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皇後,玉息盛錦又是「好不容易」才來一趟大正宮,奚琲湛今天一個理由明天一個道理挽留,玉寧近日安穩,玉息盛錦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奚琲湛捧來一堆美人畫像,兩人坐在一起給奚景恆挑新王後,挑來挑去,最終選了禮部尚書家的嫡小姐,宣進宮來一瞧,這姑娘長得倒有些像閔微雲,言談舉止卻端方有致,眉宇間隱有英氣,和閔微雲又大不相同,看起來,有些像蘇盛錦換了張閔微雲的臉。
和奚琲湛一說,此人大贊妙極妙極,語氣中的幸災樂禍掩都掩不住,可見內心陰暗。
未兩日,奚琲湛急急下了聖旨,把奚景恆召回京城大婚!為表示器重和榮寵,定下了當天聖駕親臨還饒有興致的為玉息盛錦挑選穿的衣服,戴的首飾,用他的話說,又要顯出皇後的威儀又不能失了女人味道,還要透出幸福美滿的含義,玉息盛錦說這有何難,你選一塊素錦,讓繡娘前繡鳳凰,後繡鴛鴦,頭上簪一頭奼紫嫣紅!奚琲湛想了想刷刷幾筆畫出來,差點笑破肚皮。
奚景恆是大婚前兩天進京,沒成想那麼巧在城門外巧遇寧琥珀和王氏儀仗,于是兩隊人馬同時進了京城,奚琲湛親到宮門口迎接,他都如此,玉息盛錦不好不跟著去,可巧當時太監來報時玉息盛錦正被奚琲湛哄著試穿新衣,沒來得及換就匆匆隨他前去。
是以,奚景恆和寧琥珀便看到了玉息盛錦一身明黃衣裙,上繡著金絲鳳凰,金色袖口滾著連理枝,頭上一頂九鳳鳳冠,再無其他裝飾,站在一身玄色的奚琲湛身邊,明亮耀眼。
愛妃稚子和重臣同時歸來,奚琲湛顯然很開心。只是奚景恆臉色不那麼好看,寧琥珀和王昭儀也只是生疏有禮笑著給玉息盛錦請安。
玉息盛錦不大自在,原因竟來自寧琥珀手里牽著的奚麟,他略歪著頭盯著玉息盛錦看了會,就忽然展顏一笑跑到奚琲湛懷里撒嬌去了。
奚琲湛叮囑奚景恆兩句便讓他回王府歇著了,外臣一走,瞧著奚琲湛父子親善,玉息盛錦覺得自己有點多余,于是對奚琲湛說,她們旅途勞頓,何不到殿里去敘舊?奚麟不肯松開父親的手,奚琲湛也放心不下,自然就跟著送過去了。
玉息盛錦這一身明亮耀眼的行頭回到崇徽宮,站在鏡前,那種違和的感覺又冒了出來,剛換下衣服,宮女來報王昭儀來請安,這可真給玉息盛錦出難題,若見,嚼舌根的會說寧琥珀恃寵而驕進宮連到皇後面前問個安都不肯,若不見,肯定又有人說她這個皇後端著不待見後妃,玉息盛錦有些煩,一觸及妃子們的問題她不知怎麼就變得別別扭扭,哪里像她玉寧城主的作風!
最後,玉息盛錦忙忙迎至宮門,王昭儀端莊而不失溫和的笑,仿佛和當年初為太子妃時並沒有什麼不同,最大的不同大概是她們如今位置高下對調了。玉息盛錦其實不大喜歡和曾經認識的人交談,怕露餡,所以大部分時間也只是听王昭儀說,後來王昭儀說到族兄王清岸犯上之事,語氣中滿滿的無奈,玉息盛錦心下琢磨過來,難怪走前還是王貴妃回頭就降了昭儀,不知怎麼就想起寧琥珀,她知道的十分清楚,奚琲湛對寧琥珀不能說是無情,想必強立她玉息盛錦為皇後之後為了安撫寧琥珀才把倒霉的王氏一降再降吧?
這世上的男人大概只有令哥不會想著坐享齊人之福吧?可惜又早逝,不能和她扶持到老。這麼一會兒,奚琲湛好容易哄軟了些的心又明朗清晰起來,不行,她好不容易擺月兌那樣慘烈的生活,不想再把自己拘囿在這一塊小小的天地,這樣下去,心會變小,眼界會窄,最後,心里眼里都會只剩下奚琲湛和他的寵愛。不!
