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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一擲千金 第三章 白骨

「話說,跟著皇帝的運氣就是不錯。」殤夙鸞笑意滿滿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宗政澄淵頓時收了心思,微微仰頭,挑眉看著他。

殤夙鸞甩了甩手里還在扭動的水蛇,提高到宗政澄淵面前︰「我本以為要真的抓老鼠去,沒想到撞上這麼個倒霉的家伙。」

他衣袖和下擺有些濕,看起來層層疊疊像是暈染過。長披的發稍點點向下滴著水。

他鳳眼斜挑,笑如春風。

那份不論如何狼狽也減不去的妖嬈,使他看起來,比在他手中掙扎的生物更像一條蛇。

他從來是一個很難令女人拒絕的男人。

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卻還是沉默著接了條蛇過來。捏著七寸的手指用力,那蛇扭了扭,就不再動了。

殤夙鸞笑看著宗政澄淵的動作,掀起衣擺在他身邊與他並排坐下,並不急著處理手中暫時幸存的水蛇,只是任它惶恐地在指尖和手臂上繞來繞去的把玩。然後眯起眼,道︰「看陛下的意思,是準備生食了?」隨即又笑︰「也好,听說女人很難拒絕粗獷的男人。」

「你倒是能看出來我在想什麼。」冷冷一哼,宗政澄淵只手收拾著那條蛇,冷冷的蛇血流在他手上。動作有點吃力,卻全無求助的意思。、

殤夙鸞也只當沒看見,不打算幫忙的樣子。他的目光落在纏在手腕的蛇上,一手輕輕撫著蛇的腦袋,躲著它的撕咬。

好一會兒,那蛇似乎有些適應了殤夙鸞的逗弄,同時覺得這人好像不想對它造成傷害,又或者是累了。動作漸漸慢了下來,不再張嘴去咬,輕輕地纏在殤夙鸞的手臂上,不動了。

殤夙鸞見蛇不動了,眼中閃過一絲冷絕之意,唇邊勾起一抹嘲笑。在那蛇重新感覺到危險之前,修長的手指一捻,將蛇身扯成兩斷。看著手中雖然將死,頭尾卻都還在動的水蛇。殤夙鸞悠悠一笑,像是自言自語般︰「烤著吃會留有香味。但是生吃,會不會有腥味呢?宗政澄淵,你說,不歸能否聞到血的味道?」

