也好遮掩一二……不然你以為他身為嫡支家的長子,家里又頗過得,本身還有秀才的功名,什麼大家閨秀找不下,何必非要屈尊娶陸明麗一個庶女?」

陸大夫人說得是得意洋洋,渾然沒注意到自己女兒的臉色不知何時早已陰得能滴出水來,「嘖,瞧咱們那位二姑娘的樣子,倒像是要堅持將厚庭花給唱到底了,指不定陸明麗至今還是處子之身呢,不然何至于那般幽怨……我真是想起她那張欲哭無淚的淚就痛快……」

陸明鳳原以為自己的婚姻已經夠可笑夠可悲的,萬萬沒想到自己妹妹的婚姻比自己的還要可笑可悲,而這一切偏還是自己母親一手策劃的,陸明麗再不好,那也是她的妹妹,身上與她流著一樣的血,素日在家時待她這個姐姐也恭敬有加,母親怎麼能因為她一時拂了自己的面子,便毀了她的後半輩子?

丈夫有「特殊癖好」,與自己的夫妻關系名不副實是什麼感覺,再沒有人會比陸明鳳更明白了,可就是這樣,她好歹還得了尊榮與體面,表哥至少知道給她表面的尊榮,也承諾了定要給她一個嫡子,姨母顧忌她的感受,也是時時敲打著表哥,不像二妹妹,本就與夫君沒有情分,婆婆與太婆婆見她沒有娘家做靠山,必然也不會站在她那一邊,更重要的是,若她那位生錯了性別的丈夫一直不踫她,她連生孩子的可能都沒有,後半輩子還有什麼指望?

陸明鳳滿心的悲憤,很想告訴陸大夫人自己的婚姻與陸明麗的其實一樣,恭王比齊長楓好不到哪里去,自己之所以有今日,焉知不是老天對她們母女的報應?

但話到嘴邊,到底還是忍住了沒有說出口,自己畢竟是做女兒的,哪里好說自己母親的不是,便只得悶聲道︰「二妹妹今日的樣子,但凡有眼楮的人都瞧得出她在夫家受了委屈,祖母豈會不問她的,到時候她與祖母一說,祖母又豈有不怪娘的?就算祖母不問,李姨娘又豈有不與爹爹說的,到時候看娘怎麼收場。」

陸大夫人聞言,冷笑道︰「你祖母要問只管問,李氏那個賤人要與你爹爹說也只管說,我怕什麼?時至今日,我早已明白了,且不說我有你舅舅和姨母撐腰,就算沒有,只憑我生了你哥哥和你兄妹兩個,你祖母與爹爹便不會拿我怎麼樣,福慧長公主都鬧成那樣了,如今不也好好兒做著她的陸三夫人?所以我有什麼可怕的!」

陸明麗說穿了不過一個小小的庶女而已,陸老夫人與陸中冕再疼她,難道還能滅過陸文廷的次序去不成?更何況陸老夫人與陸中冕待其也有限,陸大夫人擺明是有恃無恐。

到底陸明麗還是及不上陸大夫人在陸明鳳心中的分量,她見事已至此,自己再說什麼也是于事無補了,便也沒再多說。

而陸大夫人終于意識到女兒不喜歡這個話題了,想著女兒難得回來,不想讓她不高興,遂很快轉移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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