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安暖醒來以後,沈辰鵬帶安暖回了國,張特助則幫忙把安洪明的遺體運回國。

一覺醒來,安暖出奇的平靜,沒有撕心裂肺的哭,沒有歇斯底里的叫。她一直躺著休息,只有眼淚水總不經意的流下。

沈辰鵬坐在她身邊,雙手始終緊緊握著她的手,低沉的聲音安慰,「暖暖,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聲音來會好受一些。」

安暖默默的流著眼淚,抱緊了沈辰鵬,從他身上汲取溫暖。

「你一定想不到,以前我叛逆過,有一段時間,總是故意跟我爸對著干,他的脾氣始終很好,一直讓著我,有時候被我氣極了,就跑去我母親的墓地。我都不知道他那麼疼我,我為什麼要那樣對他。」

沈辰鵬心疼的抱著她,「每個人都經歷過這一時期,你爸一定不生你的氣。」

「當年我對莫仲暉一見鐘情,我爸不同意,我有長達兩個月的時間沒有回家,他每次去學校看我,我也不見他。就是這種冷暴力,他後來同意了。」

沈辰鵬輕撫著她的頭發,鼓勵她把以前的事說出來,有些話憋在心里容易得內傷,說出來當做一種發泄。

安暖和安洪明之間的故事太多,以致從美國到北京,十幾個小時的時間里,安暖一直說個沒停。說說哭哭又笑笑。

「暖暖,我其實很羨慕你,在你的童年,你的青春,有一個人這樣無私的愛過你。我的童年很簡單,一個人在國外長大,我的青春很頹廢,整天和一幫同處叛逆期的朋友翹課,泡吧,抽煙,喝酒,什麼事都做過,就是沒做過正經事。暖暖,我們都沒有在自己的親生父母身邊長大,但是你和幸運,有人給了你一個溫馨的家。現在他離開了,為了他,你也要堅強的活著,活出自己的精彩來。」

安暖手覆在自己小月復上,沙啞的聲音感性的說道,「我會堅強,會好好的,給我的孩子一個溫暖的家。」

到了北京,沈亦銘的車已經在機場等她。

一上車,沈亦銘便把她攬入懷里,緊緊的摟著,抱著她,這一刻才覺得踏實。

「二舅。」

一開口,聲音沙啞得不行。

沈亦銘那個心疼,「乖,什麼都別說了,這幾天二舅什麼都不做,就陪在你身邊。」

偎在沈亦銘的懷里,呼吸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那一刻,心漸漸安定下來。

回沈家的路上,安暖就在沈亦銘懷里睡著了。

夢里,她又看見了父親。夢里,時光仿佛倒退到多年以前,她和父親在江城的小別墅里,嬉笑打鬧。

工作中的安洪明總是一絲不苟,嚴肅認真的樣子。可在家里,他是個慈祥的父親,面對安暖時,嘴角總掛著寵愛的微笑。他從從不把工作時的情緒帶回家,再忙再累,回到家對安暖都是輕聲細語的講話,一副寵溺的模樣。想想二十幾年來,他幾乎沒對自己說過一句重話,即便當年她堅持和莫仲暉在一起,他更多的也是笑著哄她。

