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妃听了臣妾二字,兩串淚珠滾落臉頰,蒼白的面上更顯失望與落寞,喃喃道︰「這一世,也听不得姨娘二字了。」
「你說什麼?」皇上沒有听清她的喃喃自語,遂問道。
肅妃勉強一笑,說道︰「臣妾想著即便熬過這三天五日,不知能否挨過年去?」
「別胡說,哪里就說得上死活了。朕坐擁天下,還眼看著你死不成?」
「能听陛下此語,臣妾此生不枉了。」
「不必擔心延晟,朕只是讓他在府中清靜兩日罷了。」
肅妃嘴角蕩起一絲笑意,說道︰「臣妾亦想與陛下說說延晟。」
皇上站起身說道︰「朕即刻傳延晟進宮。」
肅妃雖說渾身無力,皇上還是感到自己掌心中肅妃的手似乎用力握了自己一下,便向肅妃望去。肅妃道︰「陛下,不用傳延晟,臣妾只是想與民間父母一般說說兒子。」
皇上想了想道︰「這何時不能說,偏就此時?」
「臣妾想此時說。」
皇上無奈朗聲叫道︰「靖逍王妃。」
「臣妾在。」付鈺俯首施禮。
「肅妃娘娘無有大礙,王妃盡可與北王、靖逍王回府。」
「臣妾領旨。」
付鈺施禮退出,宮門前見了水溶與靈岳簡單說了里面情形。既然皇上有旨,不好久留,水氏三人回府。
靈岳夫婦陪侍水溶到櫟園,亦問省黛玉。黛玉正與杜氏說話,見水溶父子進來,都站起身,杜氏上前俯身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誰想二爺那兒是雙胎呀,還是龍鳳雙結。小公子與小郡主眼楮還未睜開,可粉團一般,喜人著呢。王妃這兒也快了。今年府上連連添人進口,真該謝謝觀音菩薩照應呢。」
水溶笑道︰「陳夫人說的是。殊壑怎樣,最近一直未見。」
杜氏道︰「因王妃有孕需靜養,怕吵鬧了王妃。便未讓他往此處來。在留香園與大爺玩呢。」
「怪不得靈謙今日未來,原是玩住了。」水溶道。
「靈謙昨日也是暮時才來,必是白日貪玩。」黛玉向外看了看天色,說道,「看著三老爺也該讓他過來了。」
黛玉語音未落,院中傲菊叫道︰「大爺小心,別摔了。」
眾人都笑起來,杜氏道︰「王妃真是神機妙算。大爺到這里來,想必殊壑也回去了,我也該回去看看。王妃保重身子。」杜氏與水溶施禮告退。靈岳、付鈺送著轉過屏風,靈謙一頭闖進來,靈岳笑著拉住了。杜氏笑道︰「我的爺小心點為是,這要是王妃出來,讓小爺撞了,怎生是好?」靈謙諾諾著低了頭。杜氏出了門。付鈺道︰「杜女乃女乃慢走。」又叫小丫頭道︰「快扶了杜女乃女乃,莫叫摔了。」小丫頭趕緊上前攙扶了杜氏。杜氏道︰「我哪里這等嬌貴了?又不老又不小,怎會摔了?大女乃女乃毋需擔心。我這就去了。大女乃女乃快去照顧王妃方是。」
靈岳與付鈺轉回內堂,水溶與黛玉相對而坐,顯是正在說肅妃娘娘之病,黛玉道︰「以公主身子,不便進宮,明兒靈川也該進宮問省才是個道理。」
水溶對靈岳道︰「你與靈川說吧,告訴靈川,暫時不要告訴公主。」
「是。」靈岳躬身答道。
黛玉道︰「你夫妻兩個在宮里恁長時日,也乏了,下去歇著吧,我這里沒什麼事,不用你們。」
「是。」靈岳、付鈺答應著,施禮告退。水溶、黛玉也由丫頭們服侍著歇下了。黛玉身子鼓脹沉重,怎麼躺都不舒坦,覺睡得不實,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听外面打了四更鼓,鼓聲異常沉重,她一激靈,完全清醒過來,推著水溶叫︰「王爺。」水溶被她驚醒,攥了她的手急切問道︰「怎麼了,玉兒?可是月復痛?」
「王爺听,這鼓聲怪著呢,令人不安。」
水溶凝神細听,卻听見有人輕輕推開了房門,忙問道︰「是誰?」
「是我,王爺。沒有驚到王妃吧?」是馮麟的聲音。
「馮總管,您老人家不歇著,怎麼來了這里,可是怕我們偷懶,照顧不周。」幽蘭披衣下地,抱怨道。
馮麟顧不上睬她,隔著屏風道︰「王爺,宮里有人來。」
水溶低聲道︰「誰?什麼事?」
「是徐公公,說是皇上聖旨宣召王爺並王妃,還有小郡主,命連夜進宮。」
黛玉掙扎著坐了起來,驚疑不定,問道︰「什麼大事,連夜宣召?又宣召我母女做甚?」
水溶心一沉,問道︰「可曾宣召公主與駙馬?」
馮麟道︰「徐公公未說要宣召公主與駙馬。」
水溶略一沉吟,說道︰「不要驚動了公主,到坤德館悄悄告訴二爺就說讓他來瞧瞧王妃。」馮麟不知水溶要干什麼,可也沒問,轉身去了。
黛玉一把攥住水溶的胳膊,眼里滿是驚懼,水溶輕輕拍拍她的手,含笑看著她道︰「放心,沒什麼大不了。可也有件大事要與你商量。」
水溶掀開床幃掛到床鉤上,下了地,對屏風外碧紗櫥中的幽蘭道︰「不要驚動旁人,你去巽風樓服侍郡主到這里來。」
幽蘭已然下地,看到傲菊、韻
竹從外間進來。一邊穿衣服,一邊指了指角桌上的茶點。黛玉有孕,消耗甚劇,常常月復饑,晚間睡著也會餓醒過來,茶點是隨時備的。韻竹拿了茶壺續上熱水,給水溶、黛玉各倒了一碗茶,又揀了幾樣茶點放進托盤,送進床里。黛玉哪有心思吃喝,只愣怔地看著水溶。水溶端起一杯茶送到黛玉跟前,道︰「喝些潤潤喉,你也該吃些東西了,肚里的小家伙可慢待不得,一會兒又鬧。」
黛玉道︰「王爺,宮里……」
「玉兒,靈煙不小了,婚事也該說了。」
黛玉道︰「宮里不知怎地翻天覆地,這光景王爺怎的忽然說這個?」
水溶笑笑︰「只怕此刻正是時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