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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聞言一驚,紛紛循聲看去。

卻見顧惜若滿目呆滯的望著前方,似是看到了什麼怪物般,整個人像是失了靈魂一樣。

段天諶見狀,暗自心焦不已,只是礙于此時的處境,不能未經允許就擅自離開隊列,只得遠遠的看著,擔憂著。

蒼帝也微微皺眉,對她這樣的舉動很是不解,有些不悅的叱道︰「顧惜若,你在做什麼?」

「呃……」顧惜若眨了眨眼楮,如蕉扇般的雙睫輕盈的跳動著,待看到地上的酒漬和酒杯時,小臉兒頓時變了,忙起身跪地請罪,「父皇恕罪。臣媳只是見到父親又要去戍守邊關了,心下微微傷感,隨手打翻了酒盞,圖一個吉利。」

眾人聞言,頓時面面相覷,想著這都圖的什麼吉利,為何還有打翻酒盞這一說?

蒼帝佯裝不知,也不想橫生枝節,別有意味的瞟了她一眼,便又將注意力都放到了站著的幾人身上,發表了好一番莊重肅穆的說辭,便揮手賜坐。

「若若,你怎麼神思恍惚起來了?」自從酒盞被打翻後,段天諶一直都在注意著她,如今坐到她身邊都不見被搭理,心下狐疑之時,也有些慌了起來。

顧惜若搖搖頭,一只手輕扯著他的袖口,另一只手在桌子下指了指對面席位里的某個人,小眉毛緊緊的揪起來,「那個人是誰?為何不穿朝服?」

段天諶循著她的指示看過去,卻發現在一群肅穆正式的朝服里,那襲飄逸出塵的白衣格外惹人注目,許是感受到了他二人的視線,那男子回看了兩人一眼,執起手里的酒盞遙遙高舉,唇角輕揚,神情溫和。

他的目光定定的盯著那道白衣身影,雙眸不自覺的眯起來,像極了瞄準獵物主動出擊的豹子,說不出的精明和機敏。

「哦,你說的是那個穿白衣的人嗎?」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漫不經心道,「那就是我方才跟你說的,七弟舉薦的能人,名叫舒旭,刑部侍郎。據說,父皇傳召的時候,他正在大街上走著,來不及換朝服就被拉過來了。」

原來是刑部侍郎!

她敢肯定,她一定沒見過那個人啊!

可是,為何她方才初見之時,心頭驀地升騰起一股強烈而特別的感覺,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一樣,雖不揪心,卻似是為他所影響了?

顧惜若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腦袋,一副苦惱的模樣。

段天諶見狀,劍眉幾乎要倒豎起來,緊緊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擔憂著道︰「若若,跟我說說,到底怎麼了?你方才怎麼會突然打翻了酒盞,而且還是那樣一副呆滯的神情?」

若他所見不錯,她應該是看到那個舒旭之後,才會出現如此異常的反應的。

顧惜若自己也沒有理清楚其中的因由,此刻見他問起,也只能是含糊其辭,草草幾句話就敷衍搪塞了過去。

段天諶冷眸凌厲的掃了眼,握著小手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許是之前蒼帝為將領們踐行的緣故,原本獨屬于七夕佳節的歡樂輕松氣息,也已經蕩然無存。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的正襟危坐著,別說喧嘩些,表i西安出七夕佳節該有的喜慶,便是執壺舉杯的動作都格外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察就羅人話柄,無端招惹出事端來。

「娘親,一點兒都不好玩啊!」

「是啊,哥哥說得不錯,那些人跳來跳去的,根本就沒有什麼好的看頭啊。」

一片詭異的氣氛中,兩道清脆稚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剎那間,御花園內的氣壓一下低到了極點。