沈亦銘坐在她床頭,看著安暖睡著,他仍不舍得離開,深怕她一覺醒來,碩大的臥室一個人也沒有,會覺得孤單。

薛玉蘭心疼他,自打安暖去了美國,沈亦銘就沒睡過一個安穩的覺。他是一個特別容易憂心的人,尤其是面對安暖的事。

一個心疼一個,沈亦銘心疼安暖,薛玉蘭心疼他。

輕聲輕腳的走進安暖的臥室,拍了拍沈亦銘的肩膀,「你回房休息吧,我在這里陪著暖暖。」

沈亦銘回她一個淺淺的微笑,「不用,我靠在這里睡一會兒就行。」

自從步入中年,他的覺越來越少,這些年總在全國各地飛來飛去,很多時候都是在飛機上睡覺。其實,有些事明明可以安排下面的人去完成,可他總是親力親為。

薛玉蘭知道他舍不得安暖,怎麼勸也勸不走。回房給他拿了床厚被子,他感激的對她笑了笑。

他睡得很淺,睡一會兒就睜開眼楮看看安暖的情況,夜里,安暖睡著了卻流著淚,大概又夢到了安洪明。

他心疼的輕輕幫她拭去淚水,那一刻,心里居然萌發出一種想法,如果有一天他離開了,暖暖會不會像懷念安洪明那樣懷念自己。不,他不能離開,他還要陪著暖暖成長,還要看著她的孩子出生,還要看著她重新找到自己的真愛。

安暖一覺醒來,看到沈亦銘就坐在床頭,那一刻,夢里失去親人的恐懼漸漸消失,她知道沈亦銘在這里陪了她一晚。

「二舅。」

安暖低低喚了聲。

沈亦銘睜開眼楮,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醒了?」

安暖掙扎著坐起身,挽著沈亦銘的手臂撒嬌,「二舅,你不用擔心我,以後不要在這里陪我一夜了,我答應你一定好好的。」

「好。我的暖暖好像長大了。」

清晨,他嘴角寵溺的微笑,是這個寒冬里最和煦的陽光,溫暖了她的心,也照亮了前方的路。

安暖洗漱好,下樓吃早餐,老爺子已經早早的等著了。

看到安暖這副模樣,老爺子心疼壞了。

很多事情,沈亦銘選擇隱瞞老爺子,只說安洪明當年被莫仲暉救了,為了不讓暖暖傷心,一直隱瞞了這事。並沒有把薛老爺子的事扯進來,免得老人家自責,內疚。

就讓一切變得更簡單,讓身邊的人少一些傷痛。

老爺子心疼的揉著安暖的頭發,感慨道,「這孩子,盡遇到這種事,你看又瘦了一大圈。等你父親的葬禮告一段落,可要給你好好補補。」

安暖點頭說‘好’,模樣很是乖巧。

——

張特助回國以後直接去了莫氏,他知道莫先生這些天一定都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果然,到了莫氏,莫仲暉就站在他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背影是那樣的落寞,孤寂。

張旭叩了叩門,走向莫仲暉,「莫先生,我回來了。」

莫仲暉微微點了點頭,低低的問道,「事情都辦好了?」

「都辦妥了,安小姐提前回國,安洪明的遺體也已經運回來。您,不去沈家看看她嗎?」

「她現在不會想見我。」莫仲暉的聲音有一絲憂郁。

張旭真想沖著她發火,可惜他不能,深吸一口氣,他壯著膽子說道,「莫先生,您為什麼要回國?為什麼不留在美國陪安小姐?那個時候,她多麼需要你呀,為什麼您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她失望呢?」

莫仲暉眉頭微蹙,轉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張旭沒敢再說下去。

「張特助,有樣東西,你幫我送到沈家,交給安暖。」

「您為什麼不親自去一趟?」張旭月兌口而出,說完便後悔了,他又低聲道,「這個時候我可不敢去沈家,沈亦銘非殺了我不可。」

莫仲暉沒理會他,直接走到辦公桌前,從抽屜里拿出兩本厚厚的日記本。

「莫先生,這是什麼?」

「安洪明身前留下的日記,你送去給安暖。」

「為什麼現在才給安小姐?」

莫仲暉望著窗外,視線有些飄渺,「之前怕她看到會崩潰,現在她應該可以堅強的面對。」

他一直存著僥幸心理,期盼著奇跡的發生,可是多年的治療,安洪明的情況沒有一點轉好。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最不願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張特助拿著沉甸甸的日記本,試探的說道,「莫先生,要不您自己拿去給安小姐吧,我想她現在還是需要你的。」

