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從一年前說起。
唐仁出生于華夏國西南地區一個群山環繞的偏僻城市,從小就夢想著成為一名科學家,推動時代的步伐。
2032年8月底,唐仁考取了有著「科學家搖籃」之稱的洛城中郡大學,懷抱著夢想離開了家鄉。
大都市的街道上人流擁擠,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但是唐仁卻生不出半點興奮的情緒。之前的一幕幕反復在其腦海中回蕩,讓其對這樣的城市生出了強烈的抵觸情緒。
……
這里是洛城最繁華的地段,建築林立如一排排精美的藝術品,行人絡繹不絕。
一個穿著骯髒破爛的乞丐當街行乞。他的半個身子橫在地上,一只手撐地,另一只手攤掌向上,緩慢地搖晃著,仿佛這個動作已經持續了很久。一雙渾濁的眼楮打量著來來往往的行人,不斷投去希冀的目光。
忽然,一個匆匆而過的路人,似乎是被乞丐伸出的手阻擋了自己行走的動作,竟然順勢一踢,將乞丐連手帶人踢翻在地。
唐仁皺起眉頭,胸口有一團怒氣淤積,卻無法釋放。
然而,當他連續走了幾條街以後,怒氣逐漸散去,心中卻蒙上了一層陰霾。因為一路上他遇到的乞丐已經超過十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乞討都已經形成一個行業了嗎?
……
前方不知出了什麼事情,竟有許多人圍觀。唐仁好奇上前,發現竟然是街頭賣藝者,耍猴。他頓覺新鮮,加入了圍觀的人群。
但見賣藝者一面拉扯拴繩控制猴子的行動範圍,一面以皮鞭不停地抽打,下達著一個個命令。三只瘦小的猴子在強烈的體罰下做出一個個滑稽的動作,惹得圍觀的群眾一陣哄笑。而唐仁卻再次皺起眉頭,轉身離去。
雖然只是小動物,但這樣的虐待不是藝術。
就在唐仁轉身之時,許多人與他同時轉身打算離開,似乎是表演結束了。
但是不應該這麼快呀?唐仁疑惑間回頭,看到一個小女孩雙手捧著金屬盤依次走向圍觀的群眾。零星的幾個人丟了一些零錢進去,而更多的則是轉身就走。
唐仁詫異︰「經濟如此繁榮的大都市里,人們為何還這樣吝嗇?」
……
「哎……」唐仁長嘆一聲,卻無法吐出心中的憋悶,心情開始變得煩躁。忽見前方一輛「改裝自行車」,他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棉花糖,好久沒吃了。已經是小時候的回憶。」唐仁暖暖地想著,走向那輛「改裝自行車」。
這是一部制棉花糖的機器。
「老板,給我來一個棉花糖。」
老板將一勺白砂糖倒入機器中央的旋心,然後就有一層層如棉花般的白色絲狀物從四周吹出,老板熟練地旋轉著手中的木棍將「棉花」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唐仁目不轉楮地看著老板的一系列動作。棉花糖越滾越大,將他的心帶回了童年……
「好了,小伙子,兩塊錢。」老板笑盈盈地將棉花糖遞過來,出聲喚醒了走神中的唐仁。
「謝謝老板!」唐仁會心一笑,誠摯地道謝。
然而,正當他接過老板遞來的棉花糖,低頭掏錢時,變故突生。
「小伙子,棉花糖送你吃了!」老板丟下這一句話,人與自行車早已飛竄至數米之外。
唐仁莫名其妙,忽然听到商販中傳來一聲大喊︰「城管來了!」
與此同時,四周圍擺攤的小商販們全都如同「鬼子進村了」一般瘋狂地收拾東西逃竄。
幾乎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周圍的小商販們全都跑得沒影了,甚至于還落下不少東西。
……
唐仁呆立了許久,再次長嘆一聲,緩緩離去。
