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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一擲千金 第四章 時間

「向下。」宗政澄淵一指屋子正中的地面。

「我也知道所有畫上的蘭花指都指著那里。」殤夙鸞伸直虛點著宗政澄淵指示的方向,冷笑道︰「可問題是,上面全是尸體,要怎麼下去?」

「跳下去。」宗政澄淵說著,舉步上前,若有所思地端詳著那堆白骨。

「跳?」殤夙鸞不置可否地聳肩︰「你能確定下面一定是樓梯而不是深坑……」說到這里,他的面色一變,冷笑道︰「原來如此,你竟是知道這里的路的。看來,你手里似乎有些了不得的東西。姜驪珠給你的嗎?」。

笑不歸一直沒說話,直听到這里突然心中一動,張口道︰「那日……」說了兩個字,又強自將後面的話壓下,沒有繼續。但是眼楮緊緊地盯著宗政澄淵,本來想沖而出的「那日在戰場你從那烏鴉身上撿了什麼?」在心里飛快地轉了轉,道︰「那日,你曾去過戰場,莫非有什麼收獲不成?」

那天的情形笑不歸一日不敢或忘,除了玉佩之謎,當時岳成歌遞給宗政澄淵的東西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因此剛剛才在緊張之余差點月兌口而出,幸虧及時剎住,否則定要被他懷疑了︰一個新出生的嬰兒,怎麼可能會記事?還記得那麼清楚。

听到笑不歸的說話,宗政澄淵垂目向她一瞥,卻是什麼都沒說,緊緊抿了唇,似乎依舊在思考。

笑不歸看著他的神色,暗自心驚︰「莫非你不打算先移開這堆骨頭?」說完又恍然,嘆息地問︰「你們的軍隊沒有主帥,可以麼?」

宗政澄淵甚少開玩笑。他說出路在地下,就一定在地下。而從他剛剛說的「跳」字可以推測,下面八成一定不是穩妥的樓梯,而是直上直下的坑洞。

到時地下的的出口開啟,當先掉下去的,就是這些白骨。而他們再跳下去,無疑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很容易被骨頭渣子戳成刺蝟。

較為穩妥的辦法自然是先搬開骨頭。可走廊狹小,為了避免堵死不能走人,絕對是要搬到正中的大廳里的。雖然白骨的數目雖不算十分驚人,但他們一共只有三人,一個是女人,一個受了傷,怕是要耽擱許久。

如此一來,宗政澄淵回營的時間就會延長。

現在的他,不只是元帥、將軍、王爺,更是一國之君。就算是穩坐王宮,都不可一日無君,何況是遠征他國?

宗政澄淵在這里每耽擱一個時辰,都仿佛是在自己頭上加懸了一把刀︰誰知道外面會有什麼變故!

所以,他不能再等。

「我的那些倒是無所謂。」見他們沉默,殤夙鸞卻拂了拂袖子,徑自抄手靠在牆邊,一副不覺得很有關緊要的樣子︰「雖然他的軍隊確是有些問題,不過我想,支持個三五天也是不成問題。」

「三五天啊……」笑不歸沉吟著,也慢慢走上前與宗政澄淵並肩,看著那滿地的白骨,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你在說你麼。」宗政澄淵冷冷道。

「有什麼區別?」笑不歸輕輕轉頭,目光掃過兩個男人︰「你們俱是千金之子。我雖然不夠尊貴,卻也很寶貝這條命。如果可以,我寧願把這些骨頭移走再下去。」

「那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宗政澄淵眸中幽光一閃,快得無法令人捕捉其中的含義。然後飛快地抬腿,在白骨堆上輕輕挑了幾下,四個個完好的頭骨隨著他的動作陡然彈起。其中的兩個飛向殤夙鸞,一個落在他自己的手里。

最後一個,不知道踫觸了什麼,只听一聲細細的嗡鳴,整個屋子霎時變得好像搖搖欲墜起來。

接著隨著第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屋子正中的白骨像流沙一般向下陷去,隨著時間的推移,範圍越來越大。

眼見白骨如陷入歸墟一般地掉落,笑不歸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驚恐地發現中間的黑洞好像就快要蔓延到她的腳底。

陡然,宗政澄淵的左手臂橫在她面前,反手施力,將她向後一推,正好推進殤夙鸞迎上來的手臂里。自己則腳下一點,也隨之向後掠去。直與殤夙鸞一般靠站在牆邊方才停下,專注地看著那已經將所有白骨吞噬的漆黑深坑。