莫仲暉只冷冷的斜了他一眼,張旭便灰溜溜的離開了。

——

沈家一家正在和諧的吃著早餐,安暖今天難得胃口比較好,喝了滿滿一碗粥。警衛突然來報,莫仲暉的助理想見安暖。

沈亦銘當下沉了臉,低哼,「好大的膽子,敢送上門來。」

安暖挽住了沈亦銘的手臂,淡笑著道,「二舅,別這樣,張特助是好人,一直以來都很照顧我,讓他進來吧。」

沈亦銘輕撫著她的頭發,嘆氣道,「你總是這麼善良,莫仲暉身邊的人,能有幾個是好人。」

沈亦銘雖這樣說,還是讓人請張特助進來了。

張旭自打踏進沈家大門,手腳一直都在顫抖,他怕一個不小心被沈亦銘給一槍斃了,畢竟發生這麼多事,對莫先生,他正在氣頭上。

他心里在想,老天爺不會不給機會讓他見兒子一面吧。暗自祈禱著,走進了屋子。

沈家一大家子人都在,以沈老爺子和沈亦銘為首,個個正襟危坐在沙發上,一副嚴肅的表情。

張旭走到沈亦銘身邊,頭一直不敢抬起,「沈,沈老爺子,沈先生,您們好。」

看到張旭嚇得吞吐的樣子,安暖忍不住說道,「外公,二舅,你們先回房吧,別在這里把張特助給嚇壞了。」

沈亦銘低沉的聲音說,「有事讓他就在這里說。」

安暖撇了撇嘴,「張特助,你跟我來吧。」

安暖把張旭拉到了小型宴客廳,剩下他們兩個人。

直到這時,張旭繃緊的臉才松了口氣。

「張特助,你找我有事嗎?」

張旭平靜下來,把手中的日記本遞到安暖面前,「這是莫先生讓我拿來給你的,你父親生前留下的日記。」

安暖顫抖著雙手接過日記本,厚厚的兩本,封面已經有些泛黃,她從來都不知道父親竟和母親一樣,有記日記的習慣。

「安小姐,莫先生他其實,很不放心你。」

安暖撇了撇嘴,淡淡的說道,「張特助,什麼都不用說了。」

張旭心里無聲的嘆了口氣,「安小姐,月底我的婚禮,還希望您到時候賞個臉。」

安暖笑著點頭,「我一定到。」

「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保重身體,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盡管給我打電話。」

——

張特助離開以後,安暖就坐在宴客廳翻起了日記,父親瀟灑的字體是那樣的熟悉,安暖如今寫得一手好字,全是父親親自教的。

父親的日記記得很凌亂,有時候連續幾天都記,有時候一個月也沒一篇。

從最初的日記可以看出,父親是從母親離開以後才開始記日記。每篇日記內容似乎都離不開安暖,記錄著安暖成長中的關鍵鏡頭。

有記錄安暖學會喊爸爸的一幕。有記錄安暖邁出第一步的一幕。有記錄安暖入學第一天,趴在幼兒園的窗子上,朝著離開的安洪明大喊‘爸爸救我’‘爸爸帶我回家’。

這些簡單的文字喚醒了安暖內心深藏的記憶,她仿佛看到小小的自己躺在搖籃里,沖著安洪明喊‘baba’,以及安洪明因激動而紅了的眼眶。

她仿佛看到自己邁出人生的第一步,安洪明興奮的表情。

她仿佛看到安洪明听著自己喊‘爸爸救我’時,內心的沉重和心疼。

往後看,她看到了她七歲那年,父親的一篇長日記。

「暖暖七歲了,曾經我在心里暗自發誓,等暖暖七歲,我就把她送到北京,送回她原本的家。那個家足夠顯赫,可以讓她讀最好的學校,接觸最高貴的人,擁有最美好的未來。

我帶她來到北京,可是我終究沒舍得送她回家。我承認我很自私,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把她留在身邊。可是她剛出生,哭得那麼厲害,誰抱她都哭,當我抱起她時,她突然停止了哭泣。那一刻,我決定把她留在我身邊,就當是亦茹留給我的禮物。

