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玉液瓊脂!」

一听這名字,太後便生出幾分好奇。愨鵡曉

春蘭笑著上前接過上官盈手中的錦盒,一徑地笑道︰「上官姑娘每次送禮,都說是拿不出手的玩意兒,可每次一出手的東西,可都是稀罕之物。」

太後接茬兒道︰「說來也是,上次你送給哀家的雀兒牌,現在都成了哀家指著過日子的有趣玩意了。這什麼玉液瓊脂,听著名字就甚是稀奇,快呈上來讓哀家瞧瞧。」

錦盒打開了,春蘭便連連夸道︰「這白花瓷瓶雖然普通,不過這瓶塞上的雕刻可真是精細,也很有意思,太後您瞅瞅。磧」

說話的功夫,春蘭將整個錦盒呈到太後面前。

上官盈心里一松。

像春蘭這樣常年在太後身邊侍候著的人,那眼力介又豈是一般的好。如果這東西入得了她的眼,太後必然也不會嫌隙到哪去侏。

太後瞄了一眼後僅是淺笑著點了點頭。

上官盈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不過這些都不打緊,要緊的是得趕緊讓太後嘗嘗藕粉的味道才行。

上官盈上前幾步,朝太後彎了彎腰,大力推薦道︰「太後,這玉液瓊脂吃起來還頗有講究,民女願為太後現場示範。」

「哦!」

太後笑著望了過來︰「那你就趁機指點一下春蘭她們幾個吧,別的你不在跟前了,哀家想吃也指不上。」

「是。」

上官盈答應著向宮女討要了一個碗跟溫水、沸水、熟核桃熟花生末兒,還要了些切成碎末的四時果脯。

春蘭听她一氣兒要了這許多東西,一時間也興味盎然地跟著忙活起來。

上官盈從白花瓷瓶里倒了些藕粉在碗里,先用溫水調勻了,這才用大開了的沸水一邊沖,一邊拿匙子慢慢攪動。

等到碗里的藕粉變成淡粉色,通體晶瑩,稀稠適度時,上官盈再放入事先準備好的熟核桃熟花生末,跟切成碎末的四時果脯。

這樣,一碗香滑可口,晶瑩透亮卻又色彩豐富的藕粉便算是沖好了。

第一次見到將粉末變成可以食用的食物時,太後甚為驚訝。

一旁早有專事驗膳嘗膳的宮女先行驗了試了,這才將上官盈沖泡好的藕粉分裝了一些給太後。

恰逢這些日子太後犯了熱癥,正煩躁不安食欲不振,沒想到這藕粉沖泡過後,吃起來不僅清爽可口,既有核桃花生提出來的香味,又有四時果脯散發出來的酸甜味,十分開胃。

幾天都沒好好進食的太後吃完後,居然還難得地又讓添了點兒。剩下的,自然賞了春蘭跟迎夏這樣近身侍候的大丫頭們。

眾人在吃過之後,無不叫好。

上官盈終是松了口氣。心想著︰總算沒有浪費自己一番心力。

接下來閑話的當兒,上官盈又將沖泡藕粉的要領仔細交待給春蘭,讓她一準兒注意水量跟沖泡時沸水的溫度,春蘭仔細記了下來。

太後吃了些東西終是來了精神,上官盈又陪著說了會兒話,便起身告辭了。

臨去時,太後照例有賞。

只是這次倒比著上次闊綽了許多,居然賞了個翡翠鐲子給她。

上官盈接過鐲子謝了恩。對于藕粉的事,她卻再未提只字。只是她心里卻堅信,太後一定會回頭奔她那些藕粉來的。

回去的路上經過偶遇楚軒的地方時,上官盈不由得頓了頓。

那里已經杳無人影。

少了剛才在太後面前的興高采烈,上官盈的情緒有點低落。

只要一想到,今天之後她跟楚軒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她的心里就不由得有點堵得難受。

不遠處,皇家別苑的大門已然在望,站在這個角度望去,好像只要邁出那扇朱紅的大門,外面便天寬地闊。

上官盈深深吸了口氣,大步向外走去,輕緩堅定。

每走一步,她都不忘告訴自己︰無論是這座輝煌的皇家別苑,還是曾經呆在這座皇家別苑里的人,于她而言,就像是鏡花水月一般的存在。離開他,忘掉他,這樣的決定是對的!

