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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安暖見安洪明最後一面

沈亦銘這幾天工作放在北京,每天早早的完成工作,回家陪安暖。在他的陪伴之下,安暖的情緒好多了。

他一直也沒告訴她,他召見過莫仲暉,有些話說出來太傷人,可也無法永遠瞞下去。

這些天,安暖還是吐得很厲害,吃什麼吐什麼,喝什麼吐什麼。沈亦銘快要心疼死了。醫生說安暖這是心理上的問題,打從心底里沒有接受這個孩子的到來,亦或是內心十分的恐懼,壓力太大。

沈亦銘當然知道她的壓力來源何處,她擔心孩子一出生沒有父親,擔心莫仲暉拋棄她和孩子。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丫頭還心存期待,每天拿著手機,神情恍惚。

家里人都很擔心她,可沒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莫仲暉。

這天晚上,安暖逼著自己吃了很多,她總是吐,很害怕肚子里的孩子吸收不到營養。可是晚飯沒吃完,她便沖到洗手間吐得一塌糊涂,吐到後來無力站起來。是沈亦銘把她抱回了房間。

躺在床上,她的臉色異常的蒼白,還一個勁的笑著安慰旁人,「二舅,我沒事,我在書上看到,前三個月孕婦都會有反應,會慢慢好起來的。」

沈亦銘心疼的揉著她的頭發,他多麼想代她承受這痛苦,多麼想一槍把莫仲暉給斃了。

「二舅,我想睡一會兒,你下去把飯吃完吧。」

他哪里還有心思去吃飯,坐在床邊看著她睡覺,直到她睡著,他才幫她掖好被子,走出她的房間。

薛玉蘭幫他把飯菜熱了熱,陪著他把飯吃完。

沈亦銘吃了兩口,實在吃不下去。

「我知道你擔心暖暖,我們又何嘗不是,這丫頭對暉子用情太深。」

沈亦銘手撐著額頭,頭疼得厲害。

「暖暖這樣也不是辦法,每天吃完就吐,一點營養也吸收不了,瘦了一大圈,再這樣下去我真怕……」薛玉蘭沒說下去,深深的嘆了口氣,「解鈴還須系鈴人,我們還是找暉子談談吧。」

「找過了,沒用。」

沈亦銘低沉的聲音說著,「我發現自己真的很沒用,權勢滔天又怎樣,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我可以讓莫氏倒閉,讓莫仲暉無法在北京立足,可我還是改變不了暖暖現在的狀況。現在,我突然希望自己是一個平凡的父親,一對兒女能有普通的生活。我在想,如果暖暖不是我女兒,她和暉子會不會少很多的阻礙。」

薛玉蘭手輕輕搭在他肩上,安慰,「你千萬不能這樣想,暖暖倘若不是我沈家的孩子,她更進不了莫家門,指不定早就被莫平山給解決了。我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再給暉子一點時間,相信他會慢慢走出來。」

「我願意給他時間,可是暖暖現在這樣……」

沈亦銘手撫著額,很難過,很難過。

「所有的冤孽都是造成的,我多麼希望代替暖暖承受這些痛苦,只要他們兩個好好的,讓我減壽十年我也願意。」

「呸呸呸!」薛玉蘭啐道,「不準亂說話,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然而,那天夜里,安暖一覺醒來上廁所時,見紅了。

安暖嚇哭了,深夜里,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腦海里想到的只有莫仲暉,拿起手機給莫仲暉打電話,響了好久,那頭始終沒有接听。

她哭著去敲沈亦銘的門,沈亦銘開門,看到安暖哭成了淚人。那一刻,心又狠狠的抽了一下,緊張的問,「暖暖,怎麼了?」

「二舅,我,我要去醫院,孩子……」

薛玉蘭跑了出來,問明情況後,立刻把安暖送到了醫院。

醫生檢查說有流產跡象,需要在醫院保胎。

那天夜里,安暖哭了一整夜,她多麼害怕這個孩子會離她而去,她哭著對沈亦銘說,「如果孩子沒了,我也不活了。」

沈亦銘心疼的將她抱到懷里,輕撫著她的頭發安慰,「不會的,有二舅在,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