這些年,她陪在我身邊,看著她一天一天長大,看著她和亦茹越來越像,那雙明亮的眼楮像極了亦茹。我越來越舍不得讓她離開,多麼希望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可是,這樣對暖暖不公平,沈家可以給她更好的未來。

我們到了北京,我告訴她這是首都,我們國家最繁華的城市。暖暖小手拉著我的大手,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說,‘暖暖長大了帶你來北京,讓你住最大的房子’。

那一刻,我怎麼也舍不得把她放走。自私的又將她帶回了江城。我知道我永遠不可能像沈亦銘那麼成功,可是我願意盡我最大的努力,讓她過上好日子。

暖暖,對不起,請你原諒爸爸的自私,我真的舍不得讓你走。」

看到這里,眼淚水怎麼也控制不住,印象中那是她第一次來北京,自此以後,父親再也不準她去北京,旅游都不行。

再往後看,記錄了安暖上學期間的點點滴滴。

看著這一篇篇的日記,安暖仿佛人生又重活了一遍。

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能夠如此細膩。

看到後面,大概是安暖因為莫仲暉,跟父親大吵一架之後。

父親在日記中留下了這段文字。

「暖暖愛上了一個男的,我不願她跟那個世界的人有任何瓜葛,我害怕會失去她,我堅持反對。可丫頭跟她母親一個脾氣,兩個月沒有理我了,去了她學校好幾次,丫頭不願見我。算了,妥協吧,如果這是命中注定,我唯有接受。沈家早晚也會找來,終究會把暖暖找回去,我只願珍惜和暖暖在一起的每一天。哪天她離開了我,至少還有那麼多美好的回憶能夠伴隨著我。」

安暖用力抹著眼淚,日記的最後是安洪明留給安暖的一封信。

「暖暖,當你看到這封信時,爸爸已經不能陪你。前面的日記有寫你的身世,還有你成長的點滴,希望你能耐心的看完。爸爸很自私的把你留在了身邊,卻沒能好好的照顧你。我很自私,直到現在我才後悔,如果早日把你送回沈家,你的人生將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此刻的你便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千金小姐。

暖暖,對不起,我想人生如果可以重來,我還是會選擇把你留在身邊。

你的母親是個極為美好的女子,為了成就你親生父親的事業,她選擇犧牲自己。

你的母親從來沒有愛過我,她的心里自始至終都只愛著你的親生父親。你是他們愛的結晶,我相信有天回了沈家,你的親生父親一定會狠狠的疼你愛你,就像愛你母親那樣。

暖暖,我死了以後,請把我葬在江城。我知道你母親會被他接走,不用把我和你母親葬在一起。我只願留在江城,這里有我和你最美好的回憶,請一定滿足我的心願。離開,是一種解月兌,我會去天上找到你母親,讓她許我來生。

暖暖,為了我,請你一定要幸福!」

沈亦銘給了她一天的時間看日記,這期間沒有任何一個人去打擾她。

看到這里,安暖趴在桌上,再也控制不住的大聲哭了出來。

——

安暖決定帶安洪明回江城,當她把這一決定告訴沈亦銘時,沈亦銘顯得尤為緊張。

安暖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擔憂,挽著他的手臂道,「二舅,你放心,我不會把媽媽帶走。我爸爸生前的心願是能夠葬在江城,那里有許多我和他的美好回憶,我不想違背他的意願,我要把他帶回江城,他不會孤單,我會經常回去看他。這輩子,媽媽是你的,我不會把她從你身邊帶走,但是,下輩子,就讓媽媽許給我爸吧。」