雖然白吃了一個棉花糖,但是他的心情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城管有錯嗎?」
「沒有。」
「那個賣棉花糖的大叔,那些小商販們有錯嗎?」
「有?沒有?理論上有?不,沒有。一切都是為了生活。」
「但是城管為什麼那麼可怕?那些圍觀者為什麼那麼冷漠?那個路人為什麼那麼無情?為什麼如此繁華的地方,乞丐卻隨處可見?」
想著想著,唐仁百爪撓心,非常糾結。
「算了,回學校吧。以後再也不逛街了。」
大都市社會,經濟異常繁榮,但是競爭也異常激烈。現實是殘酷的,人心、人性,只能在這樣殘酷的現實中苟延殘喘。
唐仁第一次強烈地感受到了大都市里人性的淡漠。
※※※※※※
唐仁出生于一個群山環繞的城市,擁有大山般厚重的情懷。入學沒多久,他就以誠摯和友善贏得了周圍同學的友情。
從小勵志要成為科學家的他,因為一直專注于學習,情竅遲遲未開。這讓與其同寢室的三個兄弟瞧出了新鮮,決定要為其物色一個好對象。
唐仁一直認為,自己要做一名科學家,必須要有大毅力,要全身心投入其中,什麼情情愛愛的東西對他來說並不適合。他對于寢室兄弟們要為其物色對象不以為然,因為他覺得自己絕對不會感興趣,絕對不會為感情分心。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唐仁有朝一日竟破天荒地主動向寢室的幾位兄弟求助,而且這一天還來得那麼快。
……
2032年9月6日晚。迎新晚會。
晚會的節目精彩紛呈,但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詩歌朗誦」節目,卻在唐仁的心里綻放出最為奪目的光彩,蓋過了其他所有的節目。
一個清麗的女孩緩緩登台,獨自立身于麥克風前,身姿婀娜挺秀,聲音洪亮有力,語調張弛有度,尾音層層蕩漾,朗誦一首《陌生人之間》。
陌生人之間
孫桂貞
陌生人,誰能測出你我之間的距離?
這距離或者像歐洲和太平洋。
這距離或者只是不可再分的一層微薄的空間。
也許只需擦亮一根火柴,
兩個陌生的世界就可以互相看見。
也許面對面一分鐘,
然後就可以跨進那個並不存在的門檻。
也許當敏感的手指踫到手指,
兩顆心就奏響了一曲無聲的和弦。
也許當腳印重復了再重復,
寂寞的行程就會消除韌性的防線。
也許一次禮節性的謙讓,
卻彼此獲得了索取一切的特權。
陌生人啊,當一切也許都沒有發生,
你我就在交臂之間走過去了。
各走各的經過選擇的道路。
直到死,我們沒有一句交談。
那兩個輝煌的思想的踫撞是可能的啊!
……
然而,一切都沒有發生。
因為陌生,我們不可能恨不相逢。
而這種恨幾乎充滿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
整首詩結束。
唐仁沒有鼓掌,他已經陷入了沉思,心中掀起狂瀾,久久不能言語。
這樣一首詩,無意者聞之平淡,有心者卻品之思潮起伏。
該詩每一句都流露出作者內心的遺憾,每一句都飽含著深切的渴望,將人與人之間的淡漠和淡漠之後那無盡的孤獨與寂寞表達得淋灕盡致!
唐仁忽然間生出一股沖動,想要了解那些行乞人背後的故事,還有那個賣藝者,那個收錢的小姑娘,那個賣棉花糖的大叔,他們都有一些怎樣的經歷和感悟呢?
你一個隻果,我一個隻果,我們彼此交換,每個人只有一個隻果。
你一個思想,我一個思想,我們彼此交換,每個人卻有了兩個思想!
人是社會的人,每一個人都渴望交流,渴望那輝煌的思想踫撞,但現狀是每一個人都將自己的心門緊閉,害怕受到傷害。
惡劣的社會競爭使得人們只顧追求「隻果」的交換,而舍棄了「思想」的互補。舍本逐末卻茫然不自知,人性便這樣悄然流逝,久而久之,人已非人,只是一些追名逐利的人形機器,行尸走肉!
