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不是叫你先用嗎？」
「娘，我不餓，我等娘一起吃。」
「真不餓？」宋氏擔心地看著方瑤，不想吃飯可不好。「五姑娘可曾用過些什麼？」
「回太太，五姑娘在午時用了一小碗燕窩粥。」百合忙福身回道。
宋氏關心地問道︰「瑤兒，味道可好？」
「還好。」
宋氏蹙了蹙眉，還好？看樣子這松香也不怎麼樣？祈師傅一出手，可是讓食欲不振的老太太都喝了一整碗粥。這祈師傅本是為瑤兒求來的，只是現在不得不先顧著老太太那邊，偏偏她那古怪性情，在伯府時就單為祖母一人上灶，若是別人想嘗鮮，那都是祖母讓出來的份例。說起來祈師傅也算是她的長輩，如今她也無法去請她破例了。
「太太，其實姑娘今日已經用得多了一些。」李女乃娘倒是很開心，能看著自家姑娘用那麼多，已經不錯了。
「這樣啊！很好。百合，讓人傳飯吧。」
食不言寢不語，宋氏雖不好問方瑤特意為她準備的這些飯菜合不合口味，但瞧著好像是多用了一些似的。宋氏心里高興，自己也胃口開了，吃了大半碗米飯。
漱口浣手罷，又奉上新茶來，宋氏揮手道︰「你們都下去用飯吧。」自己則摟著方瑤開始問話，說些諸如今天你二姐姐來說了些什麼，玩了些什麼？今天晚飯味道怎麼樣？有沒有想吃的之類的閑話。
周福家的在外等了半晌，听得里面的笑語聲漸漸歇了，才掀簾走了進去。
「太太好！姑娘好！」
「周姐姐，石榴可好些呢？」見著周福家的，方瑤才想起石榴來，順嘴也問了一句。
「謝姑娘關心。石榴那孩子還有些咳嗽，怕是不能來伺候姑娘。」
「讓她好生歇著吧。嬤嬤？對了，嬤嬤用飯去了，等嬤嬤回來，讓她找個小玩意給石榴帶去。」
「那我代石榴謝姑娘賞了。」
「姑娘？」李女乃娘隱約听得聲響，半路扔下飯碗就過來了。「可是叫我？」
「上年從京中捎來的那些小玩意都放在哪兒呢？」
「回姑娘，六姑娘當時就要走了好幾個，今天早上，你不是把剩下的也一並給了六姑娘嗎？」
方瑤這才想起來，沒錯，今天早上六妹妹的女乃娘讓人抬了一個箱子過來，里面都是一年來她送給六妹妹的各色玩意，她當時覺得好笑，就讓嬤嬤又多放了幾個，給六妹妹送了回去。「是了，我一時給忘了。那嬤嬤去找找看，上次石榴愛玩的那個萬花筒可還在？」
「在的。♀」
「那就取來請周姐姐帶給石榴玩吧。」
「是，姑娘。」
宋氏在一旁微笑地看自己的小女兒打賞下人，看來這一年多的生活瑤兒還是長進了不少，瞧這施恩于下做得多好，還有給六姑娘的回禮又是多麼的大氣，真不愧是她的女兒。
周福家的雙手接過萬花筒，感激地要跪下給六姑娘磕頭。
「快起來吧，她還是不要受頭的好。」
「瞧我樂得都忘了。」周福家的忙爬起來，福身謝道︰「奴婢謝姑娘恩典。」
「罷了，一個小玩意，你的女兒自然用得。」宋氏轉頭拍拍方瑤的手︰「娘有事，你自己玩會。」
「那我看會書吧！」
「都掌燈了，別壞了眼楮。對了，那個小丫頭叫什麼來著？」
「回太太，櫻桃。」李女乃娘會意地掀簾出去了，不一會兒就領著櫻桃進來了。
宋氏見櫻桃開始念書，而方瑤也乖乖地沒再打看書的主意，起身到了北屋。「說吧！」
「回太太，剛才，老太太房里那幾個已被祈師傅打發回來了。」
宋氏揉揉額頭，「就這事？」
「奴婢已經把合適的外來丫鬟也列出來了。」
「不用看了，明天試試剩下的幾個家生子，沒有結果，後天再把這撥拿去試試。」
「是，太太。」周福家的收起手上的貼子，湊前兩步，小聲回道︰「今日下午劉姨娘派人出了院子，跟侯爺帶回來的一個護衛搭上了話，那護衛隨即出了門，去了西通巷子的馬家。稍後馬家就有人騎馬出了城。」
「都看準了？」
「看準了。那馬家報信的，我當家的已經讓人給扣住了。馬家也派人看住了。只是侯爺的人周福不敢出手處置？」