沈亦銘松了口氣,輕輕將她摟入懷里,低沉的聲音說道,「好,我的下輩子就許給你舅媽吧。」

薛玉蘭在門邊听到這話,伸手抹了抹眼淚,如果這輩子的陪伴和付出,能夠換來下輩子的擁有,那麼她心甘情願。

「暖暖,你爸爸生前是戴罪之身……」

安暖知道他想什麼,更緊的挽住他的手臂,臉親昵的枕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低低的說道,「二舅,你什麼都不用說,父親生前的確做了錯事,我不想你違背原則替他翻案。然而,不管他工作上做過多大的錯事,在我心里,他都還是那個慈愛的父親,我最愛的人。」

沈亦銘緊緊摟住安暖,這丫頭仿佛一瞬間長大了許多,能夠站在他人的立場,替別人考慮。理性與感性的分離,也是一個人走向成熟的標志。

「暖暖,你沒讓二舅失望,越來越懂事了。」

安暖伸手抱住沈亦銘的腰,臉埋在他懷里,淡淡的說道,「二舅,暖暖以前很不懂事,給您增添了許多的麻煩,我甚至任性的左右您的工作,讓您為難。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了。」

沈亦銘欣慰的說著,「好孩子,二舅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過去的二十幾年里,我錯過了你的成長,讓你吃了不少苦,以後,我還是會加倍的補償你,除了你母親,你是我最愛的人。」

——

安洪明的葬禮在江城的一個小教堂舉行,由于安洪明的身份特殊,葬禮只有沈家和常家兩家參加。

老爺子原本想要親自來一趟,當初口口聲聲說有多恨他,原來都是制造出的假象而已。對安洪明,老人家內心深處其實是感激的,撇開沈亦茹這層關系,他能夠盡心盡力的照顧暖暖,一輩子都沒再娶妻,這種大愛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然而由于老爺子的身體原因,沒有讓他過來。

沈家三兄弟都放下了工作,陪著暖暖來到了江城,親自安排了安洪明的葬禮。

之前哭得太多,安洪明的葬禮這天,安暖反倒平靜了許多。

倪慧來參加葬禮,握著安暖的手,心疼的說著,「孩子,怎麼這麼瘦,看著真讓人難過。」

安暖努力扯出了一絲微笑,「倪阿姨,放心吧,我很好,還懷孕了呢。」

「你懷孕了?」倪慧很是震驚,「你這麼瘦,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啊。莫先生怎麼沒陪你一起來?」

安暖微微頓了頓,淡淡的說道,「我和他分開了。」

「什麼,你懷孕了,反而分開了?這都是什麼事兒呀!我家梓飛也是,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是離婚了,離婚這麼久都還沒找,我知道他心里還惦記著你,不知道你們兩個還有沒有緣分。」

安暖眉頭蹙了蹙,低低的說道,「阿姨,您真會開玩笑。」

恰到好處的拒絕,倪慧自知現在的安暖,已是他們常家所高攀不上的,即便懷孕了,沈家也能替她找到更優秀的乘龍快婿。怪只怪她自己,但年有眼不識泰山,這樣一個高貴的公主落在民間,她卻沒有發現。

安洪明的葬禮,莫仲暉沒有過來,派張旭過來了。

張旭行完禮來到安暖面前,低沉的聲音解釋,「莫先生他有點忙,讓我過來一趟。」

他知道再多的解釋也沒用。

安暖只淡淡的笑笑,說了聲「謝謝」。

面對莫仲暉,她仿佛已經雲淡風輕。當一顆心被傷了個粉碎,再也不會傻傻的一味付出。既然這段感情這麼難走,不如讓自己輕松一些。她不想自己那麼累,也不想他太累。

相愛是兩個人的事,相守卻是天時地利人和的事,缺一不可。

離開了莫仲暉,她還是能夠很好的生活。沒有她,莫仲暉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莫仲暉。

