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曾有詩人這樣贊頌牡丹︰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可見這花中之王的牡丹,是何等的令人沉醉,如痴如狂。而在這戀花樓中,能夠住進牡丹閣的女子,在這二十年來,只有詩醉一人。
這是位于整個戀花樓最深處的幽靜之地,頗有百花叢中尋芳跡,佳人一笑羞花落的意境。這一處的庭院布置的極為優雅,淺淺的魚塘里面幾尾錦鯉來回穿梭在荷葉之下,池塘邊以橢圓的卵石倚著邊緣壘了起來,滿地的白色晶石在月色和琉璃燈的照耀下閃著淡淡的七彩光華。密集的竹林間隱隱透露著通幽的曲徑,光亮透過水面反射過來,更是增添了幾分神秘之感。
圓潤的鵝卵石踩在腳底,有一種奇妙的觸感。柳雪信步走著,隨著步伐微揚的衣擺帶著一股說不清的風流,似是在那回眸轉首之間,便是萬千的風華流光飛過。龍傾月走在她的身後,一身蒼藍的衣袍被夜色染上了墨紗,竹影投在立體的五官之上,帶著曖昧的明暗。
那是兩個風華絕代的人,似是踏月而來,又如乘風而去。
曲曲折折的走了一會兒,便來到了樓前。雕花的木門緩緩向內打開,門軸發出了吱呀的聲響。內里輕紗紅帳,燭光幽暗,古琴醇厚的聲音猶如一杯美酒,緩緩的傾斜流淌出來。
夜風吹過,帶來了陣陣的酒香,柳雪輕輕吸了一口,笑道︰「上好的胭脂醉。」
輕曼的腳步聲自上而下,由遠及近傳來,只見一女子身著鵝黃色的紗裙,抹胸上繡著一朵華貴的牡丹,舉手投足之間,目光流轉之間,便是阮媚到了極致。她緩緩走到柳雪的面前,甚至都沒有看龍傾月一眼,便是盈盈一拜,那風吹著紗自下而上飄散開來,恍若天仙。
「參見主子。」
「听說你前些日子從秋暖那兒搜刮了一堆好酒?想必這胭脂醉也是打她那兒來的吧。」柳雪笑得沒心沒肺,也沒特意看向詩醉,直接略過了她進了屋內,坐在了主座之上。
詩醉倒是也不介意柳雪的無視,落落大方的站起身來,尋著柳雪的右手邊坐了下來。
「哪兒啊,不過是順手帶了幾壇回來罷了。」詩醉盈盈一笑,伸手拿過桌上的玉壺,便是為柳雪斟滿了美酒。
「就秋暖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別說幾壇了,就是一壺酒,只要不給銀子她都能心疼大半年。」柳雪像是想起了那日秋暖來抱怨時候的模樣,忍不住噗哧一笑,便是接過了詩醉遞來的玉杯,抿了一口。
詩醉輕掩紅唇,遮住了那張櫻桃小口,咯咯的笑著,說道︰「主子這次特地前來,不會只是為了替秋暖討個公道吧?」
「自然不是。」放下了手中的玉杯,柳雪收起了那副閑逸的笑容,變得有些嚴肅,「最近君文成可有動靜?」
「屬下已經有月余沒有見到君子劍了……」詩醉輕蹙煙眉,便是像籠上了一層輕愁,我見猶憐,「前段時日十六王府前像是十分熱鬧,听說有兩個生面孔住了進去,都不是京都人士。」
「兩個?」柳雪有些詫異,一個應該是歐陽洛沒錯,那麼另一個人是誰?