沈亦銘和薛玉蘭也是一夜沒睡,一直陪著安暖。

第二天一早,沈亦銘有很重要的會議,不得不去參加。

「放心吧,暖暖有我照顧,出什麼事,我負責。」

薛玉蘭這樣說了以後,沈亦銘才放心的離開。

病房里剩下薛玉蘭和安暖,這丫頭哭了一夜,眼楮都腫了,看了讓人很是心疼。

薛玉蘭緊握著她的手,感慨道,「暖暖,若是你母親還在,看到你這個樣子,不知得心疼成什麼樣。即便不為了你自己,為了寶寶,為了你二舅,為了沈家每一個疼愛你的人,也該好好照顧自己呀。你知不知道你二舅多心疼啊,工作估計都沒心思。」

安暖抱歉的說道,「舅媽,我在很努力的吃東西,很努力的讓自己開心一點,可是,我發現好難。我想莫仲暉,我好想見他。當我在浴室發現見紅時,我第一個想到了他,我給他打電話,可是他沒接,你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像被刀割一般。我總是會想起,很多年前,我懷孕,他照顧我的情景。那個時候他對我千依百順,我凌晨兩三點想吃燒烤,他開車來回一個多小時給我買燒烤……」

安暖說著哽咽了起來,「那個時候太美好,我反而不懂得珍惜。我多麼希望他還能對我這麼好。可是這期望仿佛離我越來越遠,只要一想到,心就很疼很疼。我都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們明明那麼相愛,我什麼都沒做,他怎麼就不要我了。」

「暖暖……」

「他說讓我給他時間,我知道他只是哄我罷了。我真的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定忘記一切的恩怨,好好的和他在一起,可是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薛玉蘭伸手幫她擦拭淚水,語重心長的說道,「孩子,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無可奈何,有多少情侶分手,不是因為不愛,而是有這樣那樣的原因。你母親和你二舅,他們當初多麼相愛,可由于種種原因,你母親還是帶著你離開了他。三十幾年過去了,我和你二舅生活的好好的。即便沒有愛情,可我們相依相靠。生活其實就這麼簡單,在一起就是過日子,愛情不是全部。暖暖,你要像你母親一樣堅強,好好的生活,把孩子生下來。」

安暖手輕輕覆在小月復上,不知不覺,孩子在她肚子里已經兩個月了。

「暖暖,醫生說你有流產跡象,如果你繼續這樣抑郁下去,孩子很可能不保,你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安暖用力的搖頭,堅強的聲音像是對自己說,「我一定好好保護我的孩子,讓他健健康康來到這個美麗的世界。」

此時此刻,她依舊認為世界是美麗的,因為她身邊還有那麼多疼愛她的家人。

天亮了,沈家好多人來到醫院看她,就連老爺子都跑來了。

安暖發現,自己更沒有理由脆弱。

——

沈辰鵬一听說安暖有流產跡象,住院了,氣得跑到莫氏集團大鬧。

他不顧保安的阻攔,直接沖到了莫仲暉的辦公室,然而辦公室卻沒有人。

張特助正在開會,一听說沈辰鵬鬧來了,趕緊離會,跑去找他。

「張旭,你來的正好,莫仲暉在哪里?」

見沈辰鵬如此大的情緒,張特助趕緊說道,「莫先生不在國內。」

「他躲哪里去了?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挖出來。」

「莫先生去美國了。」

「美國?去度假嗎?」沈辰鵬越發生氣了,他妹妹躺在醫院,這廝竟然還有閑情逸致跑去度假。

張特助趕緊解釋,「不是不是,莫先生不是去度假。」

「那你告訴我,他跑去美國干嘛?為了躲我妹妹嗎?」

「也不是這個原因,莫先生是為了公事出國。沈少爺,您來找莫先生,是不是安小姐怎麼了?」

沈辰鵬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莫仲暉的電話打不通,張特助,如果你聯系到他,請告訴他,我妹妹差點流產,正在醫院保胎。」

張特助眉頭微微皺了皺,沉痛的聲音說道,「我一聯系到莫先生就告訴他,請您一定要照顧好安小姐。」

「放心,這不用你說。好好勸勸你家先生,再這樣執迷不悟下去,他將見不到自己的孩子出生。只要我沈家出手,莫氏集團別想在北京立足。」

張特助倒抽一口氣,小聲說道,「沈少爺,你別忘了,你的公司跟我們莫氏有合作關系。」

張特助的話戳到了沈辰鵬的弱點,他幾乎咆哮出聲,咒罵,「去他娘的合作,老子不在乎,沒什麼比我妹妹更重要,我輸得起,你問問莫仲暉,他輸不輸得起。」

張特助撇了撇嘴,沒再說什麼。

送走了一身怒氣的沈辰鵬,張特助趕緊給莫仲暉打電話,打了很多次,也是沒打通。也不知道那頭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