回到家里,上官盈先是訂制了一批先前一樣的白花瓷瓶,又請了之前的木匠照著樣板兒,連日趕工,做了五十幾套的瓶塞。

等到上官盈將一切都準備好,已經是六天之後的事了。緊趕慢趕的,總算趕在太後預定回宮之前的日子準備妥當了。

楚玉因為要送太後回宮,過來辭行時如她所料,特別提起這回事。

說是太後因為吃了她送的玉液瓊脂不僅食欲大振,就連熱癥都不藥而愈了。又因听上官盈說這玉液瓊脂還有益膚生肌的作用,所以太後便特別囑咐楚玉前來找上官盈購置一些。一則自己食用,另則也算是給宮中各位娘娘準備的禮物。

太後有所求,上官盈自然傾其所有也要滿足她的意願了。只是說到購置,這銀子她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收。

後來還是楚玉一句︰這是太後回宮送給各位娘娘的心意,你若不收她的銀子,倒成了你的心意不是。

話說到這份上,上官盈便「勉為其難」地讓太後意思一下即可。

當然,太後即便是意思意思,那出手也絕對會讓上官盈有點不好意思。

楚玉這一走倒是去了快一月的時間,一直偷偷模模進行漁業養殖的上官盈倒是可以放開手腳來做了。

早前那些孵化出來的魚苗倒是成活了一大半。因為天氣轉涼,上官盈也就不急于放塘,一直養在孵化池里。

這段時間,一直忙于開渠的楚睿雖然抽不出身來陵郡,不過卻隔三差五的便會讓人送點小玩意來,又或是捎封書信前來。

上官盈無從推月兌,只得照收了,但是卻從來沒有給過他只字片語的回應。

對楚睿,她本來就沒有想法。

何況才經歷過楚軒的事,她壓根就不想自尋煩惱。

上官盈深信,只要自己對楚睿不加理會,時間久了,他總會知難而退。

日子在忙碌中飛逝,轉眼到了十一月晚稻收割的季節。

由于負責監田的楚玉早就將晚稻又將豐收的消息上報朝廷,皇上一早就下了聖旨,說是早前國中只有春耕秋收一說,現在既然有了秋種冬收,那是上天賜福,應該祭祀天地,感念天恩。

皇上發了話,掌管宗廟祭祀禮儀的奉常立即便制定了一套祈谷禮,儀式與圜丘祀天大致相同。

上官盈沒有想到,兩季稻種植的成功,居然開啟了夏國「春祈秋報」之祭。

終于,經過奉常仔細推算的孟冬之月吉日終于到來了。

上官盈算是鄭重其事地特別打扮了一番,在里長的帶領下率著佣工站在壟上等候迎接聖駕。

誰知道皇上親率宗室大臣到來時,上官盈仍然被這意料外的大場面嚇到了。

她這才發現,她自認還算典雅的一身青花藍裝扮,在一堆琳琳瑯瑯地佩著金玉不無隆重的祭服中,竟是素雅得過了頭。

夏王身穿大裘,內著袞服,頭戴前後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間插著大圭,手持鎮圭,面向西方立于圜丘東南側。

這時鼓樂齊鳴,祭祀活動在皇上的主持下正式拉開了序幕。

看來今兒真的特別。除了宗室大臣,皇上幾個成年的兒子無一漏缺,都到場了。

望著跟在夏王身後,一臉與有榮焉的上官鴻,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她清楚晚稻種植成功對夏國意味著什麼,這種可以趁機為自己臉上貼金的事,上官鴻當然不會錯過。