顧惜若邊驚奇著誰也與她有同樣的感受,邊在衣香鬢影里找尋著聲音的發源。

卻發現那對雙生子正靠坐在林氏的身旁,稚氣未月兌的小臉兒上頗是無聊之色,未長成的身子不停的扭動著,顯然是很不喜這御花園內沉悶乏味的氣息。

她低頭笑了聲,微微垂下眼簾,遮住眼里一閃而過的譏誚之色。

林氏頓時臉色大變,連忙伸手捂住小孩兒的嘴巴,按到地上跪著,驚慌求饒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可小孩子的聲音本就清脆大聲,眾人想要裝作沒听見,似乎也不大可能。瞥了眼蒼帝明顯陰沉下來的臉色,紛紛在心里為太尉府的公子小姐鞠了一把同情淚。

皇後狠狠的剜了林氏一眼,繼而看向面色冷沉的蒼帝,小心翼翼道︰「皇上,臣妾覺得,既然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佳節,不妨出點新鮮的花樣,既是為即將出征的將士們踐行,也可以娛樂下眾朝臣的心神啊!您覺得如何呢?」

蒼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掃了下,顧左右而言其他,「柔妃呢?不是說,讓她來負責此次宮宴的一切事宜嗎?朕倒是想問問她,負責的結果就是這樣?」

皇後揪緊了手里的帕子,暗暗惱恨著,此次可真是便宜了柔妃,委屈了她,竟然要去收拾這樣一個爛攤子。

她斂了斂心神,連忙擠出笑容,柔著聲道︰「皇上,此前柔妃妹妹身子不適,臣妾看著于心不忍,便勸她回宮歇息去了。想來她也是無心的,您可千萬別怪罪于她啊!不過,臣妾倒是有個好想法,只是不知道您是否同意呢?」

蒼帝終于正式的看了看她,但也僅是一眼,便毫不留戀的移開了視線。

皇後臉上有些掛不住,內心里也是五味雜陳。

自那次上書房大鬧之後,她就隱隱覺得不安,在被禁足的三兩天里,也是認真反省了下,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大的錯誤。

以前她也不是沒有犯錯的情況,可每次蒼帝都是一笑而過,根本就沒有追究計較的心思。

而如此次這般的不留情面,還真是頭一次。

她這麼一想,整個人頓時慌了,眼神在玉階下的人群里搜尋了一圈,才慌亂的看到了一派溫潤安然的段天昊。

段天昊微微眯起眼,將皇後的落寞神色看入了眼中,心下一時不忍,連忙出列,長身玉立于玉階之下,風度翩翩,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父皇,」他道,「兒臣也覺得,單純是欣賞歌舞,實在是太過乏味了,倒是對母後口中的花樣點子很是感興趣呢!父皇,您覺得呢?」

對于這個兒子,蒼帝還是很滿意的,倒也沒有擺著那副冷沉威嚴的神色,而是和顏悅色的點點頭,這才重新看向皇後,淡淡道︰「被昊兒這麼一說,朕也有些期待了。你若是有什麼好的主意,就拿出來吧。今日,朕要與眾卿家同樂。」

「吾皇萬歲。」眾人連忙起身,齊齊看向蒼帝,高呼一聲,隨之又在蒼帝的擺手中坐定了下來。

顧惜若起身又坐下,心里卻是無比怨念,想著下次再有什麼宮宴,她一定要找個完美的借口,盡數推了出去。

否則,宮宴上吃也吃不多,反倒是起身坐下走來走去,把吃下去的、原本儲存好的能量都消耗完了。

「呵呵……」正這麼想著,一陣溫醇的笑聲輕輕的飄入了她的耳中。

她狐疑的回頭,看了看身旁的段天諶,卻發現他眉梢微微挑起,儼然一副渾然不知所以然的模樣,心下頓時明白,那笑聲不是出自他之口。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就看向舒旭所在的方向,在看到對方恰好回以她一個謙遜溫和的笑意時,娥眉頓時緊緊的隆了起來。

段天諶見狀,薄唇緊抿,袖中的手也不由得握成拳,冷厲的眸光朝著舒旭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其間的警告意味甚濃。