龍傾月看著柳雪與詩醉,眨了眨眼,一瞬間便是明白了這二人的關系。想必,這詩醉該也是落花宮之人吧。對于詩醉,他還是有印象的,三年前胭脂湖畔上,她也同在一艘畫舫之上。只是沒想到,雪兒竟然是從那麼早就開始布局了。
薄唇勾起一道弧度,龍傾月莫名的感到有些得意。他看中的女子,自然是聰慧至極的。
「冬炎在王府里發生的事情,你可知曉?」柳雪想了想,還是先問問冬炎的事情。冬炎是她一手栽培出來的暗衛,在易容潛入這方面尤為出色,照理說,那麼長時間的蟄伏都平安無事,怎麼就會突然之間被抓出來呢。
詩醉似乎是有些為難,她想了想,開口道︰「具體情況屬下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人說,是冬炎動了他的一樣東西,所以才被逐出王府的。」這句話並不是直接從君文成口中得知,而是從那些個來到戀花樓的王府的幕僚在閑談中的只字片語,拼湊起來的。所以,她也不是很肯定。
柳雪沉吟了半響,覺得還是需要親自潛入王府中一探究竟。主意已定,她便是不打算再在這里逗留了。一仰頭,便是將手中的美酒一口飲盡。
「夏涼,這戀花樓,可是要好好整頓整頓了。」
丟下這麼一句話,柳雪與龍傾月便是足尖一點,化作一道殘影,趁著月色,在夜幕的遮掩下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牡丹閣。
……
回到柳府時,早已是夜半時分。一推開門便看到春雪守在屋內,桌上擺放著精致的菜肴,屏風後裝滿熱水的木桶還蒸騰著氤氳的霧氣。
「何必等我。」柳雪說的有些無奈,看這屋內的狀況,便是知道春雪必然是一直在這里等她回來,而且不停換著熱水,以便她一回來就能夠有熱水沐浴。
「奴婢服侍主子入浴吧。」春雪溫婉的笑了笑,上前去便是要替柳雪更衣。
柳雪也沒阻止,知道她說了也沒用,有時候,最溫柔的春雪反而是最固執的一個,一如她對歐陽落雁的執著。
任由春雪將頭頂的金冠取下,玉釵一松,那滿頭絲滑的烏發便是如同瀑布一般傾瀉而下,瞬間遮住了那單薄的肩膀,直垂在地。春雪仔細的將柳雪的長發理順,便是又著手為她褪去了身上的衣衫,服侍著進了寬大的木桶。
熱水漫過肌膚,全身的毛孔都張了開來,柳雪舒服的輕嘆一聲,閉上眼靠在了木桶的邊緣。
「主子,水溫如何?是涼了還是熱了?」
「正好。」柳雪閉著眼,這一路上的疲乏好似後知後覺一般,直到此時才席卷了她的全身。此刻她只覺得眼皮像是有著千斤之重,手臂也是累的抬不起來,就連輕輕動一動手指,都是那樣的困難。她慵懶的躺在那里,也不知道春雪是何時離開的,就那樣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覺的,陷入了夢中。
木門輕輕地被打開,又被小心翼翼的關上,就連門軸的吱呀聲都那樣的壓抑。龍傾月繞過屏風,看到的就是那樣一副美人入浴圖。
熱水讓柳雪本就白皙的肌膚散發著淡淡的粉色,那些氤氳著的霧氣在她凝脂一樣的肌膚上凝結成了晶瑩的水珠,緩緩滑落。烏黑的秀發襯著那張臉更加的白皙,她就那樣靜靜的趴在那里,就已經讓天地失了顏色。
龍傾月只覺得小月復一緊,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氣,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克制下了體內的那股沖動。他大步走到浴桶邊,盡量不去看柳雪那惹火的身段,伸出手試了試水溫,卻是早已有些涼了。
無奈的嘆了口氣,龍傾月小心翼翼的將柳雪自水中抱起,絲毫不在意她身上的水珠將自己的衣袍染濕,動作輕柔的抱在懷中,替她擦干了身上的水珠。緊接著抬起左手,五指一收便是將掛在屏風上的中衣吸到了手心,替柳雪換了上去,這才打橫將她抱起,放到了柔軟的床榻之上。
完成了這一切,龍傾月深深地吐了口氣,額角上已經是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方才到底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在這樣的情況下,狠狠地要了她。
她每一次無防備的松懈,都似乎是對他忍耐力與理智的最大挑戰。
龍傾月想要給柳雪一個最完美的洞房花燭,這樣的堅持,讓他隱忍至今。男性特有的粗糙的手指在柳雪滑膩的肌膚上反復留戀,不舍得抽離。龍傾月就那樣站在那里,細細的描繪著她的骨骼,回味著她的性情,那些點滴的回憶,有苦有甜,帶著初夏青檸的酸澀,卻是令他回味無窮。
許久許久,直到蠟燭發出了噗哧的聲響,只剩下那最後一點,掙扎的燃燒著的時候,龍傾月才猛然從思緒中抽回了神智。最後一次替柳雪仔細的掖好了被角,這才轉身離開。
第二日,柳雪醒來時,春雪已經站在床邊,手上捧著衣衫,恭敬的站著。看著自己一身整齊的中衣,躺在床榻之上,柳雪一瞬間有些迷蒙。
「春雪,昨天是你把我從水中拉出來的?」怎麼她怎麼想,都只有進入浴桶的記憶,卻沒有出來的印象?
春雪憋著笑,卻也是不回答,只是向後退了半步,說道︰「主子,該換衣服了。早膳已經準備好了,龍公子已經先行一步在偏廳等您了。」
剛睡醒的柳雪總是有些迷糊的,春雪這麼一打岔,便也是忘記了追究。渾渾噩噩的點了點頭,爬下床,任由春雪幫她穿上那衣衫,再迷迷糊糊的梳洗了一番,這才清爽了精神。
來到偏廳,龍傾月果然早已經坐在那里。听到打簾子的聲音,便是調轉了視線,沖著柳雪一笑,頗有深意的說道︰「雪兒,昨夜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