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秦大兄弟,你拈著朵梅花傻笑了一整天了。什麼事兒啊,那麼開心?是不是你那王爺老子有辦法救你出去了?」
又到了晚上天牢獄卒們交接班的時間,只有看到他們交班,天牢里的人才知道這一天又過完了,洞外世界已是暮色四合。
那虯髯漢子便借機跟流璟說話。
就算流璟相貌風.流,又穿著件紅衣裳,不過總歸是個大男人啊。一個大男人一整天就對著朵梅花傻笑,那豈不太過詭異了些。
流璟笑,「崔兄,這花兒倒比出去更珍貴。」
幾十天的相處下來,流璟跟那虯髯大漢倒也成了朋友。本來是脾氣秉性都南轅北轍的兩個人,估計這輩子相遇的幾率也並不大,可是反倒是這一樁牢獄之災給了他們兩人彼此了解的機會。
捆那虯髯大漢姓崔,小時候的名字已經不記得了,索性自己給取了個名字叫「崔命」。
剛一听說崔命的名字,流璟沒有同崔命往常所遇到的那些人一般哄堂大笑,只微微挑眉靜靜頷首,說,「取得妙。」
崔命聳了聳肩,「老子不明白,一朵花怎麼就比出去更重要?」
流璟靜靜一笑,「出去是早晚之事,可是畢竟你我還在這囹圄之中,越是急著出去,心里便會越煩躁。這樣煩躁下去,反倒有可能還沒出去呢,自己先瘋了。」
流璟目光又落回指尖梅花上,「有了這花便不同了。即便身子依舊在囹圄之中,心卻安定下來。縱然寒冬,卻也有芳菲清香,這豈不正是現世的幸福?」
崔命听得迷糊,搖了搖頭坐回去,「听不懂你們這些讀書人說的話。老子就關心朝廷趕緊給個痛快的,是死是活,老子想要個說法!」
陔正說話間,只听山洞處「嘩楞楞」響起鐵鏈枷板之聲,顯是要提審人犯。
流璟長眉一挑,回首笑對崔命,「崔大哥,三月三桃花盛開之時,小弟在揚州醉仙樓設酒恭候大哥。」
剛入冬日,距離三月三桃花遍放之時還遠。更何況身在天牢之中,不知明日之死活,崔命听得就是一愣,「秦老弟,你說的這是?」
流璟豎起指尖遮住唇,「噓……崔兄記住便好。」說罷將梅花藏入袖口。
鐵鏈踫撞之聲愈近,刑部官員並獄卒傲慢揚聲,「秦流璟,朝廷提審!」
朝廷提審對于這些多日羈押于天牢之中的犯人來說,可以說是兩種未來︰或者是朝廷判無罪釋放,或者是就此砍頭再不復生。所以听見提審秦流璟,崔命等一眾犯人都聚到鐵欄邊遙望流璟。
其中一個神偷孟三咬牙厲喝,「秦兄弟,放心去!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咱又是一條好漢!」
「滾你女乃.女乃個王八羔子的,誰說秦兄弟一定會死?人家是北苑郡王,將來是要干大事情的,天皇老子肯定不會讓他死!」崔命大罵開,眼楮里卻也似乎隱隱泛起淚花。
流璟含笑,轉身向眾人犯一揖,繼而抬眸望崔命,「崔大哥,別忘了小弟方才所說的話。這里的眾位兄弟,崔大哥如果能聯系得上,到時一同來!」.
稍早,一卷聖旨下到北苑王府。北苑王夫婦親自跪迎聖旨。
宣旨人離去,北苑王與王妃兩人關起門來暗自計議。
「我兒生死,恐怕就在此一舉了。」
北苑王妃海雨晴面上有憂色,卻沒有普通女子只知流淚的軟弱,反倒堅毅地笑,「他秦鎮天敢殺我兒!老娘跟他拼了!」
北苑王秦川搖頭,「你西涼國距我大秦國都有多遠,你還不清楚?更何況西涼國若想東來,首先要跨越茫茫大漠。」
海雨晴冷笑,「所以他就敢這樣欺負我海雨晴的兒子麼?休想!」
秦川也是一笑,「他當然不敢。北燕雖然已經滅亡,但是北燕遺民還都在河北地界上。我是北苑王,大秦國北方邊界都是我秦川的封地,誰敢不听我的!」
秦川握住海雨晴的手,「流璟當初將北燕遺民安置在邱印風那,其實已經在給今天布局。只有我兒能震伏住那些北燕遺民,所以朝廷一旦下旨殺流璟,那幫北燕遺民是一定會造反的!所以,皇上不敢!」
海雨晴終究還是流露出母親的關切來,「可是,皇上這又是要干什麼?他提審我兒就提審吧,為何還要特地召夭夭那丫頭入宮去?如果夭夭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將來怎麼跟我兒交待?」
秦川輕輕嘆息,「讓那丫頭去吧。夫人啊,或許沒有了那個丫頭更好。否則我兒將來如何肯接受東丹國鳳翔公主?」.
夭夭接旨,含笑赴宮。
娉婷郡主跑來攔住馬車,一把扯住夭夭,「你傻了你,你干嘛要答應!」
夭夭微笑,「我為什麼不答應呢?」
娉婷閉了閉眼,咬牙切齒,「他們也明白你現在對于表哥的重要,所以他們肯定會把你扣在宮里當人質!」
「我知道。」夭夭回握住娉婷的手,「所以我才一定要去。小王爺他,未來要多仰賴郡主你多照應。」
夭夭垂眸,「連我那一份,也都拜托給郡主你……」
「你說什麼呢你!」娉婷郡主急了,「這還是你嗎?當初跟我當面爭的花夭夭哪兒去了!我告訴你,你要是敢留在宮里不回來,那我就搶走表哥,一輩子不讓他娶你!」
夭夭抬眸,綻開微笑,「好。只要他能活著。」
馬車軋軋前行,娉婷郡主站在馬車後流淚大罵,「你個笨蛋、瘋子、大傻瓜!」
邱長天策馬而來,驚訝跳下馬背,一把扯住娉婷,「你瘋了?!」
娉婷轉頭越發放聲大哭,「我就是瘋了,怎麼樣!該死的,她憑什麼那麼義無反顧啊,她憑什麼又贏過了我去啊!媽.的,我娉婷這麼大還沒佩服過哪個女人,她那麼丑又那麼笨,我憑什麼要佩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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