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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歲安的家在廣城市中心,屬于商品房剛投入市場時的老房子,小區的外觀已經有些斑駁了,但當時由于地價不貴,建房又帶著試水性質,格外用心,建築時容積率很低,綠化率卻很高,有著新建樓盤所沒有的開闊,經過幾次物管質量提升,反而比一般的高檔公寓住著舒服。

小區大門的幾名保安在這里工作的時間都超過了五年,對小區的住戶都十分熟悉。看到袁歲安坐著陌生的跑車進來,臉色還不怎麼好看,保安就關心的問︰「袁醫師,你沒什麼事吧?」

袁歲安勉強勾了勾嘴,道︰「沒事,今天怎麼就你一個人值班,老曾呢?」

那保安一邊開柵門,一邊嘆氣︰「別提了,那衰鬼,一早起來打了個噴嚏,把腰給扭了,現在還在床上躺著不能動呢。」

「到現在還不能動?幾個小時了?」

「他是五點多六點鐘起床刷牙時扭傷的,到現在有三個多小時了。」

程楚漢插了句嘴︰「這情況不對呀,看醫生沒?」

保安笑了起來︰「打個噴嚏的事,哪里用得著那麼嬌氣看醫生?躺一兩天就好了。袁醫師,昨天晚上有個年輕人把你的車開回來了,你等一下,我把鑰匙給你。」

她的車昨天停在大學城外,昨天程楚漢把她強行帶走,鑰匙就留在了飯桌上,這把車開回來的人不消說必然是常賓。

袁歲安沉默了一下,下車接過鑰匙,道︰「老曾住哪里?我去給他看看。」

那保安連忙道謝,他嘴里說打噴嚏看醫生太嬌氣,用不著,但實際上一個噴嚏打得人幾個小時都下不了床,這怎麼看也不正常。只不過小區保安這個群體多半收入不高,家庭條件也不怎麼樣,小傷小病忍一忍也就算了。♀

但袁歲安身為小區的戶主,每天進進出出的和這些保安關系也不錯,主動提出要幫對方看看,如果只是小毛病的話,那是肯定不用收費的,他們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

程楚漢對袁歲安的決定有些不滿,但也沒有反對,把車停好以後陪著她一起進去給老曾看病。

老曾躺在門衛值班室隔出來的小休息室里,在屋里就听到了袁歲安和同事的話,又驚又喜,本想起床迎接一下,但身體一動就痛得悶哼一聲,又倒了回去。

袁歲安搖頭制止︰「不要亂動,以免造成二次傷害。」

老曾連忙點頭,袁歲安又問︰「哪里痛?」

「一開始是腰痛,後來才覺得胸口也痛,透氣很吃力,悶。」

袁歲安眉尾繃了一下,張開手沿著他的胸骨往兩邊肋骨模。老曾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她,就將注意力轉到了程楚漢身上,笑著說︰「對不起啊,都是因為我,耽誤你和袁醫師的時間了。」

程楚漢在外面的時候不耐煩,但進了這狹小又充滿異味的休息室,卻反而開朗了一些,微笑道︰「安安是醫師,治傷救人是本職工作,我理解。」

袁歲安仔細的沿著胸骨把兩邊的肋骨模了一遍,臉色越來越凝重,再把他的腰骨一模,便忍不住不嘆了口氣。

老曾緊張的問︰「袁醫師,怎麼了?」

「有些麻煩。」袁歲安收手道︰「你腰骨錯位突出,復位固定就可以,這算小毛病;主要是你當時只顧著腰痛,沒想到這個噴嚏下來,胸骨也震了一條裂,對稱的第五肋骨骨折,躺的姿勢不對,現在骨折錯位了。」

老曾一急,就想撐著床坐起來,袁歲安在他肩膀上一按,壓住了他的動作,嚴厲的說︰「別亂動!」

老曾也醒悟過來,膽戰心驚的問︰「袁醫師,只是一個噴嚏,不能這麼厲害吧?」

人打噴嚏的時候氣流急劇壓縮噴出,風速最大時甚至可以與十五級的台風媲美。可以想象人體在這一瞬間要受多大的沖擊,假如用力不當,別說只是腰骨和胸骨挫傷骨折,就是更嚴重的傷害也有可能。

袁歲安想想也覺得老曾這個傷來得冤枉,嘆道︰「一開始倒是沒這麼厲害,可你受傷後沒警惕些,自己亂躺,睡姿不當,反而加重骨傷了。」

老曾駭然問︰「這可得治多少錢?」

小民百姓,一提到治傷治病,最怕的就是花錢,因為別的地方花錢再多,都能大約估計個數出來,治病要花多少錢,那可真是怎麼估計都不敢說夠。

袁歲安理解他這種惶恐,安撫的笑了笑,道︰「正骨容易,等下我給你打好固定就行了。我說麻煩,不是治傷的問題,而是養傷,你腰骨暫時不能受力,肋骨的傷又不能躺著,光是休息室這樣的條件是不行的,得用醫院的護理床靜養,還要有人照顧一段時間。」