舒旭輕輕揚唇,卻因距離太遠,宮燈明滅變幻,教人無法將他半遮半掩的神色看得真切。

站立在兩者之間的人幾乎感覺到火花飛濺灼傷肌膚的刺痛感,抬頭四望,當事的兩人已經悄無聲息的撤回了視線,恍如方才的交手與對峙只是一種錯覺。

顧惜若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小腦袋里似是發脹發酸,疼得厲害。

她伸手拍了拍,想要把混作一團的思緒都理出個所以然來,只是不知為何,一旦深入想下去,感覺是要觸到亂麻之中的線頭了,剎那間又開始頭疼起來,小臉兒也變得蒼白了些許。

「若若,不要再想了。」段天諶心疼的抓過她的手,將其緊緊的握在手里,「想不起來,就這麼任由著吧。若是你真覺得舒旭有問題,回去後,我讓青擎去仔細查探一番。」

顧惜若眨了眨眼,蔫蔫的點頭。

其實,她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也不全是因為這個叫做舒旭的人。

之前為了制作印章,她已經顧不上好好休息,腦袋本就有些沉重,到了御花園後,耳邊又是聒噪的絲竹聲,精神也愈發不佳起來。

如今,她最想的,便是找個安靜的房間,好好睡一覺。

可她沒有立即離去。

直覺上,她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尤其是上頭皇後那殷切灼熱的眼神,更讓她心頭隱隱不安起來,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就要月兌離她的掌控一樣。

這廂,皇後也簡單說了下自己的想法,把玉階下席位上坐著的一眾閨閣小姐說得熱血沸騰,紛紛摩拳擦掌,想要一展自己的風采。

可在顧惜若看來,無非就是穿越小說里常有的各種「才藝比拼」——各家小姐上場演示自己最擅長的才藝,出眾者可以得到豐厚的賞賜。

這些女子,皆是五品官員以上的千金小姐,賞賜什麼的,雖說也很喜歡,可倒也還是其次。若是能夠借此機會大放光彩,入了在場皇室貴族子弟的眼兒,一生的榮華富貴也算是指日可待了。

顧惜若忍不住搖頭,為古代這些女子狠狠的嘆息了一把,卻也沒有耐著性子看下去,小手一扯段天諶的衣袖,整個身子一歪,便直直靠在了段天諶身上,閉目養神。

她的位置本就靠前顯眼,稍有什麼動作,直接成了眾人眼里的現場直播。

可她渾然不在乎,自顧自舒舒服服的靠著,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小嘴偶爾還砸巴砸巴的,像黑夜里躲在角落偷吃的老鼠聲。

奇怪的是,在短暫的震驚後,眾人也開始見怪不怪了。尤其是上頭那位皇帝還沒個不悅的神情,他們也各自揣好自己的小心思,紛紛覺得,日後就算是諶王妃在大殿上說夢話打呼嚕,估計也是可以忍受得了。

顧見狀,幽幽嘆了聲,眼里卻是滿滿的心疼。

那晚,他翻牆越窗去見自個兒的閨女,卻發現她在篆刻印章,隨口便問了好多,那時才終于知道,這些年,在這個女兒的成長歷程里,他這個爹爹做得有多不稱職不負責。

想到此次出征,也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歸來,英挺的眉毛間便染上了幾分惆悵。

「姑父不必過于擔心。諶王妃性子直率活潑,定會懂得您的良苦用心的。更何況,諶王對她也挺好,定會細心照顧她的。」身旁,玉子傾听到他的嘆息聲,連忙輕聲安慰道。

他也不過二十多歲,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許是常年征戰沙場的緣故,那膚色也呈現出古銅色來,卻不顯得粗糙,而是有著他獨特的俊秀和細膩。