此時的莫仲暉,正在美國,重癥加護病房里,他在這里已經待了整整一天。

病床上的人,氣息微弱,仿佛隨時都會離開。

沈琴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低沉的聲音說道,「準備後事吧,也就這幾天的事了。」

莫仲暉眉頭緊了緊。

「莫先生,我覺得還是通知安暖吧,讓她肩上最後一面。這對她來說,確實很殘忍,可沒見到安洪明最後一面,一直是安暖心底的傷。」

莫仲暉走出了重癥加護病房,摘掉了口罩,整個人靠在了外面的牆壁上。

沈琴風也跟著他走了出去,不解的問道,「你還在猶豫什麼?我一早就告訴你,該把這事告訴安暖,否則哪天如果他知道了,他一定會恨死你。」

莫仲暉深吸一口氣,「我不想她受到二次打擊。」

「安洪明要走了,你不覺得不讓安暖見一面,太過殘忍了嗎?」

「她懷了孩子,不能受到刺激。」

沈琴風微微頓了下,隨即認真的說道,「你怎麼知道這是刺激,也許會讓她更堅強呢。讓她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生命的延續。」

莫仲暉仍在猶豫,接到張旭的電話,張旭在電話那頭告訴他,安暖差點流產,正在醫院保胎。

他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像是被狠狠的刺中。

掛了電話,他看向沈琴風,「安暖有流產跡象,飛一趟美國,你覺得合適嗎?」

沈琴風眉頭挑了挑,低沉的聲音說道,「總比她永遠都有遺憾好,有句話我說也許不合適,孩子沒了以後還可以再有,安洪明走了再也沒有了。暖暖現在雖然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相信我總有響起安洪明的時候。」

莫仲暉搖頭,低低的說道,「孩子沒了,不會再有了。」

沈琴風有些不解,他並不知道安暖和莫仲暉現在的狀況。

莫仲暉最終給張旭打了電話,磁性的聲音吩咐,「安排安暖來美國一趟。」

張旭在那頭詫異的問道,「莫先生,這個時候嗎?安小姐正在醫院保胎。」

「安排專機,醫護人員陪同。」

——

當天晚上,張旭就捧著鮮花去醫院看望安暖。

安暖住的這幢小樓,守衛太森嚴,他完全進不去。給沈辰鵬打電話,沈辰鵬愛理不理,他好話說盡了,沈辰鵬才下樓見他。

「你來干什麼?代表你家先生來看他妻子?」沈辰鵬不無諷刺的說道。

張旭皺了皺眉,「我是代表我自己來給安小姐送請帖的,安小姐說過一定會參加我的婚禮。原本我的婚禮定在下月初,可由于這段時間事情比較多,改到下月底,我來看看安小姐,順便說說這事。」