「不錯，別走漏了風聲。」宋氏敲了敲桌子，「先讓人盯著。去請世子爺來。」
「是，太太。」
「兩位姐姐慢慢用，我去盯著，絕誤不了兩位姐姐的事。」青果放下還有大半的飯碗，對著百合桑柔福了福，出去了。
百合桑柔相視一笑，不緊不慢地繼續吃。今天這飯吃得有意思，總共才六個人，沒吃兩口倒出去了一半，前兩個是著急去當差，這青果嗎？倒有點意思。
春杏也加快了吃飯的速度，把碗里的飯吃完後回道︰「兩位姐姐，我去換李媽媽她們回來用飯。」
「嗯！」百合點了點頭。
沒一刻，李女乃娘回來了。百合桑柔笑著站起來，等李女乃娘坐下後，才一起用起飯來。
一時飯畢，桑柔起身笑道︰「李大娘稍坐，嘗嘗我泡的茶可有長進？」至于太太那兒，周大娘不是來了嗎？肯定有事要回。
桑柔還未出屋，簾子就被掀起來了，青果一手掀簾，一手端著茶盤進來了。
「百合姐姐喝茶，桑柔姐姐喝茶，李媽媽喝茶。」
百合接了茶奉到李女乃娘面前，李女乃娘忙笑道︰「你們是客，理當先敬你們。」
「瞧李大娘說的，你是長，還是你先請吧。」
三人徑自說笑了起來，誰也沒往青果那通紅的臉上瞄一眼。
青果握茶盤的手緊了緊，然後就退到門邊喚人來收拾殘桌。
「等等，」李女乃娘揚手道︰「我瞧著那盤紅燒小排沒大動，且擱著，再盛一碗米飯，一起擱到小爐子上去。」
「李大娘可真好，一個小丫頭也記掛著。」
「都不容易。沒吃兩口就去當差，還是我來叫的，我不記著誰記著？」李女乃娘斜睨了青果一眼。「好了，茶也喝了，我也該進屋了。」
「正是，太太那兒許是要茶了，咱們也走吧。」
青果站在桌前，臉青一陣紅一陣。
「青果，這桌子還收嗎？」
「收！干嗎不收？等下，盛半碗飯來。」青果恨恨地扒著飯，硬是吃了大半盤紅燒小排，她忙活了一陣，不能白讓一個小丫頭片子沾了便宜。
青果倒是摔了筷子痛快走人，剩下紫茄和紅藕犯了難，就剩這麼幾塊了，這要是李女乃娘問起來，她們怎麼說啊？
「真是的，發什麼瘋？櫻桃哪里又得罪她了？」
「別說了，往這盤里擱點別的菜吧。」
「哦！我可不擔這偷吃的名聲，等下我就去告訴櫻桃。」
「告訴她有什麼用？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別難為她。」
「也是。」紫茄模模袖中的荷包，那還是前幾天櫻桃送的。「難道就這樣了事？」
「還能怎樣？」
「唉！」青果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仗著有一個在三夫人身邊當差的姐姐嗎？還好她姐姐不是連翹，要不然她的鼻子更要朝天了。
櫻桃當然不知道她眼前這盤還熱乎乎的飯菜的來龍去脈，雖然知道這多半是剩菜，但有葷有素，已經夠好了，這麼冷的天，熱乎乎地吃飽肚子，比什麼都強。
「謝謝李媽媽，謝謝百合姐姐，謝謝桑柔姐姐，謝謝青果姐姐，謝謝春杏姐姐。」
「這一連串謝下來嘴巴累不累？」百合取笑道。
「還好還好。」櫻桃呵呵笑。
「紅燒小排好吃嗎？」桑柔故意問道。
「好吃，今天的味道特別好，是不是換了新廚子？」
百合驚詫地笑了，「這都吃得出來？」
「嗯！還有今天的炒時蔬也很鮮女敕。」或許是換了個身體的緣故，櫻桃也覺得自己的味覺嗅覺都比前世要好得多。
炒時蔬？百合听了一愣，她記得她們下桌時那碟子炒時蔬只剩兩三條了，怎麼這孩子也嘗到了？
「別听她胡說。我還不知道她，一個她，一個石榴，最愛吃肉了。」李女乃娘笑話道。
「李媽媽，我吃肉也長肉了，沒浪費，呵呵。」
眾人都樂了，春杏也掩嘴笑了起來，這話還真沒說錯，不過三個月，櫻桃確實身上臉上都有肉了。
「笑什麼呢？」宋氏摟著方瑤抬頭問道。
「回太太，我們在笑櫻桃吃肉長肉。」
「哦，過來讓我看看。也沒多胖啊？」
「太太不知道，櫻桃剛進府的時候瘦巴巴的。」