較之蒼京那些依靠家族庇佑的貴族子弟,顯然的,這樣的他更容易成為了千金小姐們注意談論的焦點。

那一段戎馬生涯里,他跟隨諶王走南闖北,浴血征戰,對對方多少也算是了解。

那樣的一個人——

在戰場上,是殺伐果決的將軍,在軍帳里,是運籌帷幄的謀士,在眾將士之間,是以身作則嚴格律己的皇室之子,更是他們眼中的——神祗。

從今日種種看來,諶王對自己這個無法無天的表妹,也是上了心的,他自是不必擔心太多,是以,思考起一些問題來,也沒有像顧那般全面周詳。

「你是不知道,我這個女兒啊,隔三差五就惹出一大堆事情來,著實令人頭疼。可是,國事在前,我這個做爹的,也只能對不起她了。但願,真如你所說的,諶王能夠成為她的倚仗吧。」

顧執起酒杯,與玉子傾對踫了下,將其置于唇邊,聞而未飲,滿含愁緒的看向那個要坐姿沒坐姿要睡相沒睡相的女兒,想到她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依舊能夠安睡無異,心里的擔憂卻是久久未曾散去。

玉子傾又低聲勸慰了她幾句,便聊起其他的話題。

不想,他二人的對話,直接被坐在其後的舒旭听入了耳中,抬眸瞥了眼前面顧的身影,又凝視了下沉睡著的顧惜若,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引得其他私下里注意他的女子紛紛紅暈飛頰,芳心暗許。

「下一位,玉府玉靜瑜小姐……」

小太監面朝著蒼帝,捏著尖細的嗓子唱諾著,之後又快速的側身,為即將登場表演的玉靜瑜讓出道來。

顧惜若剛好睡了一覺,意識回籠時,便趕上了玉靜瑜的驚艷出場,腦子里驀地浮現出她曾經提過的事情,眸光閃了閃,隨之伸手把段天諶的頭拉低些,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甫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玉靜瑜怔愣了下,隨之遙遙看向自己的父親和大哥,待發現他們也是一臉詫異時,心頭倏地劃過一抹不安感,直到那太監重新唱諾了聲,她才磨磨蹭蹭的起身,忐忑不安的往中央擺放的桌案走去。

但見她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緞繡玉蘭飛蝶氅衣,腰系一條金腰帶,貴氣而顯得身段窈窕,氣若幽蘭,宛如步入凡塵的仙子,引得御花園內竊竊私語的年輕男子皆驚艷不已。

顧惜若睜開一條狹長的眼縫兒,時刻注意著場中的動靜,眼神兒不經意的在那幾個人身上來來去去。

冷不防被段天諶一推,眸光頓時一緊,下一刻,卻見蓮步輕移的玉靜瑜已經直直往一旁的桌案上栽去。

「啊——」

位于最外側的粉衣女子尖叫了聲,提著裙擺就直直避到一旁,眾人只听到「嘩啦啦」的聲響,玉靜瑜就已經倒在了旁邊的桌案上,酒水濕了一身的衣裳。

這意外來得如此突然,以至于連宮女都傻眼了,沒有人上前扶起玉靜瑜,就任由她那麼趴著,泫然欲泣。

「哎呀,表姐,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顧惜若驚訝的叫了聲,隨手捏了下段天諶的胳膊內側,便快速起身,往玉靜瑜身旁跑去,並將她小心的攙扶起來,拍了拍她的衣裙,不經意間瞥見裙擺處的珠子,雙瞳里霎時冰芒一片。

這時,眾人也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了,想起方才那一幕,就感覺像是看到仙女跌落了泥沼里,有些不忍直視起來。