唐仁被觸動了,內心的陰霾一掃而空。他情竅大開,怦然心動,不能自拔地愛上了朗誦詩歌的女孩。
「她叫什麼名字?」
「我該怎麼認識她?」
「會不會像花紅遍說的那樣已經‘名花有主’了?」
唐仁心中惴惴,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女孩子。對于理想的態度,在王恆的教導下,他也改變了觀念︰「理想和愛情都是人生不可或缺的部分。」
唐仁發動寢室四兄弟的力量,經過三天的努力,終于搞清了對方的身份,甚至是得到了對方的手機號碼。
那個女孩子名叫肖瑞雪,是物理系的一個新生,貧困家庭出生。就在昨天晚上的競選中,她以慷慨激昂的演講震動全場,贏得了校勤工儉學部部長的職務,學校配給她一部手機,手機號碼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以大一新生的身份競選了校勤工儉學部部長的職務,這種情況不說是史無前例,也是非常罕有。可見她是一個多麼剛強的女子。唐仁,你這次的行動恐怕非常有難度。」王恆感嘆道。
「有挑戰才有意思嘛!老大,你真行!拜謝!拜謝!」唐仁的臉已經樂成了爛番茄狀,拱手連聲稱謝。
王恆是寢室四人中年齡最大的一個,他的家境不好,入學前曾打過幾年零工,社會經驗豐富。這一次調查行動中他的貢獻最大,贏得了寢室幾個兄弟的尊敬。
「不過唐仁你可要注意了,根據我的情報,這段時間因為肖瑞雪在迎新晚會上的表現,她已經被‘狼群’鎖定,現在她的手機估計已經被騷擾短信給淹了。你如果想要通過手機認識她的話最好先想好開場白,否則恐怕會被當成第N個給直接忽略掉。」
說話的是花紅遍。寢室四人中,就數花紅遍家里最有錢,整一個公子哥兒的模樣。若非他的一語「摘花訣」道盡了男兒求偶良方,讓寢室的幾位兄弟受益良多,他也不會如此輕易就融入這個小集體中。
「三哥,你快給二哥出個主意吧,你看二哥他都快相思成木偶人了。」水少華開玩笑道。
唐仁手中早已攥緊手機,表情呆若木雞,內心卻躁動難平。他本來就不知該如何開場,被花紅遍這麼一說,更加的心亂如麻。
「要是讓我出馬的話,可就不是簡簡單單的成全唐仁了,怎麼也得搞個寢室聯誼,讓咱們四兄弟都有福同享才是。」花紅遍自信滿滿地說道。
「花公子,你有什麼高招?」王恆也來了興趣。
「……」
唐仁卻是沒有理會三個損友的嘮叨,獨自一人攥著手機走上陽台。他潛意識中覺得,開場白必須要靠自己,只有最誠摯的心才能叩開幸福的大門。
唐仁一直待在陽台上苦思冥想,甚至連晚飯也沒有心思吃。
「老大,二哥得相思病了,你看他連晚飯都不吃。」
「沒關系,這種情況我有經驗,隨他去吧。」
「花公子,你的聯誼計劃想得怎麼樣了?」
……
唐仁思緒紛飛,回憶起離家後經歷的種種。對家鄉和父母的思念,淺嘗人情冷暖後的嘆惋,寢室里稱兄道弟的溫馨,以及那內心深處最為深刻的觸動。
直到夜幕降臨,唐仁終于按動手機,發出了第一條短信。
「Theworldshouldbeedwithlove.」
沒多久,收到回復︰「kso.」
唐仁大喜過望,馬上再發信息︰「你在迎新晚會上朗誦的詩真好!」
回復︰「謝謝!你是今天第102個說這話的人。」
「那我是不是會被當成第102個直接忽略掉?」
「你說呢?呵呵……我是不會輕易拒絕友情的。」
「真高興能夠認識你,我叫唐仁。」
「唐朝人?穿越來的?我還以為是個國際友人呢。」
「呵呵,讓你見笑了,只是個本土秀才。」
……
此後,唐仁時常與肖瑞雪以短信交流。
肖瑞雪是貧困家庭出生,她對于世間的人情冷暖體會得比唐仁還要深刻。二人的思想觀念出奇的一致,時常踫撞出共鳴的火花。
「過激的社會競爭只會讓人性壓抑,讓獸性膨脹。」
「同感。唯一可親可愛的只有兩種人,老人和小孩。」
「不對,還有我們。」
「沒錯,呵呵。」
「但願我們將來進入社會以後,還能保留這一顆赤子之心。」
「同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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