「小孩子多吃一些自然就長得快。瑤兒，你也要多吃一點，才能長胖一些。」
「知道了，娘。」
宋氏輕輕拍著已經熟睡的方瑤，眼神溫柔無比。
「太太，天晚了，您也早點歇著吧。」
「也好。」
宋氏起身坐到梳妝台前，閉目養神，任百合給她取下發釵金簪，松了發髻，梳順長發。
桑柔則取出宋氏的睡衣放在床上，又出屋去喚人取熱水，沒過多久就與青果兩人抬著一桶熱水進來了。
宋氏洗過手臉，又泡了一會腳，才換上睡衣，躺上床去。
兩個丫鬟也輪流去洗漱，在旁邊的床上睡下。
「百合？」
百合連忙披衣下床，「太太，可要喝茶？」
「不是，我睡不著，陪我說會話吧。」
桑柔也披衣下床，聞言忙取了手爐加了新炭，遞給半坐在床上的宋氏捧著。她們都習慣了，太太這一年多過得夠苦的，晚上常常睡不著，她們有時陪著太太聊到很晚。
「太太，侯爺不是把劉姨娘關起來了嗎？您就不要再擔心了。」
「傻孩子，」宋氏淡笑道，如果真關起來了，劉氏的人怎麼能送出信去？侯爺不過是想暫時安撫一下她和老太太罷了。「別提她了，省得惡心。」
「是，太太。」百合想了想，總得找出點好笑的事說給太太听。「太太，那櫻桃听說極愛吃肉，而且舌頭好像也與常人不同。」
「怎麼說？」
「今天姑娘份例中的那道紅燒子排，我吃著跟平日時也差不多，可櫻桃吃著卻說應是換了個廚子。」
「嗯，還有炒時蔬，櫻桃也說特別鮮女敕。」桑柔端上熱茶來。
「真的？」宋氏就著桑柔的手啜了一小口茶，又說道︰「你們不知道，那櫻桃許是有來歷的。瞧她小小年紀，識得許多字，就知道家境應很不錯。」
百合點點頭，說道︰「任她什麼來歷，進了咱們家怎麼也比她家里強！」
「就是，她能攤上五姑娘這樣一個好主子，也是她前生修來的福。」
宋氏哪有不贊同的道理？「瑤兒人好，就是這身子骨？唉！」
「太太莫急，我瞧著五姑娘今天晚飯進得比昨日要多一些，這樣一天比一天好，用不了多久自然就會無恙了。」
「但願吧。哦，對了，百合，明日你取十兩銀子去賞給松香，並跟她著重說一下五姑娘的飲食禁忌，讓她好生當差。」
「是，太太。」
「桑柔，這兩日你都陪著五姑娘，你冷眼瞧著她這三個丫鬟如何？」當日本是要帶方瑤一起進京，結果臨到出發時，瑤兒卻病了，倉促之間也沒調派好人手在她身邊，她這一年多在京里擔心不已。這些年來，老太太對瑤兒不冷不熱的態度她這當娘的自然心知肚明，如果有選擇，她也不會把瑤兒托付給老太太。也幸得李女乃娘這人厲害，才把瑤兒嚴嚴密密地護了下來，沒吃什麼大虧，只是她畢竟是下人，眼光什麼的著實不怎麼樣，在當日那麼多丫鬟中，居然選了一個老實巴交的春杏和一個心思活範的青果，春杏倒還可以算了，可青果，居然與三房有牽扯，決計留不得。
「太太，櫻桃這小丫頭還算機靈，看著也不像跳月兌的人。春杏話不多，老實。倒是青果，這兩日很勤快，不過在丫頭中的評價並不怎麼好，而且……而且私心重。」
百合挑挑眉，看來桑柔知道一點什麼，「我剛剛就有些奇怪，明明給櫻桃留了一盤紅燒小排，怎麼說起炒時蔬來了？」
「正是，听收拾桌子的丫頭們議論，青果在我們走後硬是吃了大半盤，後來丫頭們只好把別的也湊到盤子里去了。」
宋氏皺皺眉，這種心性的丫頭怎麼能留在瑤兒身邊？「再看看那兩個，看仔細一些。」
「是，太太。」
「太太，睡吧，不是說明日二太太到家嗎？」
「也是，你們也去睡吧。」
看著宋氏閉上眼楮，百合才放下帳簾，端著燭台走到床邊。她點了點桑柔的頭，沒說什麼，也徑自睡了。
桑柔撇撇嘴，翻個身，也去會周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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