尤其是以柳妍菁為首的某些官家小姐,見到玉靜瑜這般狼狽模樣,更是當面掩唇笑了起來,顯然是對這樣的效果很是歡喜。

玉靜瑜緊緊咬著下唇,驚魂甫定的小臉兒慘白慘白的,淚盈于睫,楚楚堪憐。

玉子傾攥了攥拳頭,就要起身,走上前護住自己的小妹。

不想,顧惜若眼刀兒一橫,便止住了他的動作,隨之卻見她凌厲的瞪了眼柳妍菁等人。

待對方在各自的娘親勸阻下,停止了幸災樂禍,她才看向蒼帝,有模有樣的拱了拱手,正色道︰「父皇,玉小姐的衣裳沾了水酒,臣媳先陪她退下,待換好衣裳後,再回來。」

「這怎麼能行?」皇後連忙阻止,而後察覺自己的話太有爭議,不自然的笑了幾下,幾乎是苦口婆心的勸道,「諶王妃,玉小姐去換衣裳,讓宮女跟著便是,你何必多走這一遭呢?更何況,今日是顧將軍的踐行宴,你就不多留下來,跟顧將軍多多相處一下嗎?」

這個時候,顧惜若再意識不到什麼古怪,那她這穿越人的腦袋,也該卸下來了。

只是,既然她站了出來,此事就由不得旁人來主導了。

「多謝皇後娘娘的關心。我和父親要敘話,也可以在今晚上,不急在這一時。」她象征性的拱了拱手,隨之看向蒼帝,微微躬身道,「父皇,臣媳先行告退。」

蒼帝點了點頭,隨之便見她牽起玉靜瑜的手,各自行了一禮後,才緩緩走了出去。

皇後暗自咬牙,連忙給候在御花園門口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眨眼間,那小太監便閃身溜了出去。

顧惜若牽著玉靜瑜的手,緩步走在大理石主道上,身後絲竹聲漸弱,耳畔微風輕拂,剛睡醒的迷蒙和混沌也隨風飄散。

「若若,你是想要對我說什麼吧?」玉靜瑜並不傻,自然看出了顧惜若明面對上皇後的決心。

顧惜若卻沒有明著回答她的話,只因她也不是很清楚,到底自己的猜想是不是真的,可為著安全起見,她還是選擇了這樣的做法,「表姐,你若是相信我,一會兒就按照我所說的去做。我答應你,一定會幫你攪渾這件事兒的。」

她的聲音少了以往的張揚肆意,多了幾分穩重深沉;話里的意思甚至稱不上「保證」,可落入玉靜瑜的耳中,卻是沒來由的讓她去相信,忙不迭的點頭配合著,表示自己都已經十分清楚了。

顧惜若見狀,心頭微微詫異,剛想開口再囑咐幾句,冷不防越過她的肩頭瞥見沖她們跑來的小太監,立即給玉靜瑜一記暗示的眼神,嘴巴也緊緊的閉上,冷冷的看著那名小太監。

「奴才見過諶王妃,玉小姐。」小太監賊眉鼠眼的瞥了兩人一眼,低著頭陰陽怪氣的請安起來。

顧惜若面無表情的轉身,牽著玉靜瑜的手就往前邊走去,身後幽幽飄下一句話,「帶本妃和玉小姐去換衣裳吧。」

小太監聞言,臉上劃過一抹吃驚,可事情緊急,容不得他多加思考,便也提起手里的宮燈,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

一路不疾不徐的行走著,宮燈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投下或動或靜的暗影,將一行三人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的。

不多時,三人就來到了一處較近的宮殿前。

殿門前有兩名宮女守著,見到顧惜若等人時,連忙跪地行禮,「奴婢參見諶王妃。」

顧惜若瞥了眼那兩人,拉著玉靜瑜走上了台階,轉身睥睨著那三人,淡淡道︰「你們就等在這里吧。沒有本妃的吩咐,不得擅自闖入,若有違背,亂棍打死。」

那三人听到這近乎冷酷的聲音,身子皆是不自覺的抖了抖,忙不迭的點頭應聲,「是,奴才(奴婢)遵命。」

顧惜若冷冷笑了下,緊了緊玉靜瑜的手,隨即轉身,推開門就大步走了進去。

不一會兒,沉重的朱紅色大門又從里面緩緩合上。

顧惜若淡淡掃視了一圈,卻發現大殿的左手邊擺放著一張雕花木床,床前以屏風隔開視線,屏風上畫著一幅仕女圖,曲線玲瓏,身段窈窕,煞是好看。

除此之外,整個大殿內,便再也見不到其他的物事兒,一眼望去,格外簡單空曠。

她忍不住皺眉,在這個空曠的大殿里,藏只動物都會露出一根根的毛發,更別提是要藏個大活人了!