可以預見,今天之後,哪怕是用逼的,上官鴻也勢必要認自己這個原本不受待見的女兒的。

上官盈倒上無所謂名份,只要能讓她保留這個莊子,跟馮氏留下來的這數百畝的奩田,其他的,她都無所謂。

似乎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上官盈對祭祀的興趣終于被冗長的祝詞搞到意興全無。

為了這場祭祀,天不見亮就起了身,如今那抑揚頓挫的祝詞在上官盈听來,簡直如同催眠曲一樣,直讓她昏昏欲睡。

終于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抬手掩著嘴,上官盈悄悄游目四望。心里暗自祈禱自己這不合時宜的舉動沒有被別人看到。

小心游弋的目光,沒有預警地于半空中與楚軒四目相交,心中一慌,上官盈怔怔地掩著嘴,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應。

許久不見的楚軒正站在夏王身後的祭祀隊伍中,靜靜地望向她。

上官盈突如其來地望來,讓他跟著一怔,隨即若無其事地調開視線,傲然如松,目光明亮地望向夏王。

一身玄衣的他,雖然看上去莊重而肅穆,然而眼尖的上官盈還是發現他面上掠過的那絲尷尬。

才一些日子不見,現在的他倒比著以前更為從容了,隱隱透著股懾人的威嚴。

上官盈怔怔地望著他,微微有些失神。

按當朝的規定,嫡長子得已繼帝位。楚軒他,成為屏衛一方的天子,只怕是遲早的事吧……

心底微微一凜,心緒突然變得有點郁悶,為了什麼上官盈卻說不上來。

只是看看身姿挺立的楚軒時,她難免不生出一種遙不可及的錯覺。

重重地吸了口氣,上官盈強制自己驅走腦中那些煩人的雜念,調開視線望向別處。

誰知道這一轉頭,卻又讓她對上楚睿直直望來的視線。

這個平時看似完全沒有心機的男子,此刻正面沉如水地盯著她,目中滿是糾結。

上官盈一頓,再次將視線轉開。

對于一廂情願的楚睿,她沒有多余的情緒。既然無從拒絕,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直接無視了。

楚玉將上官盈與楚軒跟楚睿的互動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將目光調向夏王,他面上笑容淡淡,像是完全不以為意。

站在他身側的楚輝見了他的表情,先是一松,隨即眸子一陰,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天子賜胙(zuo第四聲)的時候,上官鴻最是風光。

因為皇王在分配祭祀用的牲肉給宗室臣下時,他得了最大一份。

上官盈冷眼看著,心里已經隱隱明白,自己這份功勞,皇上已經記在上官家的名下了。估模著在皇上眼里,能夠幫助她認祖歸宗,也算是對她獎賞的一種。

不管怎麼樣,皇上總算是結束了祭祀天地時要說的那一大堆廢話。

上官盈原以為祭祀活動結束了,沒有想到皇上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隨著奉常一聲幽長的唱諾,皇上接過他遞來制作精美的陶刀,意思意思地割下一束稻來,奉常接過稻子,鄭重其事地放在金盤里,這下下令收割。

昆叔跟眾佣工一擁而上,動作嫻熟地開始收割稻子。

皇上跟宗室臣下攏了手,一字兒排開,站在田壟說笑。

怎麼祭祀都完了,皇上還不離開?

上官盈心里正納悶,突然一個大臣大驚小怪地嚷道︰「咦,怎麼這些鄉人收割用的不是陶刀?」

上官盈眉心一跳,心想︰這又是要出風頭的節奏了麼?

憑心而論,這種風頭她真心不想出。

要不是因為石刀和陶刀實在是太鈍,影響收割速度,上官盈沒辦法了,才砸下巨資讓人一氣兒打了五十把鐮刀。

要知道,鐵在這時世可是奢侈品。如果不是因為鐮刀這種器具實在是莊稼人的根本,上官盈也舍不得那些白花花的銀子。

直到現在,她只要一想起那些白花花的銀子,還心痛肉疼。

花了重金的鐵制鐮刀用來收割,那速度自然不是石刀和陶刀可以比擬的。

「咦,似有不同。快,呈上來讓朕看看。」

皇上清朗的聲音響起。

上官盈端眉斂目地立在一旁,靜候皇上的召見。

果然,皇上在仔細察看之後笑著環視四周︰「上官盈何在?」

深吸了口氣,上官盈緩緩自隴上出例,大聲應道︰「民女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一旁早有太監遞了個褥子在地上,上官盈心里苦笑︰敢情還有人專門干這個事的。拎著褥子來回跑,就看誰下一個該給皇上磕頭了,立馬兒就能遞個褥子過來。