也許真的沒有誰離開了誰就活不下去這一說法,堅強,是每個人都要學會的一門功課。

——

安洪明的葬禮結束,安暖和家人一起回了北京。沈亦銘安排她住院保胎,安暖極力的配合著醫生的工作。

發生了這麼多事,讓她最欣慰的是,寶寶還在,沒有棄她而去。

躺在病床上,她的雙手緊緊覆在小月復上。

寶貝,媽媽一定會好好的保護你,讓你平平安安的來到這個美麗的世界,我會盡我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你健康的成長。

沈亦銘又開始了繁忙的工作,但是最近工作都在北京,每天晚上都能來醫院陪安暖。

安暖看他這麼忙,這麼累,心疼他。她知道她沒辦法說服他不來醫院陪自己,她唯有好好保重身體,讓自己早日出院。

「二舅。」

「恩?」

「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沈亦銘寵溺的揉著她的頭發,笑說,「二舅什麼事情沒有答應你?」

「我求您不要去針對莫仲暉,我知道您心疼我,會想著給我報仇,但是感情的事情,讓我們自己去處理好嗎?」

沈亦銘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不悅的說道,「暖暖,這個時候,你還惦記著他嗎?」

安暖搖頭,「二舅,這段時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這段感情我和莫仲暉糾纏了十幾年,我們都以為這是一種深愛,殊不知這份愛害了太多的人,如今也變得太沉重,我和她都沒有勇氣愛下去了。放手也許會讓事情變得更簡單,這也是愛的另一種方式。與其讓對方難過掙扎,不如放手,簡簡單單的生活更好。」

安暖深吸一口氣,「二舅,我現在真的已經很平靜,我不怪莫仲暉,不怪任何人,這是一種宿命。如果我們兩個當事人都放下了,我也希望身邊的人能夠放下,不要去針對他,就讓一切簡單的結束。」

看著安暖眼里的鎮定,沈亦銘終于松了口氣。

——

安暖在醫院保胎半個月,這期間她極力的配合著醫生的工作,身體狀況也越來越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發自內心的接受了這個孩子的存在,接受了未來,現在孕吐反應沒那麼嚴重了,食欲也好了許多。醫生都說這是一種很好的現象。

安暖擔心這三個月一直沒怎麼吃東西,吃什麼吐什麼,會不會對寶寶有影響。醫生安慰她,前三個月胎兒從母體吸收的營養是很少的,影響不是很大。但是準媽媽的情緒需要很好的控制。

安暖這才放下心。

安暖住院期間,張特助去醫院看過她一次。專程給她送請帖,修改過時間之後的請帖。

「安小姐,您在住院,那我的婚禮……」

安暖笑著道,「沒關系,我就要出院了,醫生說身體恢復很好。張特助,你的婚禮我一定參加。」

張特助笑了,「謝謝安小姐,您能來參加我的婚禮,我榮幸至極。」

——

張特助從醫院出來,直接開車去了莫氏。

現在的莫先生,每天除了工作,大部分時間都是站在他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從三十七樓往下看,張旭不知道他能看到什麼。

輕輕叩了叩門,張旭徑直走了進去。

「莫先生,我剛去過醫院了。」

莫仲暉低沉的聲音問,「她怎麼樣了?」

「安小姐狀態很好,氣色比原先好多了,這兩天就能出院了。安小姐答應了一定會參加我的婚禮,到時候您可以看到她。」

莫仲暉伸手撫了撫額,低低的說道,「你的婚禮,我也許沒空參加。」

「為什麼?是不是因為安小姐參加,所以您就回避?」張旭顯得特別激動。

他三番四次的在安暖面前提到他的婚禮,就是希望安暖能夠參加,為了讓莫仲暉能見她一面。每次看到莫仲暉拿著相框看她的照片,一看就是幾個小時,他都替他們難過。

他不懂,為什麼明明相愛,卻要彼此折磨。

「張特助,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以後不必刻意做什麼。」

張旭還想說些什麼,唐靜薇突然過來了。

對于這位貴婦人,張旭現在極為恨她,有些人,表面看上去雍容華貴,整天做慈善,可事實上心比誰都恨,他始終覺得,一個女人,能對自己的兒子這麼心狠,她所謂的善良能有幾分是真。