沈辰鵬放他進去了。

安暖看上去心情不差,坐在床上吃水果,沈家一大家子都在,他的出現顯得有些突兀。

沈老爺子一看是莫仲暉的助理,臉色一沉,狠狠瞪著他。

所有人幾乎都帶著怒意看著他,張特助很不自在。

好在安小姐心地善良,笑著道,「外公,已經很晚了,您先回家吧。」

沈家人走得差不多,今晚大舅媽留下來陪她。

「舅媽,我想吃櫻桃,你能不能幫我下去買一點。」

安暖故意支開竇雅娟。

竇雅娟拍了拍她的頭,啐道,「你這丫頭,就會折磨人,這里什麼水果都有,就是沒櫻桃,你偏偏就要吃櫻桃。」

雖這麼說,可她的臉上滿是寵愛。

竇雅娟離開以後,病房里剩下她和張特助。

安暖咬了咬唇,率先開口,「張特助,是莫仲暉讓你來的嗎?」

張旭深吸一口氣,「安小姐,莫先生現在在美國,他讓我安排專機明天送你去美國。」

「為什麼要去美國?」

安暖很沒用,心里的第一個想法是,莫仲暉要帶她移民美國。

「安小姐,接下來我要跟你說件事,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平靜的听我說。」

安暖挑眉,看張旭這麼嚴肅的模樣,她心里有些害怕。

「其實,你父親安洪明,他沒死。」

安暖瞪大了眼楮,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特助,請你注意你的言論。」

「安小姐,我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當年出事,薛老爺子插手,想要置你父親于死地,拋出一系列你父親違紀的證據,你父親畏罪自殺,吞了很多安眠藥。莫先生費了好大的勁把他弄到國外治療,做出你父親去世的假象。由于你父親吃了太多安眠藥,腦死亡,成了植物人。莫先生花了好大一筆錢,組織專家團隊救治你父親,可這些年效果一直都不理想。他不告訴你,一方面怕你受不了那打擊,另一方面,薛老爺子的勢利太大,他不敢輕舉妄動,深怕被他發現,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

安暖雙手緊緊拽在被子,臉色慘白。

「當年你坐牢,不是莫先生的主意,是薛老爺子把你弄進去。期間莫先生很想把你弄出來,可對手是薛老爺子,莫先生也無能為力。」

「沈琴風是不是在美國照顧我父親?」安暖一字一句,她的聲音在顫抖。

「對,四年前你父親情況很不樂觀,莫先生派沈醫生過去照料你父親,這段時間你父親的情況越發不好,前幾次莫先生去美國就是去看你父親。今天莫先生打電話讓我去安排專機送你去美國,我想大概是讓你去見你父親最後一面。」

眼淚水無聲的從安暖的眼里流了下來。她顫抖的聲音懇求,「張特助,求你現在立刻送我去美國。」

「這……」

「求你,求求你!」

安暖拽著他的衣服,哭著哀求。

竇雅娟買了水果回來,看到安暖哭得歇斯底里,她走過去一把推開了張旭,「你什麼人,趁我不在欺負我家暖暖,給我滾。」

「舅媽,你不要趕他走。」

安暖哭著下床,拽住了張特助的手臂,繼續哀求,「求你,求你現在就送我去美國。」

張特助深吸一口氣,「專機已經安排好,安小姐,你跟你家人說一聲吧。」

安暖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跟竇雅娟說了這件事,竇雅娟眉頭整個皺在了一起,心疼的說道,「暖暖,你身體不好,醫生說要留在醫院保胎,這個時候去美國,萬一……」

安暖哭得撕心裂肺,「舅媽,我求你讓我去見我父親最後一面,求求你。」

竇雅娟皺眉,「暖暖,舅媽做不了主,我給你二舅打電話。」

撥通了沈亦銘的電話,沈亦銘此刻正在外地,安暖拿著手機哭著求他,「二舅,求求你,讓我去美國,我不能錯過夫妻最後一面。」

沈亦銘在那頭心抽了起來,他恨自己此刻為什麼在外地,為什麼沒有陪在她身邊。

「二舅,求你讓我去見我父親最後一面,以後我什麼都听你的。」

沈亦銘心疼的說道,「孩子,二舅沒有不讓你去,打電話讓辰鵬陪你去,到了給二舅打電話,二舅拜托你,無論如何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二舅,謝謝你。」

沈亦銘不放心,親自給沈辰鵬打電話,沈辰鵬接到電話,放下手中所有的事,馬不停蹄的趕到機場。

從北京到美國這十幾個小時里,安暖的眼淚幾乎沒有干過。無論沈辰鵬和張特助怎麼哄她,她的眼淚就這麼淌下來,仿佛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

張特助上飛機前便給莫仲暉打了電話。

遠在美國的莫仲暉,望著加護病房里奄奄一息的人,對沈琴風交代,「暖暖來了,麻煩照顧一下她的身體,她懷孕了。」

沈琴風不解的問,「你要去哪里?」

「我回國還有事要處理。」

沈琴風眉頭蹙了起來,「什麼事比暖暖的事還重要?她來你就要走,莫非你們兩個吵架了?這個時候你還跟她鬧別扭?她是孕婦,脾氣難免有點大,你作為男人讓著她點就行。」

莫仲暉淡淡的說道,「你不懂。」

「是啊,在這里待了四年,你們的事我的確不懂,但我知道,暖暖現在懷孕了,安洪明也快要離開了,她一定很需要你。」

莫仲暉的臉上多了一絲猶豫和痛苦。

「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如果你不能陪在她身邊,對她來說是怎樣的一種傷。我站在朋友的立場,勸你一句,再大的矛盾,也不要在這個時候發作。」