心里胡思亂想著,一個頭磕下去,上官盈立刻感到現場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隨著皇上緩緩踱了過來,眾人的目光跟探照燈似地,齊刷刷地朝她射來。

「數月前見到這孩子時,朕便覺得這孩子文秀靈慧,完全不像出自鄉野。後來朕才知道,這孩子竟是上官大人的嫡長女,如此也就不意外了。」

皇上的聲音朗朗傳來,眾人俱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上官盈听了卻是一個激靈,立時打起了萬二分的精神。

「皇上謬贊,小女愧不敢當。」

上官盈還沒反應過來,上官鴻已經搶在她前面矯情地表示謙遜,聲音卻難掩興奮。

「有女如此,實乃愛卿之福呀。」皇上頓了頓︰「依朕看來,上官家的嫡女堪當我朝表率,避居鄉野,實在是委屈了。」

皇上這是擺明了要為自己出頭呀!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上官盈明白,自己已經被打上上官家的烙印,這認祖歸宗已是在所難免。

既然如此,她自然不會蠢得去得罪上官鴻。

心領電轉之間,上官盈大聲說道︰「啟稟皇上!並非家父有意讓民女避居鄉野,實在是民女自小生于廝長于廝,又喜歡與鄉人琢磨種植之道,所以不願離開陵郡。」

皇上目光炯炯有些意味不明地的目光直射過來,頂著那股壓力,上官盈不自禁地又將身子伏低了些。

「嗯,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好孩子。有女如此,不僅是上官家的福氣,更是我大夏國之福。」

皇上的聲音朗朗,有著不加掩飾的贊賞。

上官盈正準備矯情兩句以示謙遜,不想皇上聲音突然一提︰「上官家可是公卿之家,上官愛卿的嫡女若是長年避居鄉野,難免招人閉門而詬之。」

皇上說這話,對上官鴻而言可就有點重了。

因此皇上話聲一落,他便忙不迭地上前躬身解釋︰「微臣早有意接小女回府,只是小女一直放不下田間這些事,堅持要待到收割之後才肯回府,所以才拖延了下來。」

低著頭的上官盈暗里丟了個白眼。不由在心里想道︰見過能掰的,沒見過這麼能掰的。上官鴻的臉皮之厚,還真讓自己長見識了。

她心里不恥上官鴻是一回事,但是當著皇上跟宗室大臣們的面,這個謊,她卻不能不替他圓了過去。

畢竟照現在這架勢來看,自己早晚得去到他的屋檐下過日子,現在她如果跟上官鴻過不去,以後指定他跟自己也會過不會的。

「皇上,民女之所以遲遲不肯回府,都是因為田間之事未了,與父親無關。」

上官盈聲音朗朗,語氣誠懇,上官鴻見了她這樣自然十分滿意。

只是……

上官盈在心里冷笑。只是在場的人,只怕包括皇上在內都是心知肚明的。

皇上顯然也很滿意這樣的上官盈,當即笑道︰「朕算是看出來了,這孩子不僅靈秀,還是個孝順的。好!既然你這麼喜歡種植,朕就從京效拔一千畝良田賞你了。如此以來,既可讓你回歸候門,又可滿足你的心願,倒是兩兩顧全了。上官盈,如此可好?!」

這能不好麼?

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呀!

「謝皇上賞賜!」

盡管知道現在講究的是君無戲言,不過上官盈一等皇上話音一落,還是忙不迭地一個頭磕了下去。

「起罷。」

皇上在哈哈大笑聲中連連擺手。

跪了這老半天,最後撈到一千畝良田,就算腿上又麻又痛,上官盈心里還是挺高興的。

要知道,這京效的良田那可真是土沃地肥的良田。

像這樣的上等良田,一般都是掌握在皇室成員跟皇室宗親手下的,如今皇上一開口就賞了她一千畝!

