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底下,不是有個火器營?」夏侯燁微微詫異。
夏侯熠連連搖手。
「怎麼?」邵惟明奇道。
「我那個火器營是玩票性質。」夏侯熠眼中閃過一抹羞慚︰「根本不值一提。」
「我瞧著,他有的那些火器,你的火器營差不多都有,沒啥稀奇呀~」邵惟明頗有些不服氣。
「不一樣,大不一樣~」夏侯熠搖頭︰「可笑我還一直以為我們的火器已是天下無敵。如今方知,不過是井底之蛙。」
「哦?」夏侯燁素知他心高氣傲,如此盛贊一個對手,確是罕見之事,不禁也生了興趣︰「怎麼個不一樣法?」
「首先在設計上,他的要稍勝一籌。」夏侯熠苦笑︰「其次,應用種類上也是五花八門;說到臨戰對敵的經驗,就更沒法比了。」
「你訓練時注重的是戰術,而赫連駿馳恐怕更注重實用。」夏侯燁也是帶兵之人,稍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上來便先聲奪人,大開殺戒,令人聞風喪膽。」
「不錯~」夏侯熠輕嘆,心有余悸,眸光幽暗晦澀,仿若無比的黑夜︰「赫連駿馳前有鳥槍列陣,後有火炮助勢,我方兵刃尚未出手,已被敵人的彈藥擊中。十數場戰斗,每次都是我方血流成河,敵軍卻巍然不動,毫發無傷!」
到得最後,只要听到子彈上膛的聲音,就已心膽俱寒,不戰而降。
他自負飽讀兵書,月復有奇謀,這二個月如喪家之犬,被人追著痛打,真是奇恥大辱。
「難道,火器就真的如此神奇,咱們只能坐以待斃嗎?」邵惟明悶悶不樂。
「那倒未必~」巴圖不以為然。
「你有法子?」夏侯熠微怔。
「哦?」夏侯燁不動聲色,淡淡道︰「願聞其詳。」
邵惟明眼楮一亮︰「快說快說!」
「屬下覺得,」巴圖偷偷瞄一眼夏侯燁,小小聲道︰「娘娘上次沙盤演兵大勝王爺時用過的法子就很不錯~」
眾人面面相覷,不懂他說什麼?
夏侯燁面色一變,舒沫已搶先搖頭︰「那只是理論,根本無法付諸現實。」
巴圖很是失望︰「難道那日,娘娘是在吹牛?」
「不是吹牛,」舒沫苦笑︰「而是時間上來不及~」
「你們打什麼啞謎?」邵惟明忍不住了,哇哇亂叫︰「可否說得明白些?真真急死個人了!」
「怎會來不及?」巴圖不明白︰「有龔師傅在,一架滑翔機,幾天就能造好!」
舒沫輕嘆︰「可是,訓練一個合格的滑翔機駕駛員,最少也要半年。」
滑翔機畢竟不是直升機,更不是戰斗機,速度和高度上完全無法與之相比。
面對幾十萬的敵人,區區一架滑翔機,能起什麼作用?
「但,娘娘既能指出咯秋莎的不足,並且提出改進方案,必然知曉他們的弱點,並且有辦法對付,是不是?」巴圖話鋒一轉,滿懷希翼地道。
舒沫眼中浮起笑容,這家伙繞了個大圈,原是在這里等著她。
「巴圖~」夏侯燁盯著他,眼神冷厲如刀鋒。
巴圖垂著眼楮,不敢看夏侯燁。
娘娘懷了身孕,戰時條件艱苦,王爺百般呵護,唯恐她動了胎氣,萬萬不肯讓如此勞心費神。
可,此事系著幾十萬人的身家性命,不博一博,總是不甘。
舒沫悄悄握了夏侯燁的手,夏侯燁臉微側,看向她,眸中浮起暖色。甜甜一笑︰「辦法當然有,不過……」
「有法子就成!」巴圖喜不自勝︰「娘娘只管差遣,末將萬死不辭~」
舒沫忍俊不禁,俏皮地眨了眨眼楮︰「要靠大家想。」
「想什麼?」巴圖一時沒反應過來。
邵惟明等人都笑了起來。
「娘娘~」巴圖臉一垮︰「你就別戲弄末將了~」
「其實呢~」舒沫咯咯輕笑,道︰「火器乍一看的確威力強大,銳不可擋,卻並不是無隙可鑽,全無缺點的。只要用對了方法,要扭轉頹勢倒也不難。」
「什麼缺點?」邵惟明精神一振。
「熠,」舒沫卻轉向夏侯熠︰「你與赫連駿馳交手多次,可有心得?」
「慚愧~」夏侯燁想了想,臉上浮起暗紅︰「這幾個月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疲于奔命,著實沒有想過破解之法~」
「火器即有如此威力,你為何棄而不用呢?」舒沫笑了笑,換了角度。
「火槍之類單兵器械,除要手動裝填彈藥,戰時容易發生挨擠,且不能連續鳴放,使用麻煩,遇雨天還不能用等諸多缺點。」夏侯熠想了想道︰「而火炮之類的又失于笨重,搬運費時費力,不利行軍……」
舒沫望著他,笑而不語。
總結得這麼全面,怎麼到對敵時,竟然都拋之腦後,不知尋隙反擊呢?
