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宋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為了避免引起懷疑,宋歌在進出書房時是以「世子」稱呼,畢竟按照安排,「藍以陌」此時該在另一間房間臥床養傷。
「進來。」藍以陌壓低聲音,倒與男聲有幾分相似。
燈火搖曳,映得書桌前的藍以陌臉色更加暗黃,憔悴不堪。宋歌看到這番光景暗暗感嘆,自從世子昏迷後,藍小姐不眠不休地連續工作,明顯消瘦許多,實在不易。
「什麼事?」
「剛剛影衛的消息方才送來,最糟糕的設想成真了。在太子的算計下,京城得到的消息是您受傷昏迷,世子染病危在旦夕;浦城疫情失去控制,大有蔓延之勢;此外暴亂增多,恐有一天突破城門進入帝京,擴散瘟疫。群臣恐慌,皇上被迫同意火燒浦城。」
藍以陌的怒氣從心里涌起,不禁低斥︰「疫情已經控制,就為了一己私利而搭上全城百姓的性命,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當太子!」
「朝廷已經行動,天一亮就執行旨意。這次動作神速,也是太子所為。」宋歌看了外面黑漆漆的天空一眼,現在已是半夜。
「如果我們現在得到消息方才做出對策,必然慢一步,太子的奸計也就得逞。」宋歌心驚之余不得不慶幸藍以陌的先見之明,「不過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還有其他變故,藍府妾室在茶話會上當眾揭露趙夫人罪行,直接導致藍御史與趙左相撕破臉,關系緊張。」
「我娘親怎樣?」藍以陌急忙問道。
「這……不清楚。」宋歌面有愧色。
「罷了,這種時候影衛也沒空管深閨之事。」藍以陌只好壓下內心的擔憂,稍顯煩躁︰「原本還有點不放心,如今這形勢,藍謙必會出手幫忙的。」
「那我們該怎麼做?」
「等天亮。藍謙估計已經收到我的信,他會想辦法稟報皇上實情截回聖旨的。有他出手在先,哪怕侯爺和右相遲點方能收到這邊的情報,也不會有多大問題。但為防太子孤注一擲拿原有聖旨生事,你領城內軍隊守住浦城,無論如何都不要讓他們進入。否則必會引起城內大亂,從而方便他們趁亂襲擊世子。」
「是。」宋歌答應後似乎還有疑惑,欲言又止。
「說吧。」
「藍小姐你是藍謙的人嗎?如果是,為何要幫世子?如果不是,藍謙為何會答應幫我們?」宋歌記得世子說過,藍謙能夠在各黨派間如魚得水獨善其身,才是最可怕的敵人。他時而像是偏向左相黨,時而像是偏太子黨,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站在世子這邊。
「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因為願意,所以我幫你們世子。另外,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友。在共同利益面前,敵人也可以是盟友。」
宋歌心服口服,恭敬地說︰「謝藍小姐指點。」
藍以陌疲憊地扶額,輕聲道︰「下去吧。」
宋歌眼尖,看到藍以陌手背上有像是被指甲掐出的血印,不禁詫異︰「藍小姐你的手……」
藍以陌看看自己的手背,開玩笑說︰「被你世子的九陰白骨爪抓的,痛得我有種想把他的指甲全拔了的沖動。」其實端木弈指甲不長,只是抓得太用力,時間又久,所以才會這樣。
後來宋歌偶然跟端木弈提起這件事,端木弈當時沒什麼反應,大家也便忘了。因此沒人留意到,自此以後,端木弈的指甲永遠都是不見白色的長度。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光顧著交談的藍以陌和宋歌,都沒有發現,靜靜躺在床上的端木弈的手指,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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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微微泛白,拂曉時分。城內一片寧靜,暗里卻涌動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王知府連官帽都沒整好,慌慌張張地跑進院子,顧不上禮貌急切地敲著端木弈的書房︰「世子,世子!下官求見!」
門緩緩打開,王知府眼楮一亮,正要跪下,卻失望地發現是藍以陌。
「藍小姐。」王知府也沒空深究受傷的藍以陌為何出現,想要沖進去找端木弈,「麻煩讓讓,我有急事。」
「太子的軍隊來了?」
王知府愣住,藍小姐怎麼知道?他的嘴比大腦先反應,下意識答道︰「是,與宋公子領著的軍隊相持不下,現在已經兵戎相對。」
昨日宋歌拿著世子令調動城內守衛,他方才知道太子要火燒浦城。作為浦城地方官,疫情明明得到控制,他怎麼可能同意!但這樣的情勢,如果攔不住太子該怎麼辦?在官場打滾多年,他如果還看不懂其中的關系他就蠢了,現在問題不在于疫情實況,所以即便他親自去澄清,太子也不會選擇相信。這已經涉及到黨派之爭,必須由世子出面。
「跟我走吧。」藍以陌淡淡說道。
王知府也不知為何,覺得有藍以陌在,什麼問題都不成問題,仿佛她本身就是令人安心的存在。待走到城門邊,王知府才想起一個關鍵的事情︰「難道,世子在這里了?」
藍以陌無語地瞥了他一眼,都跟我走了這麼久,現在才知道問世子的下落。
「這種小事不用麻煩世子親自出馬,我出面即可。」
「是。」王知府理所當然地以為藍以陌背後有世子暗中指點,于是心安理得地松了口氣。
「你區區一走狗,也敢攔本殿下的路!」陌生的男聲傳來,藍以陌輕蹙柳眉,不用猜,出現在這里能自稱殿下的人肯定是太子。
宋歌臉色陰沉,卻不受挑釁,鎮定地擋在前方不動分毫。
「太子不辭辛苦趕來,我們本應好好招待。不過這人數多了點,嚇到我都不敢請你進城喝早茶啊。」藍以陌上前,語氣不驚不喜,雖口里說被嚇,但無論怎麼也看不出她哪里被嚇到。
听到突然響起的聲音,大家齊齊望向藍以陌。
浦城士兵心里擔憂,哪怕藍小姐背景強大,這樣跟太子說話會不會有麻煩?宋歌緊繃的臉卻在看到藍以陌後終于有所瓦解,露出一絲笑容。
太子的士兵倒吸涼氣,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殿下如此無禮!太子神色變幻,手里的韁繩緩緩握緊。壞他事的,就是這該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