難道,這一切都是她想錯了?

她也懶得動,踮起腳尖大概察看了一下,待發現沒有任何的異常時,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淺弧,轉而看向玉靜瑜,淡淡笑道︰「表姐,你先去換衣裳吧。有什麼事兒,直接喊我,我就在這里等你。」

玉靜瑜听她這麼說,懸著的心微微放了下來,朝著她頷首後,便抬步往屏風後走去。

顧惜若犀利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她,眼神在不經意間掠過那畫著仕女圖的屏風時微微一頓,隨之緩緩轉了開去,似乎感覺到某些不對勁兒,偏著頭思考了會兒,忽然腦中白光一閃,霍然回首驚叫出聲,「別過去,快停下!」

顧惜若蹬蹬蹬的跑過去,不想,卻還是遲了一步,在玉靜瑜還來不及驚呼前,屏風後忽然伸出一只手,將驚慌失措的她攔腰圈住,一具軀體就貼在了玉靜瑜的後背。

從裝束上來看,赫然便是「畫」在屏風上的仕女。

這仕女著一襲淡綠色羅裙,水芙色紗帶曼佻腰際,袖口處繡著淡雅的蘭花,乍一看過去,整個裝束顯得清秀而不失嫵媚。

可一看到那張普通無奇的臉時,方才存在的所有好形象皆被揮散一空,讓人覺得十分可惜可憐。

她的臉色微微泛白,顯出一種病態之美,只是那雙眸子里偶爾劃過的一絲精光,為這樣一副面容增添了幾分凌厲的氣勢。

此刻,那雙眼楮正定定的盯著她,似乎還噙著一抹難以名狀的玩味之意。

顧惜若暗惱著自己太過輕敵,連一個大活人在屏風上的投影都分辨不出來,還談何其他?

她憤恨咬牙,隨之緩步走上前,一字一頓道︰「放開她。你完全可以針對我,何必要為難這麼個弱女子?」

那仕女聞言,有片刻的怔愣,忽而低聲笑起來,聲音飄散在空曠的大殿里,竟猶如空谷回音,空靈而悠遠,「諶王妃還真是幽默風趣呢!瞧這話說的,好像你就不是女人一樣?」

顧惜若不悅的皺眉,想著這人有病吧,居然跟她討論起是不是女人的話題來?

她是不是女人,跟這人有半毛錢的關系嗎?

而且,這不是應該由段天諶來關心嗎?

思及此,她的兩根小眉毛頓時豎了起來,冷聲叱道︰「說吧。你想怎樣?」

如今,玉靜瑜在這人的手上,硬來肯定是不行的。

就算能行,在沒有了解清楚對方的實力前,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雖說這仕女看起去高挑瘦弱的,一副風吹就要被吹跑的模樣,可在看到對方饒有興味胸有成竹的架勢時,她忽然不那麼確定,自己能夠從這人手里搶人了。

所以,這個時候,適當的妥協還是很必要的。

那仕女听了,卻是半點的吃驚也沒有,似乎她這樣的退讓就在意料之中。

但見她從背後伸出一根手指,輕佻的抬起玉靜瑜的下巴,還在那上面輕輕的摩挲了下,驚得玉靜瑜臉色慘白慘白的,幾乎是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之後,這人還很意猶未盡的松開手,沖著臉色難看的顧惜若道︰「本來,我是想要在這里睡覺的,可不巧得很,你們闖進來打擾了我,是不是該補償一下呢?」

說著,她兩根手指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轉,隨即打了個響指,驚得顧惜若有片刻的心跳加快,「我看就這樣吧!你陪我睡,當做對我的補償,我就放過她了。」

蝦米?