夏侯熠漸漸明白過來,俊顏通紅,訥訥辯道︰「鷹師二隊的火槍似能連發,比我們的要先進;另外,他擁有遠程火炮數十門,號稱死亡戰車,當者披糜。」
他天資聰穎,二十歲便接掌了世
子之位,統領十萬御林軍,也算是年少有為。
然,他生逢盛世,長在京城,並未經歷戰亂。
畢竟不比夏侯燁真刀真槍,在戰場上與敵人廝殺了十幾年所得來的豐富的實戰經驗。
第一次上戰場,就遇到這麼厲害的對手,自然方寸大亂,難免考慮不周。
「死亡戰車這麼厲害,」邵惟明听得神為之奪,嘖嘖連聲︰「若退入甘德,豈非成了甕中之鱉,任人宰割?」
「不是他們的火器有多神,」舒沫淡淡地道︰「而是赫連駿馳充份考慮了火器的優缺點,巧妙地研究出了一套合理的實戰方案,以最大程度地發揮火器的優勢。」
那些火器她也看過,設計上未見得先進到哪里去。
是赫連駿馳以排山倒海之勢上來就先聲奪人,徹底打垮了敵人的斗志。以至將士們杯弓蛇影,望風披糜,最終一敗涂地。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臨戰經驗不足和對新事物的恐懼所至。
若是換了身經百戰的老將,在初次交鋒失利後,能及時總結經驗,迅速調整戰術,雖不致挽回頹勢,也應該不會這麼快失去控制。
「若是你,會如何彌補?」邵惟明听得津津有問。
「很簡單,」舒沫看他一眼,道︰「用火炮做掩護,火槍手列于隊前,騎兵列于後。命各射手間保持一定的間隔,並分前後隊,以便裝填彈藥,輪番射擊。等敵軍斗志煥散,開始潰退時,再以密集的騎兵,以泰山壓頂之勢沖擊敵方陣營,追擊殲滅敗逃的敵軍。」
夏侯熠頻頻點頭︰「正是如此。」
「裝填彈藥耗費時間,對付步兵自是綽綽有余。但若我方將騎兵置于前,以快打快,在最短時間殺入敵陣,則火器完全失去作用。」夏侯燁雙眸奕奕,眉間全是飛揚的喜悅。
「嗯~」舒沫輕輕頜首,微笑著斜睇他一眼,繼續指出︰「火炮因體積寵大,搬運艱難,必然會拖慢行軍速度。」
「不錯~」夏侯熠面有愧色︰「赫連駿馳贏了也不會追擊太遠,總是見好就收,每日行軍不過百里。我一直以為他稟持窮寇莫追的原則,想要穩打穩扎,步步為營,倒沒想過是要與火炮同步推進。」
火槍還能在戰前看到,至于赫連駿馳的死亡戰車,他們卻始終未謀其真面,不知藏于何處?只知雙方交戰時,彈如飛蝗,自天外飛來,無堅不摧,戰場一片火海。
巴圖摩拳擦掌,喜上眉梢︰「咱們可派出小隊,潛入敵營,縱火燒了他的戰車~」
舒沫含笑調侃道︰「火燒若是不行,可用炸藥。」
「對對對,炸了它更保險!」巴圖連連點頭。
「我這就回去,商議炸戰車的方案。」夏侯熠振做了精神,道。
「火炮鑄造不易,赫連駿馳定然視為珍寶,防範得極嚴密,想要炸毀怕不容易~」夏侯燁就事論事︰「因此,必需做好萬一行動失敗的準備。」
巴圖追隨他身邊十年,熟知他的脾性作風,聞歌知雅,微微一驚︰「王爺是要……」
「嗯~」夏侯燁緩緩點頭,雙眼盯著舒沫,臉色如水,冷靜淡然︰「不能全部退入城中,必需留一支機動部隊在外圍,牽制孟洪部,不使他們合圍甘德的計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