「暖暖交給你了,幫我好好照顧她。」

莫仲暉最終還是離開了美國,安暖來美國,他回中國,兩人就像兩條平行線,沒有交集。

沈琴風不知道他們怎麼會鬧到如今這地步,心里深深的嘆著氣。

——

安暖到了美國,車子早就在機場等她,直接將他們送到了醫院。

安暖不知道她是怎麼走到醫院的,雙腿發軟,幾度站不起來。

見到了多年未見的沈琴風,來不及打招呼,換上衣服直接沖到了重癥監護病房。

看到病床上曾經最熟悉的人,此刻身上插滿了管子,呼吸很微弱。

安暖哭著跪在了床前,緊緊抱著他略微冰涼的手,沙啞的聲音一聲一聲的喊著「爸爸」。

忘了多久沒喊過這個稱呼,再次喊出口,聲音竟如此生澀。

「對不起,我不是個合格的女兒,你活著這些年,我卻不知道你還活著。」

「謝謝這些年來您對我無私的愛,您永遠是我的父親,我最愛的人。」

安暖泣不成聲。

「對不起,以前我一直很任性。看到別人有媽媽,我總管你要媽媽,您總是很難過,很內疚的看著我,說不出一句話。以前您工作忙,我總是跟您抱怨,陪我的時間太少,您工作很累回到家,我還纏著您陪我玩。以前您反對我和莫仲暉在一起,我卻不顧您的意見堅持和他在一起,現在,我總算明白,您說的很對,我和他的差距太大,即便付出多倍的努力,在一起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我總是很自我,不把您的話听到心里去,現在,我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如果生活可以重來一次,我一定在莫仲暉和您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您。可是時光不會倒流,過去的美好再也回不來,您也永遠回不到我身邊了。」

「爸爸,我知道您能听到我的說話,我知道您活了今天一定是在等我,我來了,來看您了。我好懷念小時候無憂無慮的生活,那個時候,世界仿佛還很單純,我的生命里就只有你。您曾經總說,希望我永遠都不要長大,一直陪在你身邊,簡單的生活著。我現在終于明白,越長大越孤單,越長大越煩惱。」

「我懷孕了,因為我的緣故,我讓寶寶跟著我受苦了,我答應你,未來的日子里,我一定好好的,即便一個人,我也會把孩子好好的撫養孩子成人。就像您把我養大一樣。」

「爸爸,您離開以後,一定要找到媽媽,讓媽媽許你一個來生,這是她欠你的。」

安暖跪在安洪明床前,抱著他的手說了整整一夜。

沈琴風、沈辰鵬、張特助都站在她身後,誰也沒有去阻止她,三個男人都偷偷的抹著眼淚。

第二天一早,安洪明永遠的離開了人世。

這些年,這些天,他仿佛就在等一個人,終于把這個人等來了,他也毫無遺憾的斷了最後一口氣。

安洪明這一生,愛過兩個女人,沈亦茹,他愛她愛得隱忍,愛得深沉。她幸福,他默默的在身後守護著。她受傷,他毅然決然的帶她離開,給她一個溫暖的家。他愛安暖,這麼多年已經無所謂血緣,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寵她愛她,願意給她所有最好的。他一直想要給安暖最好的物質生活,也一直為此在努力。可是他從來都沒有越過線,沒做錯過事,直到他發現沈亦茹的死並不是那麼單純,北京那邊的魔爪已經伸向了江城,他開始有些急切,他怕將來有一天保護不了安暖,所以他在不斷的往上爬,不顧一切的往上爬,也因此做了許多的錯事,越了線。

當安暖還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了事,當他沒有能力把安暖救出來,他整個人都崩潰了,他沒有勇氣活在這個世界上,看著安暖受苦。他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

這些年一直殘喘著留著最後一口氣,為的仿佛就是見她一面。

安洪明斷了最後一口氣,安暖也徹底崩潰,抱著安洪明哭得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喉嚨撕破了,徹底發不出聲。後來直接哭暈過去。

——

沈辰鵬給家里打電話,沈亦銘趕回北京,一整夜就坐在電話旁邊,等著它響起。

終于等來了電話,沈辰鵬在那頭告訴他,「安洪明走了。」

「暖暖怎麼樣?」沈亦銘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有些顫抖,他的身份,讓他此刻不能飛到她身邊。