顧惜若的腦袋當場當機了,一雙眼楮瞪得圓圓的,幾乎堪比銅陵。

你陪我睡!

靠,這話也就段天諶撒嬌的時候敢這麼對她說過!

時隔這麼久,沒想到再次听到,居然是出自一個女人之口。

老天,這古代怎麼也那麼先進開放,見人就來句「咱倆百合」吧?

「若若,你別答應她。」玉靜瑜眼瞅著顧惜若沉默下來,真像是在思考的樣子,頓時慌了,連忙掙扎著道,「若若,你別管我,門口不是還有人嗎?你去讓門口的宮女報個信,然後帶人來救我。」

她寧願被這個人挾持在手里,也不願意自己心高氣傲的表妹受此屈辱。

卻不想,那仕女只是挑釁的看著顧惜若,那意思就像是說,你去啊,大不了,回來再看看結果如何。

顧惜若自然不可能真的去。

如果這個人不是個變態,那麼此刻殿內發生了這樣的動靜,殿外守著的宮女卻沒有絲毫的動作,那就是只有兩種可能——那些宮女不是遭遇不測,便是此人的幫凶。

如果這個人是個變態,她就更加不能離開了。

萬一對方「獸性」大發,直接把她這個表姐給辦了,她還怎麼去跟玉府的人交代?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她都不可能月兌身而去的。

可回頭想想,這個人要針對的人,應該就是她吧?

「行啊!要我陪你睡,也沒什麼不可能。不就是滾床單嗎?」顧惜若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捏了捏手心不自覺沁出的汗珠,暗暗在心里對段天諶到了不下十次的歉,儼然一副悲壯就義的模樣,「說吧,在哪里滾?這里,還是那里?」

仕女沒完全听懂她話里的意思,可是多少都猜出了一些,眸子里狡黠的光芒一閃,整個人便哈哈大笑起來,聲音嬌媚婉轉,卻是格外的動听,「諶王看了這麼久的戲,是否應該出來了?難道你就不好奇,諶王妃與我滾床單的畫面是怎樣的嗎?」

她話音剛落,顧惜若頓時吃了好大一驚,連忙四下查看了一番,想著這一個個都成神了,來圍觀了居然還不讓她知道?

幾乎是在聲音傳出去的那一刻,段天諶一個縱身便從天而降,站在了顧惜若身旁,上下察看了一番,待發現她一切安好時,頓時舒了一口氣,轉而看向那仕女,沉聲道︰「你是何人?為何在宮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那仕女卻是想都不想就搖頭,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諶王不用管我是誰,要想救回這位嬌滴滴的玉小姐,就拿鸞佩來換。」

段天諶雙眸一眯,狹長的縫隙里迸射出點點星光,如利刃般尖銳鋒利的目光在那仕女身上逡巡了一圈,才道︰「是他讓你來的?本王怎麼不知,他竟然也喜歡用女子來為他做事了?再者說了,他要鸞佩來做什麼?難不成想要化身為女人,當本王的王妃?」

那仕女听了,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整個人的氣勢立時大變,直接可以讓人忽略掉她的性別,如一把高懸倒立于頭頂的寶劍,說不出的凌厲和森寒。

她默了半晌,而後才緩緩笑道︰「諶王似乎忘記了,你的王妃還站在旁邊呢!當著你的王妃的面兒,你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就不怕你的王妃發怒嗎?」