老曾松了口氣,他在小區守門近十年,每個業主的底細都一清二楚,袁歲安年紀雖輕,跌打正骨的手段他卻是知道的。既然治傷不用愁,養傷的話他咬咬牙也能挺過去。

袁歲安給診所的助理小年打了個電話,讓她送兩個固定帶過來,一邊捋袖子準備正骨,一邊對程楚漢道︰「等一下你幫我把他的腰胯固定住,不要扶正了肋骨,又加重了腰骨的傷勢。」

程楚漢答應了,袁歲安觸診用的時間多,到真正上手正骨的動作卻很快,他就听到幾聲骨頭接茬的輕微聲響,前後不到十秒鐘,她已經把斷骨續上了,用肋骨固定帶固定住。

老曾接骨的時候痛了一下,骨頭對正以後卻一陣輕松,笑著說︰「多謝袁醫師,我感覺透氣舒服多了。」

袁歲安接完胸骨,又把他突出的腰骨推回原位,也打上固定,正色道︰「你骨質有些疏松,容易受傷,要加強營養養傷,少動,不要笑,避免大聲說話。等下你打120讓醫院來接,不要貪圖省錢又把傷弄壞了。按傷勢來說,你腰傷會好得快些,胸骨和肋骨要的時間會較久,腰即使好了也不要急著上班。」

老曾也被嚇著了,連忙點頭︰「好,好,我听醫師的。這個,您給我正骨,也應該給您出診的費用,您算一算吧!」

袁歲安擺手道︰「我也是遇上了才搭把手,又沒在診所,算了。」

老曾連連道謝,另一名保安一邊打水給袁歲安洗手,一邊笑道︰「袁醫師,我前幾天檢查水路電路時發現你家太陽能的水路有些老化了。要不等老曾傷好以後,我們一起幫你換一換?再把水路電路也檢修一下。」

小民百姓的生活有時候比有錢人更講究有來有往,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回報對方,表達謝意,而不是砸錢辦事。袁歲安點頭道︰「行,多謝你們了。要是換了什麼材料要花錢,你們給我說一聲。」

出了門衛室,她又把診所的事給助理小年交待了一下,這才領著程楚漢往家走。經過剛才的事,兩人之間的緊張消除了一些,程楚漢感覺到她心情還不錯,心情也不由自主的輕松了一些,笑道︰「你這正骨的手法又準又快,跟我以前見過的都有些不同,是哪個流派的?」

西醫治病有固定的套路和統一的標準,中醫卻是流派眾多,很少現成的套路和定準的方法。跌打醫師僅是清代有成書的流派就有沈氏、霍氏、黃氏、洪氏等名家,民間各家各派沒有成書,只是代代流傳的就更是不計其數了。

程楚漢的職業決定他接觸跌打醫師的機會比常人多了許多倍,看到一種新的手法特征,忍不住就想問問來歷。

但這個問題袁歲安卻有些答不出,她剛開始學跌打醫術時還小,懵懂無知的跟養父上手;十五六歲真正開始懂事的時候,卻發了小女孩兒的脾氣,覺得女孩子學跌打不雅觀,因此排斥不學。養父唉聲嘆氣卻沒有勉強,所以她就轉過去和養母學習琴棋書畫這一類當時認為很高雅矜貴的東西。

而等她活到二十多歲,想再把養父這門家傳的手藝繼承下去時,養父已經不在了,她只能收拾養父的行醫手札,回想小時候學過的基礎,逐步揣摩練習,哪里還分得清自己學的是哪個流派?

她不回答,程楚漢也不追問,跟在她身邊嘻皮笑臉的說︰「安安,我說真的,你這正骨的手法真不錯,要不你索性把診所關了,跟我到軍區醫院去上班?部隊里跌打傷科佔的比例很重的,你要去了,我保證你前途無量。」

袁歲安哂然一笑︰「跟你走前途無量?前途無亮才是真的。」

程楚漢辯解︰「哪能呢!你進去我先幫你弄個副科,然後選幾個好出成績的病歷或者科研項目把正科辦出來,咱們一步步的往上……」

袁歲安打開家門,順手把鑰匙玄關鞋櫃上,拿了雙新拖鞋給他換上,抬頭道︰「我沒興趣,到了我家里,你別胡說八道。」

程楚漢下意識的以為她家里還有長輩,轉念又想到她父母雙亡都好幾年,又松了口氣。

袁歲安這房子還是二十年前養父母買的,期間裝修換了幾次,木制的家俱卻一直沒換,用得久了,上面帶上了一層溫潤的光澤,沒有現代家居的舒適,但卻沉澱著生活浸染的痕跡。

房子有四室兩廳,卻只有一廚一衛,比起現在的戶型來說布局不太好,可是空間開闊,客廳外的陽台將近二十個平米,種著的一棵枝繁葉茂,重花累瓣的紫藤,開得正是艷。透過明亮的窗戶玻璃一看,陡然間有種令人震憾的視覺沖擊,很難相信這竟然是陽台上的盆栽。

而在紫藤旁邊的牆壁上,卻懸掛著一副工筆畫的人物像,上面的男女穿著中山裝和旗袍,一坐一站,笑如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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