沈辰鵬深吸一口氣,「暖暖哭暈過去了。她懷孕了,不能吃藥,不能輸液,就只有等她自己醒過來了。」

沈亦銘一顆心緊緊的揪在了一起。

他努力保持鎮靜,吩咐道,「沈亦銘的喪事回國辦,暖暖一醒來就帶她回國,好好照顧她。」

「放心吧,我一秒鐘也不會離開她,一定把她帶回來。」

沈亦銘低沉的聲音又問了一句,「莫仲暉在嗎?」

說到莫仲暉,沈辰鵬幾近咬牙切齒,憤怒的聲音回道,「他不在,我們一到美國,他就回北京了,故意躲著我們。」

「好小子!我會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不用你出手,暖暖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沈亦銘深吸一口氣,「辰鵬,照顧好你妹妹。」

「有我在,放心吧。」

沈亦銘突然發現他的兒子長大了,有擔當了,可以依靠了。

發生了這麼多事,他越發的珍惜親情,珍惜那割舍不斷的血緣。

——

安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夢到小時候坐在門口等父親下班。她夢到父親每次出差總會給她買禮物。她夢到父親坐在床頭給她講故事,哄她睡覺。她夢到每逢她生日,父親總帶著她去墓地看望母親。

她還夢到青春期的叛逆期,她想要去一個離家很遠的地方,向往自由,在高考志願上,她填了離江城很遠的城市,父親一早就知道她的心思,沒給她知道,偷偷去學校幫她改了志願。安暖知道後跟父親大吵一架,安洪明當時可憐兮兮的說,‘我就你一個女人,一個親人,你走了,我怎麼辦?不得想死我?我總不能天天去墓地找你媽媽哭吧’,安暖後來妥協留在了江城。她都不知道當年為什麼要惹出這一出,明明都舍不得離開他。也許這就是所謂青春期的叛逆,沒有理由,莫名其妙。

睡夢中的安暖,眼淚無聲的從兩頰流下,沈辰鵬心疼的幫她擦干淚水。

沈琴風在一旁說,「讓她哭吧,哭也是一種發泄方式,哭出來才好。」

沈辰鵬何嘗不知道,可是他心疼,看到她的淚水,心就揪著疼。

安暖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時她下意識的去模自己的肚子,表情出奇的平靜。

沈琴風安慰她,「孩子好的很,媽媽要堅強。因為媽媽的傷心快樂,一切情緒,寶寶都能感受到。」

安暖看向沈辰鵬,「哥,肚子餓了。」

沈辰鵬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寵溺的說道,「張特助已經去幫你買飯。」

張旭早早的把飯買回來,路上他接到莫仲暉的電話。莫仲暉低沉的聲音詢問他,「安暖醒了沒?」

張旭故意說得嚴重,「還沒醒,一直睡,睡著了一直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來。」

他承認,他有點報復的意外,即便那時他的老板。可任何人看到安暖跪在安洪明床前那模樣,都會替她難過。

在安暖最需要莫仲暉的時候,他沒有陪在她身邊,張特助不禁為他們的未來堪憂。

他忍不住又說了一句,「莫先生,安小姐真的很愛你,一直以來她都不知道真相,以為她父親是因為你而死,可她還是和你在一起,這是一種怎樣的愛!如果您看到安小姐跪在安洪明床前,哭成淚人的樣子,您一定會心疼死的。」

張旭的話意味很明顯,安暖都能為你不顧一切,為什麼莫家出事你卻不能原諒安暖,何況安暖那樣無辜,什麼都沒做。

「等她一醒,安排她回國。」

張旭突然有點恨自己老板,安排她出國,安排她回國,為什麼就不能親自陪著她。

——

唐靜薇深更半夜醒來,有些渴,準備去廚房倒杯水喝,看到客廳竟然亮著一盞壁燈。昏黃的燈光下,她看到了一張蒼白的臉,嚇得尖叫起來,開了大燈,才發現是自己兒子。她拍了拍心髒,被嚇得不清。

走過去搶過莫仲暉手里拿著的酒瓶,不悅的皺起了眉,「暉兒,這都幾點了,怎麼還一個人在這里喝酒?」

莫仲暉迷茫的眼神看著她,有些痛苦,有些恨意。

「暉兒,你怎麼了?」

「為什麼我姓莫?」他冰冷的聲音質問。

唐靜薇怔住了,「暉兒,你是不是又想安暖了?你始終都不肯答應我,徹底跟安暖分手。那個女人害死了你爸,害死了你大伯,把我莫家害得家破人亡,她有什麼好的,你非她不可?」