「只要我家王爺能夠把一個男人牽回來當王妃,我絕對會狠狠的佩服他,然後自動把這王妃的位置讓出來。」顧惜若閑閑的雙臂環胸,說出的話卻讓其他人滿臉黑線。

那仕女似乎也是被這兩人刺激到了,情緒有了極其輕微的波動。

可即便是極其輕微,還是被觀察入微的段天諶給注意到了。

趁著這個機會,他一個閃身就沖到仕女面前,一手抓成鷹爪狀,直接扣向那個人的脈門,另一手則高高舉起,欲要拍向那個人的天靈蓋。

仕女見狀,連忙大吃一驚,下意識的就松手。

段天諶見狀,連忙扯過玉靜瑜的衣裳,將她直接交給了身後四處跑動且緊張配合著的顧惜若,自己卻是與那個仕女纏斗起來。

眨眼間,兩人便過了數招。

那仕女卻似乎不想與他多做糾纏,即便是打斗,始終都與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怎麼都不肯讓他近身。

眼看著此行東西也拿不到,他忽然從手里丟出一枚煙霧彈,剎那間,煙霧四起,視線迷蒙,散盡後卻是再也看不到任何身影。

「表姐,你沒事吧?」顧惜若拉過玉靜瑜,上下察看了一番,待發現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時,頓時出了一口長氣。

「玉小姐還是先去換衣裳吧!」段天諶狐疑的環視了一圈,隨即走到門前,伸手打開門,沖著外面候著的人兒道,「青雲,你帶玉小姐下去。」

青雲連忙應聲,隨後便朝著玉小姐福了福身,帶著她退了下去。

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顧惜若瞪了好一會兒,發現眼楮微微酸疼,便也不再看他,自顧自的走到屏風後,待看到地上殘留的一灘水漬時,心頭微微疑惑,又趴在地上察看了下床板,直到沒發現任何的異樣時,才緩緩走回到段天諶面前,不解道︰「你怎麼過來了?萬一讓皇後等人發覺了,又該怎麼辦?」

「若若,如果我不來,你打算怎麼辦?」段天諶心里拿不準她的心思,直截了當的問道。

顧惜若大窘,偏著頭仔細思考了下,忽然發現這個問題好難回答,倒也很是無所謂的擺擺手,笑嘻嘻道︰「沒怎麼樣!你傻了,這個如果不成立啊!」

反正不管結果如何,她都是不會陪那個人睡的!

「不準!」段天諶看著她沒心沒肺往前走的身影,心里搞不清楚是輕松還是酸澀,直接這麼說道。

顧惜若回頭,眨了眨眼,「怎麼說?不準什麼?」

段天諶耳根處悄然的染上一抹酡紅,隨之不自然的咳了幾聲,手圈起抵在唇邊,悶聲悶氣道︰「不準陪別人睡,你只能陪我睡。」

顧惜若差點一個踉蹌——這人,居然在糾結這個沒營養的問題!

但是在看到他異常堅持的舉動時,還是忙不迭的點頭,想著我也就只陪你睡,也就只有你才會這麼理直氣壯的敢要我陪睡。

「對了,柳屹瞑在哪兒?」

當初皇後提出要各個官家女子展示才藝時,她還有些懷疑,可在看到絆倒玉靜瑜的圓珠子時,多少都猜到了他們的齷蹉手段。

原因無他,卻是在她制作印章的時候,玉子傾著人帶話給她,說是玉老先生已經明確拒絕了那樁婚事,明的不來,他們肯定會來暗的。

所以她才會要去跟玉靜瑜過來。

只是在這里卻找不見柳屹瞑,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讓人把他帶出去了,暗衛發現他時,他正昏迷著,估計是被剛才那個仕女打暈了的!」

這麼說著,他眼里頓時劃過一絲陰狠。

柳屹暝的身手本就不弱,能夠把他打暈的人,武功只強不弱。想到這里,他還有些後怕,如果當時他不跟著出來,此刻危險的人便是他放在心尖兒上的女子了!

可是,雖然這麼說,他還是有些不解。

那個仕女既然是為著鸞佩而來的,為何只是抓了玉靜瑜而已?

當時,大殿內也就若若和玉靜瑜在場,直接抓了若若,不是更能威脅到他嗎?

顧惜若卻沒有他想得那麼多,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伸手打了個響指,興致勃勃道︰「段某人,把柳屹暝帶過來,我要給皇後送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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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我終于爬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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