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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燁和太妃說完話,從怡清殿里一出來,便覺眼前一黑,若不是巴朗手快拉了他一把,就要一頭栽在地上。

好在林醫正就在殿中,剛給太妃請完脈,方都沒寫完,就被拖來給夏侯燁診脈。

說是風寒入體,導至舊傷復發,需得好好靜養。懶

大伙把人送到偏殿,亂哄哄地鬧了一陣,總算煎了藥,喂他吃了,再服侍著他洗浴過,上床休息。

恰在此時,綠柳過來傳話,稱舒沫被鋪子的管事請去了千樹莊,要在莊子里住上兩日再回。

「莊子里啥時候去都成,王爺身邊不能沒人伺候。「巴圖大嗓門一嚷,張羅著派人︰「去,把慧妃請回來。」

巴圖雖未明說,但那個意思,稍有腦子的都听得出來。

婆子們粗手粗腳,自然沒資格伺候。

丫頭們倒是手巧,他卻不想便宜那些想借機飛上枝頭的丫頭們,給慧妃添堵。

所以,寧肯讓慧妃自己受累。

傅嬤嬤淡淡地道︰「慧妃有了身子,哪還照顧得了王爺?過了病就更麻煩!倒不如讓祝姨娘伺候。」

「這……」巴圖一臉為難,卻沒了反對的理由。

傅嬤嬤不再看她,轉而吩咐玉兒︰「去歸燕閣把祝姨娘請來。」

祝姨娘在雪地里跪的時間不長,被丫環送回房里,喂了碗姜湯,泡了個熱水澡,剛恢復了點精神,翠墨就來了請。蟲

祝姨娘自是喜不自禁,立刻就跟了過來。

夏侯燁歇在偏殿,靜萍病在廂房,一殿里倒有兩個病人,滿院子的丫頭婆子都是腳不點頭,忙得象只陀螺。

宛兒便帶了一堆宮女過來侍候,太妃時時差人到兩邊探問情況,一時間祝姨娘倒有些插不上手,只能坐在一旁干瞪眼。

好容易挨到夜里,丫頭婆子們都走了,心想著總算可以跟他單獨相處。

不料,宛兒抱了鋪被,推門而入,不聲不響地打了個地鋪。

祝姨娘只得息了心思,老老實實在榻上歇下。

心里盤算著,靜萍這一病似乎有些沉重。

依她的脾氣和對王爺的深情,若是知道王爺病了,只要有一口氣在,爬也會爬過來看一眼,哪會放心把人交給別人侍候?

第二日,夏侯燁醒來,堅持要搬回承運殿,虧得太妃發了一頓脾氣,這才勉強又住下。

只是他歇不住,索性便讓巴圖把公文全送到偏殿來,倒把這里當成了書房,處理起公務來。

太妃說了他一頓,他只當耳邊風。

不過,他一醒,身邊侍候的人便減少了一半,祝姨娘于是有了機會親伺湯水。

舒沫莊里的事象是有些復雜,打發了個伙計跑了趟腿,只說要再住二天。

看得出來,夏侯燁微有失望,不過他向來喜怒不形于顏色,人前並未表現出來。

對祝姨娘也不再是冷冰冰,拒之千里,偶爾兩人的眼神對上,倒象是有些歉疚的意思。

只是夜里,宛兒依舊要跟進來值夜,不錯眼珠地盯著,就怕有半點差池。

宛兒堅持了三晚,終是有些支持不住,加上夏侯燁的身體一日好似一日,她便有些松懈,竟睡死了過去。

夏侯燁半夜里醒來要水喝,宛兒竟沒听到,祝姨娘忙爬起來服侍。

夏侯燁沒有立刻喝水,卻忽地抬眸望著她︰「辛苦了∼」

那一瞬間,祝姨娘幾疑出現幻覺。

她怔怔地抬頭,看著眼前那個俊朗挺拔,性格陰鷙,心機深沉似海的男子。

這個承載了她少女時代全部美好幻想的男人;生命中最初也是最後的一個男人;這個曾與她耳鬢廝磨,給過她無數歡喜和悸動的男人;這個跟她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卻始終未將她放在心上的男人;這個她一度以為,永遠無心無情的冷漠的男人……

他,竟然在跟她說「辛苦」?

他,憑什麼?

他怎麼可能知道她的辛酸和痛苦!

她將最絢爛美麗的青春都給了他,卻換不回他一個溫情的懷抱!