「即便她什麼都不好,我還是愛她。」

唐靜薇竟然看到自己兒子眼里有一層水霧,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她氣得發火,「你這麼愛她,你怎麼不去找她。」

莫仲暉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去找她,你一定會像爸和大伯那樣,自殺,到時候,我們之間又多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暉兒……」

「你們每個人,都用死逼我,就不怕哪天把我給逼死嗎?」

莫仲暉的聲音越來越飄渺,唐靜薇害怕了起來。

「暉兒,什麼死不死的,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你開心了,姑姑開心了,死去的父親開心了,大伯開心了,你們有想過我的感受嗎?沒有安暖,我的心,我的生命都不完整。」

唐靜薇眉頭皺了皺,輕聲喚著他的名字,「暉兒,你不要這樣,沒有安暖,你還可以找到比她更優秀的女孩,媽媽幫你找,一定找更好的。」

莫仲暉看著自己的母親,一滴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

「我失去她了,為了你,我徹底失去她了。往後無論我怎麼努力,她都不會回到我身邊了。她懷著我的孩子,孩子在她肚子里才兩個月大。我那麼期待孩子的到來,終于到來了,我卻離開了她。我想做個合格的丈夫,稱職的父親,我想陪在她身邊,每一天。我想看著寶寶在她肚子里一天天長大,我想見證寶寶成長的每一個過程。可是這些權利都被你剝奪了,為什麼每個人都要以死逼迫我?為什麼您要這樣逼我?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兒子?」

唐靜薇有些震驚,「安暖懷孕了?我們莫家的骨肉?」

莫仲暉站起身,沒有回答,徑直走上了樓。

看著兒子落寞的背影,唐靜薇一顆心也狠狠的抽了下。

她的兒子,從小到大,從未在她面前流過眼淚。小時候,莫平山對他很嚴格,哪次考試考不到滿分,他總會用鞭子抽他。莫平山出手向來很重,她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小小年紀的他,每次都緊緊咬著牙,從來不掉一滴眼淚。

記得有一次,莫仲暉出言頂撞了莫平山,莫平山下手很重,用鞭子在他光滑的背上抽出一道道血痕,所有人都勸他認錯道歉,可他緊咬牙關,死也不肯道歉。後來驚動了老爺子,老爺子從部隊趕回來,救了他。那次他背上的傷,足足在床上休息了半個月。

那麼堅強的兒子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在她面前掉眼淚,即便他喝醉了酒,她也知道這眼淚有多真。

唐靜薇咬了咬牙,對安暖的憎恨又多了幾分。

——

第二天一早,唐靜薇早早的下廚做早餐,莫仲暉也早早的下樓,淡漠的聲音喊了聲‘媽’。

唐靜薇迎上去,笑著道,「兒子,你先等一會兒,早餐馬上就好。」

莫仲暉淡淡的說道,「我不吃了,一早有個會議,現在必須趕去公司。」

唐靜薇皺眉,「吃完早餐再去不行嗎?」

「來不及。」

莫仲暉低低的說完,徑直離開了家門。

莫白靈挑眉問,「暉子怎麼了?情緒好像很低落。」

唐靜薇嘆了口氣,「昨天晚上暉子在我面前掉眼淚了。」

「你說什麼!」莫白靈反應極大,「你說暉子哭了,一定是為了安暖那賤人,也不知道用得什麼迷藥把暉子迷得團團轉,還非她不可了。」

「安暖懷孕了。」

莫白靈反應更大了,「安暖懷孕?你相信嗎?跟暉子在一起這麼久都沒懷孕,一分開就懷孕了,哪有那麼蹊蹺的事,我看八成是假的,為了挽回暉子出的賤招,你可千萬別上當受騙。暉子這地位,隨隨便便找個高學歷高智商有相貌的年輕女孩,多生幾個孩子,基因該多好。」

唐靜薇嘆氣,手撫著額頭,淡淡的說道,「暉子非安暖不可,怎麼可能會跟其他女人生孩子?」

「怎麼不可能,他那麼愛安暖,不也為了你跟安暖分手了,說明你在他心目中還是地位很高的。等時機成熟了,你催他找個女朋友,生個孩子,還不是順其自然的事。」

唐靜薇搖了搖頭,無論莫白靈說什麼,她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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