「莫先生,我先下去了。」

經過唐靜薇時,他只淡淡的打了聲招呼,「夫人好」。

唐靜薇手里拎著兩個保溫盒,徑直走到茶幾邊。

莫仲暉皺著眉頭道,「媽,您怎麼過來了?」

「你都半個月沒回家了,媽想兒子,過來看看你也不行嗎?你看你,這陣子都瘦成什麼樣了,過來,媽媽給你炖了補品。」

莫仲暉無奈的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

唐靜薇把保溫盒打開,把飯菜湯放好。

莫仲暉順著她,吃了一點,可實在是沒胃口,飯菜怎麼咽都咽不下去。

「暉兒,這段時間為什麼不回家?是不是還在跟媽置氣?」

他淡淡的回答,「沒有,我不是打電話跟您解釋了,最近公司事情比較多,每天都在加班。」

「兒子,這錢是怎麼都賺不完的,你能這麼成功,媽媽已經很驕傲了。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該考慮下個人感情問題了?」

莫仲暉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

「我一直覺得我跟欣如挺有緣的,那個孩子,雖然許久沒來北京了,可還是經常給我打電話,關心我的身體,關心我的生活。這接受過高等教育,有素質的人就是不一樣。要不,你去香港,接她過來玩玩,媽媽挺想她的。」

莫仲暉低沉的聲音面無表情的說道,「您想她的話,我可以讓人陪您去一趟香港,順便好好散散心。」

唐靜薇知道現在還不能把他逼得太狠,免得起到反作用。

「算了,我哪里都不想去,不願離開北京。暉兒,有些話媽媽知道你不愛听,可我還是得提醒你,你和安暖已經沒有可能,趁早走出來,接受新感情吧。」

莫仲暉埋著頭吃飯,沒有回答。

——

張特助的婚禮那天,他給安暖打電話,說是要親自接她去酒店。

安暖笑著打趣,「我又不是新娘子,你來接我干嘛?」

張特助在那頭害羞的笑著。

「放心吧,我會讓司機送我去,一定準時到。」

安暖跟老爺子說要去參加婚禮,老人家開始還很開心,當听到是莫仲暉助理的婚禮,老人家的表情瞬間傷痛了起來。

這位老人,他發自內心的不希望兩個孩子分開,可事情到了如今這地步,他還能說什麼呢。

司機把安暖送到了酒店,新郎新娘正在酒店門口迎賓。安暖第一次見到新娘,很漂亮,很愛笑的一個女孩,讓人感覺很活潑,看了如沐春風。

張旭一看到安暖,立刻迎了上前,「安小姐,你總算來了。」

新娘子酸溜溜的打趣,「安小姐,您可來了,我家老公都快望眼欲穿了。」

安暖笑著把紅包遞給新娘子。

厚厚的一個紅包,張旭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害羞的說道,「安小姐,您這麼客氣,搞得好像我請你來喝酒,就是為了這個紅包。」