此時的屋中地面的陷落已經停止,四周已經恢復平靜。只偶爾能听到洞邊灰塵掉落的簌簌聲響。

「把你的衣服穿好。」沉吟片刻,宗政澄淵開口道,語氣是難得的謹慎。

「我?」笑不歸狐疑地反問,胡亂地在身上看著,雖然身上穿的是殤夙鸞的寬大的袍子,不怎麼合體,但並沒有衣冠不整啊。

「自然是你,」回答的卻是殤夙鸞,他正從後緊緊地抱著她,此時一邊在她的耳邊吹氣,一邊幽幽地說︰「你身上穿的是我的那件很結實的衣服,小宗的意思是,你穿得再緊些,一般的磕踫不會有事。」末了,又吐氣如蘭地道︰「要不要,我幫你?」

笑不歸低頭,看著殤夙鸞一手一個骷髏頭地環在她的腰間,狠狠地蹙了眉,胃脕有些翻涌,臉色也白了幾分。

在她身後的殤夙鸞雖然看不到笑不歸的臉色,卻敏銳地從她瞬間緊繃的身體感覺到了她的緊張。略一思索,便緩緩地松開自己的手臂,但笑不語。直看著笑不歸將衣服緊了又緊,才滿面春風地攤開依舊執著頭骨的雙手,笑說︰「來,抱緊我。」

「抱你?」笑不歸看著殤夙鸞篤定的模樣微微一愣,思及他平日雖然愛動手動腳,卻從未開口讓她做什麼,而今日為什麼會要她去抱他?而且是在宗政澄淵在場的情況下。

黑白分明的眼珠從左轉到右,又從右轉到左。笑不歸看了看宗政澄淵不但不阻止,還一臉認同的模樣,終于弄懂他們的意思。

宗政澄淵身上有傷,不能護著她,只能把保護她的權力交給殤夙鸞。至于頭骨,大概是因為弧面抗壓且比較平滑,為了緩解沖力,也為了閃避一些尖銳的骨頭?

莫非古人也知道拱形的東西承重比較大?

笑不歸一邊想一邊想殤夙鸞走去,不怎麼自然地伸出手,緊緊抱住他的腰。事關自己的命,她一向放得開,也很謹慎。

「親愛的,輕點,你快把我勒死了。」殤夙鸞對笑不歸調笑著,鳳眼中漆黑的瞳仁卻瞟在一邊,看著面沉似水的宗政澄淵,劍眉舒展,十分高興的樣子。

宗政澄淵沒有忽略殤夙鸞挑釁的眸子,眸光一暗,露出前所未有的陰沉︰「接下來的路,我不會等你。」

說著,飛身躍進漆黑不見底的坑洞中。

殤夙鸞聳肩,美麗的眸子一轉,輕笑道︰「有什麼?你不會等我,至少會等她。」說著微微一笑,柔聲對笑不歸道︰「抓緊。」

在感到腰間細弱的手臂緊了緊之後,殤夙鸞那沒人看到的面孔上露出一抹怎麼也掩不去的溫柔,接著銳氣一現,帶著笑不歸直撲向未知的地底。

自己好像和下墜很有緣分,笑不歸勾起一抹苦笑。

雖然這次有預計,又被兩人護得好好的。心里仍不禁埋怨起那個無償君子來了。既然設了出路,為什麼不弄個樓梯,偏偏要挖個大坑來難為人。

應該不是很深的坑,因為听到耳邊的風聲只是轉瞬即逝,笑不歸閉著眼想。感覺自己的身體緊緊貼著殤夙鸞沒有方向地翻滾著。身體時而上移,時而下落,時而平轉,隨著一些清脆的擊打聲,耳邊還傳來「喀嚓 嚓」的碎裂聲。

想是殤夙鸞正在閃避著剛才落下的那些白骨。

天旋地轉中,她突然听到從殤夙鸞從胸口傳出的沉重的喘息,然後一個大力的起落。受不了那自然的慣性,身體好像將要被甩出于去一般,手臂再也不能牢牢地抱著殤夙鸞的腰。

咬牙堅持了一彈指,笑不歸只覺臂間一痛,麻木的雙手不自己地松開,身子就將要被甩出去。

一只手臂勾住她的腰,將她即將甩飛的身體牢牢拉回去,貼在喘息不已的胸膛。隨之是一聲悶哼傳進笑不歸的耳朵。還未等她驚得睜眼,便又是幾個連續的起落。

當一切好不容易靜止下來之後,笑不歸著急地一下子睜開眼,卻被一陣頭暈逼得眼前發黑,不得已又閉上,好半晌才能重新睜開,不期然撞進一雙含著隱隱痛楚,卻依舊閃著笑意的眸子里。