整整一千畝呀!

光是想想,就夠上官盈興奮的了。

先前她還老是擔心上官鴻會算計她手上這數百畝良田,現在好了,這上千畝良田可是皇上親自賞的,估計上官鴻還不至于將主意打到這上面來。

上官盈興奮得差點哈拉子直流,大喜過望的她還是感受到了有數道目光正直瞪瞪地朝自己射來。

下意識地抬頭望去,楚睿正沖她笑得不懷好意。

見她望來,他意有所指地用手指了指下顎。

上官盈一驚,心想難道自己真的得意到哈拉子直流了?

忙不迭地抬手拭去,手上干干的。她這才知道,自己是被楚睿那混蛋騙了。

遠遠地沖那個嘴已經咧到後胸勺,憋笑憋到雙肩頻頻抖動,像抽筋似的楚睿恨恨地瞪了一眼,上官盈這才端正了神色,安靜地站在一旁。

正跟皇上說話的楚玉無意間轉過頭來,眼風掃過遠遠地站在另一條壟上楚軒,不難發現他的視線正茫然穿過人群,怔怔地望著田的對面……

只可惜,田對面的那個女子,卻因為那一千畝良田的賞賜樂暈了頭。

一笑意淡淡地自楚玉的眼中漫開。隨即他的眼光也不受控制地朝上官盈望去。

看得出來,表面力持溫婉的她此刻心里樂開了花。從那雙顧盼生輝的眼中楚玉不難看出,現在的她很開心,很快樂!

顯然,楚軒已不再是她的困擾。

至少楚軒跟一千畝良田比起來,一千畝良田更能讓她開心一點。

楚玉眸中的笑意更深了。深深瞥了上官盈一眼,他再次轉過頭去,淡然自若地與眾人交談著。

皇上一直不走,自然少不得又跟宗親大臣對上官盈研發的打稻機又大加贊賞了一番。

或許是難得得到皇上跟貴人們的重視,今天佣工們干活一個個都十分賣力,一畝田收割完幾乎只用了平常一半的時間。

直到稻子打下來了,里長大至評估了這田間的產量,皇上這才不無滿意地連連頷首,一氣兒連說了三個︰「好!」

龍顏大悅的皇上在率眾臣離去之前,再次當眾宣布︰「上官盈種稻有功,今兒朕雖然賞你良田千畝,日後回京,朕將親自為你設宴,必然還將重賞。」

上官盈自然知道,這次的賞賜,當然是奔著那三百來斤的畝產給的。不過既然皇上賞了,上官盈少不得又一個頭磕下,連聲謝恩。

當然,這次陪著她一塊兒磕了個頭的,還有上官鴻。

皇上率著宗室大臣走了,上官鴻屁自然顛兒顛兒地跟著。臨去之前,他難得的和顏悅色,只說待到農事畢了就來接她回府。

上官盈听著,不無溫順地應了聲︰「好。」

對她而言,皇上那可還有千畝良田等著她去領賞,就算再不想踏入上官家半步,她也總不能跟那千畝良田過不去。

皇上一行馬騰人歡地走了,上官盈心里卻突然空落落的,百味陳雜。

田間的收割還在繼續,然而她卻再沒了理會的心思。漫無目標地一路走去,無意間竟行至棧橋。

之前為了養殖漁業打下的排伐整齊有序地漂浮在河面,上官盈行至棧橋盡頭,不管不顧地一坐下。

望著靜靜流淌的河水,楚軒臨去前那沒有回避的一瞥,像是倒映在水中,靜靜地凝視著她,那種痛,好像已經浸入骨髓的,看似淡然,實則深刻。

就因為那一眼,將上官盈得了千畝良田的喜悅沖擊得干干淨淨,余下的,就是茫然空洞。

上官盈不由得想到︰當初他為了縮短自己跟他身份上的差距,曾勸說自己認祖歸宗,只是那時她拒絕了他。然而今天,站在自己的出發點,自己到底毫不遲疑地認了上官鴻這個爹。

上官盈,到底是個薄情的人呀!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都是虛的。上官盈,打骨子里愛的也就自己而已。