「你以為,她像你?」宗政澄淵冷冷說著,卻是起身向外面去了。回來時,手已洗過,衣服也打理得干干淨淨。

殤夙鸞淡淡掃過一眼,舌忝了舌忝唇邊的血跡,笑道︰「听說,你已經打算立溫家之女溫安言為後?」雖是在笑,他的聲音卻冰涼涼沒有一絲笑意。

「佔了別人的消息樓,你的耳朵果然更長了。」宗政澄淵沒有否認,只壓低聲音說著,走到笑不歸身邊。

「這種大事,我還用不著動用別人的力量。」殤夙鸞笑著笑著,眼神逐漸犀利起來︰「而且,這件事,你以為能瞞她多久?」

宗政澄淵看了著笑不歸熟睡的臉,對殤夙鸞露出挑釁的笑︰「我為什麼要瞞?就算她知道,又怎樣?」

「又怎樣?」殤夙鸞好脾氣地笑著,倚牆站起︰「不怎樣。只是多謝你,給了我更多的時間。」

雙眼閃著寒星般的光芒,宗政澄淵緊緊抿了唇,緩緩勾起的動作就像在月光下,從鞘中扯出一柄利刃。

單手探出去,在她頰上輕輕摩挲,感覺到皮膚上玉般的清涼,眼神不禁又和緩下來,低聲道︰「還不走?」

殤夙鸞不動,只是笑︰「你願意讓我抱她?」

將她耳邊滑落的發地順在耳後。動作十分熟稔自然。宗政澄淵微微一笑︰「我只選對她最有利的。」

殤夙鸞眸光一閃,霎那間肅了面容。卻只是一閃而過,忽又笑起,踱了幾步將笑不歸輕柔地抱在懷中,嘴里卻不無諷刺地說︰「包括立後?」

宗政澄淵沒有接話,表情沉寂下來,當先向前走去。

殤夙鸞抱著笑不歸尾隨其後,從姜驪珠的房里退了出來,走了幾步,回到那個大廳內。彼此對看一眼,殤夙鸞笑道︰「原來你和我一樣,也對這邊的岔路念念不忘。」

宗政澄淵淡淡地看著岔路盡頭的門,短暫地沉默片刻,道︰「我猜的不錯,這該是無償君子的房間。」

「既然如此,還不當先帶路?」殤夙鸞毫不客氣地說,分明不把宗政澄淵的皇帝身份放在眼中。

宗政澄淵不以為忤地會頭,目光在笑不歸身上掃了一眼,道︰「既醒了,為何不下來?」

「被發現了哦,不歸。」殤夙鸞含笑低頭,對上笑不歸正自睜開的眼,取笑道。

「你們這兩只鬼。」不知道何時醒來的笑不歸不甘地各瞪了兩個男人一眼,卻是一點兒也不打算下來的樣子,只道︰「既然有人願意抱著,我也實在懶得走路。」

「自然願意。」殤夙鸞快快地接,抬起高挑的鳳眼飛快地看了眼面色不變的宗政澄淵,低頭柔聲道︰「既然不歸願意讓我抱著,那我就抱著。」

「抱我一會兒。」笑不歸卻也不客氣,只是懶洋洋地伸手拿出放著干糧的小包,眉間露出一絲沒睡醒的倦色︰「你們都吃過了吧,等我吃點東西再下來。」

「吃過了。」殤夙鸞琉璃似的眼珠轉了一轉,與宗政澄淵淡淡的目光相接,笑了笑。

「你們,不會有事情瞞著我吧?」笑不歸食不知味地嚼著干糧,狐疑地看著殤夙鸞。

殤夙鸞看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悠悠道︰「我們瞞著你的事情多了,你想知道哪一件?」

「都想知道。」笑不歸嘿嘿笑著獅子大開口。

「好。」殤夙鸞想也不想地答。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不一定什麼時候告訴你。」笑不歸皺眉,不滿道︰「你是不是想這麼說。」

「不歸真聰明。」殤夙鸞眸中一閃一閃地綴著笑。

「哼。」

兩聲輕哼同時響起,一聲自然是出自笑不歸,而另一聲,是出自宗政澄淵。

「還不快走?」

「哼。」笑不歸又哼了一聲,將手中最後一塊干糧塞進嘴里,從殤夙鸞懷中蹦下來,閉上眼靜默片刻。再睜開時,眼底一片蘊華。淡淡一笑,她慢慢負了雙手,道︰「走吧。」

不可控制地,宗政澄淵牽起笑不歸的手,沒有握得很緊,卻也不容掙月兌。

握住了之後,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笑不歸溫順地跟在後面,深深淺淺地走著。

殤夙鸞依舊走在最後。而這次他卻沒有拉著笑不歸,而是看著她和宗政澄淵交握的雙手,露出一絲意義不明的微笑。

因為沒受傷的手握住了笑不歸,宗政澄淵在來到岔路盡頭的門口時,只好用半個身體去撞門。

在撞開門的同時,感覺掌中軟膩的手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于是唇邊掠過一抹笑意。不再遲疑地,宗政澄淵用腳踢開門。

這次,掌中的手重重地顫抖了一下,宗政澄淵雙眉皺起,高大的身形一轉,嚴實地擋在笑不歸面前,語氣之間微有薄怒︰「別看。」

笑不歸看著宗政澄淵緊繃的後背,雙眼被從身後伸出的溫涼手指覆蓋。

「別看。」

殤夙鸞說著和宗政澄淵一樣的話。

「可惜,我已經看到了。」笑不歸一手撥開宗政澄淵,一手將殤夙鸞罩在她眼前的手拉下,看著面前遍地的尸骨,雖然臉色有些白,心里通通地跳著,卻勉強浮出一抹苦笑︰「原來,這就是伶人冢。」