「你……」抬起手,扶上殤夙鸞勾著媚人微笑的唇角,手中粘膩的濡濕像糾纏難斷的棉絮一般裹上她的心。

那一瞬間,即使她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要為了她做到這個地步,但是她至少明白,他做了。

輕輕將血跡 干,笑不歸低頭,借著從上面散落的微光,看到跌坐在地的殤夙鸞身上布滿了細碎的割傷,深淺不一,卻都緩緩地滲著血絲。

「你怎麼樣?」她有些惶恐地問。

殤夙鸞眨了眨眼,緩緩笑起來,道︰「很疼很疼。不歸幫忙揉揉好嗎?」。

「哼。」還未等笑不歸答話,附近的黑暗中傳出一聲輕哼,是宗政澄淵的聲音︰「在女人面前喊疼,丞相好深的修養。」

殤夙鸞輕笑︰「你以為你不喊疼,不歸就會多心疼你一些嗎?」。

「不需要。」冷冷的吐出一句之後,是難以壓抑的幾聲悶咳。

殤夙鸞眉目一轉,嗤笑說︰「不需要什麼?不需要別人心疼,還是不需要不歸的心疼。」

沉默一陣,宗政澄淵平復了呼吸,道︰「與你何干。」

「好了。」笑不歸微惱地輕輕喊了一聲,瞥見殤夙鸞額上細細的汗珠,又氣又怒︰「藥呢?」

「不需要。」殤夙鸞好看的眉輕輕皺起,竟然是同剛才宗政澄淵一般的別扭語氣。

「在我懷里。」依舊看不見模樣的宗政澄淵揚聲,語氣好像不那麼冰冷了︰「不歸,你過來拿。」

「皇帝陛下為何不自己扔過來?難道剩下的那只手也斷了,殘疾到只能靠女人翻遍你的身子去找藥?」殤夙鸞語氣越加清冷,甚至染了些微的殺意。

「那是我和不歸之間的私、事。丞相無需操心。」宗政澄淵說完,又是一陣狠咳。

「你……」殤夙鸞正想說什麼,卻忽而閉上眼,急急地抽了一口氣。

一邊笑不歸雖然臉色越來越冷,卻一直靜靜听著,並不開口。此時方才輕輕抬手放在殤夙鸞自己下意識伸手按住的胸口處,重重一壓,見他驚痛地睜眼,方才冷冷道︰「還很精神麼。」

不過,一邊說著,笑不歸卻一邊站起,循聲向宗政澄淵走去,皺眉看著同樣狼狽的宗政澄淵,伸手探進他的衣襟,一下子就模到了剩余的傷藥。

握緊藥瓶,笑不歸正要抽回手,卻感覺自己的手被宗政澄淵握住,黑暗中他的眸子依舊明亮,正上上下下打量著她,沉聲問︰「無事?」

搖搖頭,笑不歸不動聲色地避過他深沉的眼,站起走回殤夙鸞身邊,頭也不回地對宗政澄淵道︰「腿沒斷的話自己走過來。走來走去的幫你們上藥太麻煩。」

殤夙鸞聞言,忽而目光一抬,凝視著笑不歸欲言又止。

「怎麼?」感受到他的目光,笑不歸奇怪地問。

「不,沒什麼。」殤夙鸞淡淡笑了笑,一向明媚的笑容里,淺淺含了一絲落寞。繼而仰頭對正走來的宗政澄淵道︰「你可滿意?」

「尚可。」宗政澄淵吐出兩個字,眸間似乎有笑意閃動。

笑不歸自詡聰明,此刻卻也看不懂兩人的「眉目傳情」,不覺心中有些發堵,各賞了他們一個白眼︰「有功夫斗嘴,不如想想接下來怎麼走。」

「再往後就沒什麼機關了。這個地方因為向來隱秘少人有知,是以機關布置的並不多。我們發現的出口,也應該是無償君子為了以防萬一,為自己準備的。」宗政澄淵有些艱難地坐在地上,手掌一翻,一枚精致的戒指出現在他手中︰「接下來,只是時間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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