心里對自己不屑,瞅著水面倒影下的自己也亦發不順眼,呲牙咧嘴地各種猙獰,總之上官盈這個人,就是讓人越看越恨。

恨到上官盈自己也無法忍受了,才伸出手去在水里一通亂攪,一切都幻化開來,反而感覺真實了。

棧橋咚咚響著蕩悠悠地開始起伏。

不過是翠屏那個丫頭,迫不期待地來打听今天的熱鬧罷。

雙手抱膝,將下巴支在腿上,上官盈的心里亂得像一鍋粥,也懶得回頭望去。

「才得了千畝良田笑得口水直流的人,這會兒怎麼反倒躲起來了?」

腳步聲在上官盈身邊一頓,楚睿的聲音突然響起。

「啊!」

手忙腳亂地自棧橋上爬起,上官盈被驚嚇到了︰「你怎麼沒走?!」

楚睿擰著眉看了她一會,然後學著她剛才的樣子也在棧橋上坐了下來。那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堵了她的去路。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手里揀了個石塊兒,遠遠地投向河面,將水面激起陣陣漣漪。

回頭盯著仍不無防備地看著他的上官盈,楚睿心里的火氣就一拱一拱的,立刻就上來了。

惡狠狠地望著她,楚睿有點咬牙切齒︰「我又不吃人,上官盈,你看著我那是什麼見鬼的表情。爺不就想跟你說說話嗎?用得著每次見到我都跟刺蝟一樣,就怕我不知道你在防著我!」

「自己是個吃齋念佛的嗎?你倒是說說平時你都干了些啥好事呀,怨得著別人防著你!」

一想起自己平白無故被吃的那些豆腐,上官盈也惡狠狠地沖他吼了回去。

楚睿先是一愣,隨即便笑開了。

莫名其妙地盯著這個易怒又善變的男人,上官盈忍不住問︰「你笑什麼?」

「爺不就親了你兩回嗎?用得著這麼記恨!」

楚睿笑著斜睨她一眼,突然一本正經地說「上官盈,爺就喜歡你這樣。」

「呃……」

「像貓一樣張牙舞爪的,卻不知道自己再怎麼凶狠也只是只貓。」楚睿仰起臉再瞅她一眼︰「不過爺喜歡。我知道,你也就在我面前才這德行。」

「你……」

上官盈一噎,卻突然發現楚睿說的居然是事實。

要換了楚軒或是楚玉,又或是其他幾位爺,就算借個膽給她,她也斷不敢這麼放肆。

跟楚睿保持著安全的距離,貼著棧橋邊沿坐下,上官盈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爺就不是好好說話的人,喜歡沒事讓人吼兩嗓子。往後再見了爺,我會記住在爺面前沒有‘有話好好說’這回事。」

「哈哈哈……」

話說完了,難得那個平時總寸步不讓的人半天沒接茬兒。上官盈正奇怪,楚睿卻突然地大笑出聲,將上官盈生生嚇了一跳。

心里裝著事,上官盈也沒有搭理他的心情,只一徑兒望著水面出神。

「上官盈,我知道你心里喜歡大哥。」

好不容易楚睿止了笑,頓了頓,突然沒有預警地來了這麼一句,完全不像往日的玩味,極是認真。

上官盈一愣,自己面上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只是喜歡又怎麼樣!