夏侯燁卻沒再看她,低了頭喝茶。

「王爺~」祝姨娘心一悸,手下意識地往後一縮。

「嗯?」夏侯燁抬眸,靜靜地看著她。

「沒,沒什麼∼」祝姨娘目光一閃,移開視線。

夏侯燁沒再說話,就著她的手,將一杯茶一飲而盡︰「睡吧∼」

祝姨娘機械地將空杯擱回茶盤,走到窗邊,伸手將不知何時半開的一扇窗合攏,咕噥︰「北風真大,窗都吹開了∼」

一片白影從袖中飄然跌落,被風雪無聲無息地卷走。

祝姨娘回到榻上,月兌鞋上榻,躺回溫暖的被窩。

靜夜里,衣料跟絲被磨擦,發出悉悉簌簌的碎響。

夏侯燁翻身向里,緩緩睜開眼楮,眼神冷凝如刀鋒……

一夜北風肆虐,到天明時,終于停了。

宛兒睜開眼時,赫然發現,眼前站著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

夏侯燁穿戴整齊,正負著手立在窗前欣賞園中雪景,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了。

「王,王爺!「宛兒一躍而起,面紅耳赤地把地上的鋪蓋卷起來,一腳將它踢到牆角。

听到動靜,夏侯燁慢慢轉過頭︰「醒了?收拾東西,今兒起搬回承運殿去住……「

「是∼」宛兒低了頭,拉開門喚人送熱水進來,服侍他洗漱。

祝姨娘侍候太妃和夏侯燁用早點,這時便听到外面腳步匆忙,翠縷推門進來,說是聖旨到。

「請公公到偏廳用茶,本王隨後就到。」夏侯燁眸中閃過一絲厲色,隨即平靜吩咐。

他不急不慌地洗了手,淨了面,這才去見那傳旨的公公。

原來,那日皇上與他見面後,病情本已趨于平緩,不料昨夜突然惡化,天剛亮便派了人傳旨,宣睿王和太妃進宮。

「本宮也要去麼?」太妃心中一凜︰這一日終于來了。

「母妃自然是該去的。」夏侯燁看她一眼,淡淡地道。

傳旨太監不停催促,只差沒有直說︰皇上時間不多,再遲恐見不到最後一面。

夏侯燁母子二人心照不宣,各自換了朝服,急急坐了暖轎進宮。

到達養心殿,一眼就看到康親王,左都御史顧大人,左相邵啟文等幾個老臣站在廊下,滿臉哀色。

再往里走,發現各宮妃嬪們也來了大半,按著品秩高低,整整齊齊地跪在殿前,個個俯首低頭,靜靜地等候傳喚,全無平日半點的嬌縱和喧鬧。

皇帝若是駕崩,最先倒霉的就是她們,在這個節骨眼上,誰也不肯有半步行差踏錯,給別人捉到把柄,到時送去皇陵守陵都是輕的,鬧得不好就得給皇帝殉葬!

當然,也有例外。

比如,跪在前排衣飾華貴的陳皇後,她雖低眉垂目,眼中一片哀色,然若細細分辯,似還隱隱藏著幾絲火焰,似潛藏的獸,隨時要撲出來噬人……

夏侯燁和太妃一走進來,引得各宮妃嬪紛紛側目,礙著宮規和今日凝重的氣氛,卻也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音。

太妃神情自若,步履平穩地跟著傳旨太監,步入了養心殿。

「皇上有旨,宣薛太妃,睿王覲見∼」從殿內出來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身穿四品朝服,神色略略焦灼,正是太醫院院正,鄭即墨。

厚重的宮門在他們身後無聲地關閉,將一干好奇,驚訝,憤怒,妒忌,猜測……等目光全都關在身後。

「鄭大人,皇上龍體如何?」夏侯燁落後一步,與鄭即墨並肩。

鄭即墨微微搖頭,臉上滿是悲戚︰「王爺要有準備,皇上,怕是不行了……「

走在前面的太妃微微一怔,步伐稍稍一頓。

「父皇,七皇叔來看你來了∼「在殿內侍候的夏侯璽,一眼瞧見來人,遂俯了身子,在皇上耳邊低語。

太妃定了定心神,抬腿邁過門坎,款款進了寢殿。

撲面而來的濃郁的碳火氣息中夾著幾許隱隱的龍涎香。

曾幾何時,這是她最熟悉的幽香……

而在她身前數步之遙,是一張巨大的雕工華美的龍床。

重重帷幕之後,靜靜地躺著一個垂暮的老人,身上蓋著一幅明黃繡著五爪金龍的緞被。

他枯干的身子,似承受不了絲被的重量,被壓成薄薄的一片。

臉色,卻不是上次夏侯燁見到時的枯黃,反常地覆了一層紅潤的光澤,愈發地生出一種不祥之兆……

PS︰大家不必著急,約模就是這兩天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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