安暖笑著道,「我知道張特助不缺這點錢。」

後來張特助親自把安暖送到酒店大廳,安暖想要隨便找個角落坐下,可張特助堅持讓安暖坐最前面的領導桌。

「張特助,那位子怎麼也輪不到我呀。」

「安小姐,你可是今天的貴客,無論如何也要坐那位子。你放心,莫先生他沒空來參加我的婚禮。」

安暖微微頓了頓,被逼無奈,坐到了領導一桌。

席間的人她不認識,可大家都認識她,大概都是莫氏集團的高層,紛紛站起來客客氣氣跟她打招呼。

安暖很不自在,可是沒有辦法,大伙兒見她表情淡淡的,也沒敢再套近乎。

婚禮規模很大,大概莫氏集團的人都參加了,整個大廳擺了有百來桌。也許安暖在的緣故,他們這一桌很安靜,沒人說話。倒是听到鄰桌的人火熱的議論聲。

「張特助真不愧是莫先生身邊的紅人,據說莫先生送給他的結婚禮物是二環的一套豪宅,張特助用來作為新房了,整個婚禮的支出也是莫先生買單。」

「這點錢對莫先生來說算什麼呀,而且又是在自家的酒店。」

「張特助結婚規模都這麼大,到時候莫先生自己結婚,這得多壯觀啊。」

「小道消息,莫先生據說已經結婚了,只是還沒辦酒,听說新娘的背景比莫先生還厲害。」

「像莫先生這種人,當然會找跟他門當戶對的,我們這種草根還是別做白日夢了。」

「早知道當初我就去追張特助,听說新娘子死纏爛打倒追張特助。」

「……」

安暖突然覺得這上千人的大廳,氣壓太低,她有些呼吸不順暢,很想出去透透氣,可是距離婚禮開始已經沒幾分鐘。

十八點十八分,婚禮還沒開始,大伙兒都有些坐不住了。

「請貼上明明寫的十八點十八分,這都過去半個小時了,怎麼還沒開始?」

「會不會是在等莫先生,莫先生還沒來。」

外面的新娘也有些不淡定了,「老公,時間都過了,莫先生肯定不來了,我們開始吧。」

張特助眉頭緊了緊,一臉認真的說道,「我相信莫先生一定會來。」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

「因為莫先生太想念安小姐了。」

果不其然,張旭說完這話,遠遠的看到一輛賓利車飛速的駛來,穩穩的停在了酒店門口。

張旭趕緊迎了上去,激動的說道,「莫先生,我們一直在等您,我帶您去找安小姐。」

莫仲暉的出現,讓現場有了轟動了起來。

一張天生的淡漠的臉,讓所有人大氣不敢出,現場一片安靜,紛紛向莫仲暉行注目禮。

當張特助和莫仲暉往安暖這一桌走來時,安暖心里無聲的嘆了口氣。

她總是很相信別人的話,也總是被欺騙。然而,即便知道莫仲暉會坐她身邊,一顆心卻沒有任何波瀾。

當莫仲暉在她身邊入座,安暖幾乎能夠看到很多人向她投來的欣羨目光,還有探究的眼神。

莫仲暉入座後,婚禮正式開始。

雖然是千篇一律的形式,安暖還是被觸到了淚點。

隔著比較遠的距離,看到新娘的母親幫新娘帶上頭紗,老人家的眼里盈著淚水,也許是不舍的淚,也許是高興的淚。

父親帶著女兒走上紅毯,紅著眼楮把女兒的手交給張旭的那一刻,安暖怎麼都沒控制住,流下眼淚,仿佛出嫁的人是自己似的。

內心最軟的某個地方,總是很輕易的被感動。安暖在想,如果現在穿著婚紗的人是她,沈亦銘把她的手交給別人時,她還不得淚崩。

可是,她看到新娘是微笑著的,嘴角始終掛著幸福的弧度。也許站在對面的是自己最愛的人,心心念念想嫁得人,眼淚便不易流下。

莫仲暉慵懶的靠在椅子上,他就坐在安暖旁邊,一只手隨意的搭在她的椅子上,從他的角度,能夠清楚看到她晶瑩的雙眼。

她的眼淚總是很多,他的心揪得疼。

說好不參加張旭的婚禮,今天他給莫氏所有員工放假,參加張旭的婚禮。把自己關在shine,在游泳池里游了一下午,他希望能夠游忘記時間,可是,怎麼也抑制不了內心那份思念。他告訴自己,去酒店,哪怕躲起來遠遠的看上一眼都行。一路開著車子,離酒店越近,一顆心就越貪婪,最終來到了這里。

她就坐在身邊,他多麼想要抱緊她,告訴她,他有多想她。他在想,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她一定會狠狠給他一巴掌,讓他滾。

安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身邊那道火辣辣的視線,然而此時此刻的她,心情說不出的平靜。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