「皇後娘娘?」王昭儀輕聲喚她,玉息盛錦神色凝重,可她自忖並沒說什麼越矩或者有言外之意的話。
玉息盛錦回過神推說想起了件舊事一時失神,轉而立刻說起別的,好容易送走了王昭儀,眼看天色微暗,玉息盛錦竟然有些餓了,她琢磨著奚琲湛是會要後宮吃個團圓飯還是留在南薰殿寬慰寧琥珀呢?
可是她餓了,她是吃呢還是等呢?
坐下看了會兒書,還沒動靜,玉息盛錦覺得更餓,索性不管他,讓宮女去御膳房給她拿最方便又填肚子的吃食來,宮女倒听話,沒一會兒,捧著三層的大食盒香汗淋灕跑回來,一樣蜜汁女敕羊腿,幾個炒菜外加一大碗白米飯,玉息盛錦坐下用膳,還沒吃到一半只听奚琲湛的聲音道︰「怎麼不等朕?」
玉息盛錦抬眼皮看他一眼,奚琲湛已換了一套寶石藍衣衫,倒顯眼,玉息盛錦繼續吃飯︰「我們玉寧沒那麼多規矩,餓了就要吃。」
奚琲湛緊挨著她坐下,玉息盛錦把最後一塊兒蜜汁羊腿放進嘴里吞下去,吃完,漱漱口一揮手讓撤了,宮女才重新奉上茶,這期間,奚琲湛仔細看著玉息盛錦,後者落落大方,全無一點拈酸或者不悅神態,喝了口茶還問他︰「是打算趁著讓奚景恆大婚的機會調離北邊?」
「盛錦,朕還沒用晚膳。」
「哦,那你吃啊!」玉息盛錦穩穩捧著茶杯看著他,仿佛听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她這調調讓奚琲湛心里有些窩火,就算他不是個皇帝,好歹還是她夫君,她對自己夫君饑腸轆轆此事還真是不在乎的很!
「不想吃了。」稍稍悶著氣。
「干嘛跟自己的肚皮過不去,餓了不吃腸胃鬧起來難受的是自己。」
「朕沒胃口,既用完了早些歇著,朕還有政事要處理,晚了就睡在大正宮。」奚琲湛拂袖而去。
奚琲湛還真是陰晴不定啊,不就是一頓飯?他自己在哪里吃又不讓人傳話,每天這個時候早已用過膳,憑什麼她還要傻等?
既然奚琲湛晚了睡在大正宮,玉息盛錦也就早早睡下了,躺下一個多時辰又爬起,掀開被子看了下,玉息盛錦頗有些驚喜,難得,真是難得,這才半年她已經來了兩次月信!自五年前太後給她下毒流產之後,她的月信就像沙漠中的暗流,時而顯露地面時而又隱秘不見,五年來,不過來了十三次。
折騰起宮女清洗干淨,玉息盛錦仍舊有些興奮,老大夫說她這樣的特殊情況恐怕一生很難受孕有子嗣,如今情況是否算好轉了?看來還是回去給老大夫再看看脈繼續吃些他那苦藥丸子的好。
想得入神,帳子忽被撩起,玉息盛錦嚇了一跳,仔細一看,原來是奚琲湛,不是說夜宿大正宮?
雖如此想,玉息盛錦還是把枕頭往里挪了挪留出個位置,早些時候拂袖而去的奚琲湛全然忘了似的,又嘻笑著把她抱在懷里,下巴在她頭頂貓一樣蹭了蹭問道︰「坐著不睡是不是想朕?」
「不是!奚琲湛,奚景恆大婚之後我要回玉寧……」
抱著她的手臂猛的收緊,勒得玉息盛錦一口氣差點喘不上。
奚琲湛繃著的臉終于有了點笑模樣,難道幾個時辰過去回過味來吃醋不樂意了?
「不喜歡宮里這麼多人嗎?」
「我有事。」
「什麼事非回去不可?朕讓人替你辦了。」
「此事必須親力親為。」
「朕不想讓你走。」
「我要回去。」語氣堅定。
「那,今晚……盛錦……」
「不行。」
後半夜雖然奚琲湛百般問起,玉息盛錦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自己是為了要尋藥治那不好說的病。
第二天,昨日一直沒現身的貴妃寧琥珀早早來請安了,大病初愈的寧琥珀清瘦得有些弱不勝衣,可喜精氣神看起來還不錯,那雙笑起來就彎得月牙的眼楮看著玉息盛錦,好像要看盡她所有的過往和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