再喜歡,他也不會為了她放棄天下的女人。而她也一樣,就算再喜歡,也絕對不會為了他而委屈自己一星半點。

撇了撇嘴,上官盈有點自暴自棄地反問過去︰「我就喜歡他了,你知道又怎麼樣?!」

「還真是回答得毫不遲疑呀!上官盈,好歹以後我也是要娶你的人,你多少顧忌一點我的感受好吧!」

楚睿又動怒了。

面對這個大言不慚說要娶自己的男人,上官盈啼笑皆非地望著他︰「知道為什麼我喜歡你大哥,卻不願跟他在一起嗎?」

楚睿傻愣愣地望著上官盈,下意識問︰「為什麼?」

「因為我的喜歡是帶著條件的。」

上官盈自嘲一笑︰「我要他放棄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個女人,你大哥他做不到,所以我就放棄了他。」

站起來,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上官盈有點幸災樂禍地望著他︰「現在你知道了,我就是這麼自私又善妒的女人。以後別有事沒事將要娶我的事掛在嘴上,我這樣的女人,你要不起。除非你能做到,這輩子除了我不再踫其他的女人!」

楚睿挑著眉,望了望自以為是的上官盈一眼,慢條斯理地跟著站直了身子。

居高臨下,這種感覺很好。

他喜歡這樣看著這個囂張的女人。

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楚睿突然笑得很開心︰「上官盈,如果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放棄大哥,這輩子,你還真的只能嫁給我了。」

「這麼肯定?」

上官盈斜睨著望去,跟他一樣的雲淡風清。

楚睿大力點頭。

眼看著上官盈又要不屑地撇嘴,楚睿歪著頭望向她︰「知道嗎?大哥雖然是皇長子,然而他的母妃前皇後,卻是個被打入冷宮的罪妃。因為他母妃罪妃的身份,令得他的儲君之位至今都沒有著落。二哥是現皇後生的嫡子,在朝中支持者甚眾,也是跟大哥爭儲君之位的最強對手。」

這是在今天之前,上官盈從來也不知道的宮中秘事。她不知道楚軒皇長子的光環下,竟然還有著她所不知道的坎坷命運。

望向顯然驚著了的上官盈一笑,楚睿慢悠悠地接著說︰「大哥若想穩固他的儲君之位,勢必要向別處借勢。聯姻,自然是最有效的手段。他怎麼可能答應你,這輩子除你之外不再娶別的女人。」

上官盈腦袋里嗡嗡作響,這樣的事在她听來,太突然,也太意外。

「他一定要登上那個位置,才可以證明自己嗎?」

半晌之後,她才听到自己茫然地,沒有意識的聲音。

然而楚睿卻懂了,他知道她說的是誰。

他也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你看到水中那片樹葉沒有。」

他伸手一指,突然問了上官盈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上官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片靜靜飄浮在河面上的樹葉,正在風力的促使下,一蕩一蕩地飄向遠方。

「大哥就像那片樹葉,不管他想不想要登上那個位置,他都必須要登上那個位置。就算是為了他還在冷宮中的母妃,他也必須要登上那個位置。」

楚睿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卻又瞬間被河風吹得凌亂。

起風了。

上官盈怔怔地望著那片隨風愈蕩愈遠的葉子,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原來,楚軒就是那片樹葉。

身不由己,卻必須奮勇向前。

自己比起他來,到底還是要幸運很多。至少,自己還可以選擇。而他,卻沒有選擇的余地。

「或許你這會兒覺得大哥很可憐。不過沒關系,等到他登上那個位置,這一切也就都值了。」

不可否認,上官盈心里正這麼想著,楚睿的聲音便適時地響起。

幾乎是突然地,上官盈發現,楚睿的洞悉力讓她感到害怕。

這個看起來憊懶,又總是有點玩世不恭的男人,一旦認真起來,絕對會是一個跟楚玉或是楚軒一樣可怕的男人。

上官盈突然覺得有點冷,也不知道是不是起風了的緣故。

才打了個激靈,身上便是一暖。

她愕然抬頭望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楚睿竟然月兌了他的外袍罩在她身上,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他看向她的目中,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溫柔。

咧嘴一笑,他說︰「起風了,回去吧。」

「你呢!你就不用借助其他的女人來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勢力嗎?」

雖然不應該,不知道為什麼,上官盈鬼使神差地就是問了。

「我!」楚睿笑得夸張︰「一個在宮中可有可無的人,誰會在意我呀!」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