凝視著笑不歸的眼,宗政澄淵確定她尚可接受之後,微微點點頭,向四周看了看,目光幽暗地掠過牆上那一幅幅的畫,道︰「也是君無償的房間。」

那畫上,每一幅皆畫著姜驪珠。捻花的,撫琴的,撲蝶的,沉思的,吹笛的……甚至有姜驪珠拿著各種武器的畫。很俗氣的表達注意的方式,卻是很有效的一種。

如果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畫了這麼多畫,並且把這些畫都掛在自己的牆上。那麼,這男人對這女人的心意已經不言自明了。

只是,這堆積如山的皚皚白骨,和白骨前那做工精細的墓碑,又是怎麼回事?

「我猜,君無償的尸骨一定就在這些白骨中。看來,想從這骨頭堆里找出君無償的尸體下葬,是不可能了。」殤夙鸞目光一掃,落在那寫著︰「君無償之墓」的墓碑上,確定地說著,搖頭而笑︰「被自己的徒弟如此憎恨,也真是不容易。」

「是姜驪珠的師弟做的?」笑不歸沉吟片刻,道︰「他千里迢迢將那些伶人的尸體帶回這里,原來,是為了這個?」

「殉葬,埋葬。」殤夙鸞冷冷笑著,冷如寒風,美如初雪︰「不只如此。這個伶人的身份,怕是也有些門道。」

笑不歸細細听著,不覺抽出一直被宗政澄淵握著的手,慢慢走上前,輕輕撫模著那冰冷的墓碑,嘴里重復著︰「殉葬、埋葬。以人之骨,掩他之骨。不會有人再分得清楚著些尸骨中,哪具是他。他的墓,是與人共有。他讓有很多人陪他一起死,卻為他造了一座無異于一座衣冠冢的墓。是敬愛,還是怨恨?」

「有什麼所謂?他自以為報了恩又報了仇,不是很好麼?」殤夙鸞緊緊跟著,將笑不歸的手拉回細細看著,見沒有染毒的跡象才暗暗送了口氣,道。

「那麼,君無償將這些畫掛在牆上,是愛她?還是恨她?」笑不歸抬頭,再次看著畫中那絕世無雙的美人。

「當然是……」殤夙鸞笑眯眯地隨著笑不歸看過去,忽然面色一變,死死盯著些畫。半晌,忽地一嘆,又恢復了笑意,卻笑如冰水︰「原來是這樣。這樣的話,是愛還是恨,我也說不清了。」

原來,剛才他們只顧震驚這屋中滿是姜驪珠的畫,卻沒有發現,這些畫兩兩自成一組,景物相連。而且每組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不管其中的一幅上,姜驪珠在做什麼,另一幅上的她,則必定是手持一把武器,武器銳利的那端,總是對著另一幅上的她。

他一邊戀慕著她,一邊又希望她死?

笑不歸眨著眼楮,心中一陣翻騰,說不出的情緒在心中翻涌著。像激流一陣一陣地沖擊著她的胸口,帶起絲絲悶痛。

「不歸?」宗政澄淵見她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不覺將她勾進懷里。感到她不怎麼有暖意的身子,語氣有些微的不穩。

「沒事。」笑不歸依著宗政澄淵的胳膊,輕輕吐出一口氣,淺淺地呼吸著說︰「我想出去。」

「我們會出去的。」宗政澄淵沉穩地答。

「從哪兒?」殤夙鸞微諷地道︰「兩個岔路都走過了,前面沒路。這個屋子里沒有路,姜驪珠的屋子里也沒有。皇帝陛下,你倒是說說,怎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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