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舒!」司馬雲烈迎面而來,淺笑依然,眉間似有倦色。
舒桐暗自嘆息,她明白他那絲倦色是為何而來,自打知道自己要走,他便不時出現在身邊,多番挽留,盡管她已經擺明了態度,或許他也知道留不住她,可是每日一問,照常上演,如此又如何不倦?
「殿下,若是要勸我留下,就不必開口了,你也該知道,多說無益。」舒桐輕施一禮,神情有些無奈。
司馬雲烈英俊的面龐半隱在夜色中,不知是不是寒風太冷的關系,聲音有一絲顫抖︰「阿舒,我真的很希望你留下來,這里的風景怡人,百姓純樸,在這里,你會像回到家一樣,我向你保證,你會過得很幸福,姑姑、我、我的家人,都會好好待你,我的子民們亦會尊崇愛戴你……」
「殿下,您就別為難阿舒了,這里再像家,始終不是家,阿舒是要跟我回去的。」
舒秦歌悄無聲息地突然出現,一邊說話,一邊嗑著瓜子,來到泗南城,他最大的收獲就是找到了生命中最愛的零食,這里的瓜子制法獨特,讓他愛不釋手,從第一次吃之後,舒桐就同見他的嘴停過。
「舒兄此言差矣,何為家?家可不是一幢孤伶伶的房子,有親人的地方才是家!烈說的沒錯,我們都是阿舒的親人,阿舒,我母親非常喜歡你,在她心中,早將你當成了女兒,我也一直把你當親妹妹,我們都希望你能留下,只要你願意,這里就是你的家。」林暮白從不遠處踱了過來,沖舒秦歌搖了搖頭。
「這小子知道自己一個人勸不動你,都學會組隊了!」舒秦歌速度很快,湊到舒桐身邊低聲說了一句,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曖昧,「阿舒,說實話,你對他就沒一點點動心麼?我看這小子其實挺不錯的,比那個姓蕭的好多了。」
「你要覺得好的話,你留下好了!」舒桐沖他笑了笑。
舒秦歌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雙手交叉撫了撫肩,搖頭道︰「別笑得這麼詭異,讓人毛骨悚然的!」
舒桐最終還是沒有答應留在泗南城,就算司馬雲烈說,他可以舉離國之力,助她復仇,也沒有打動她半分,她鐵了心要走。
舒桐離開,林暮白緩緩說道︰「舒兄,我原本以為你這麼喜歡泗南城的瓜子,會幫著勸勸阿舒。」
舒秦歌很無辜地攤了攤手︰「我勸了啊,可是她不听,我也沒辦法!我這個表妹哦……她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我母親還是她的親姨母呢,她不照樣偷跑出舒家,更何況別的!」
司馬雲烈拉住林暮白的袖子,止住了他後面的話,他頹然道︰「算了,他說的沒錯,這事……本就是我強求了!」
林暮白擔憂地看著他︰「可是……」
司馬雲烈搖頭︰「別說了,這件事,本就怪不得別人,誠如她所說,多說無益!」
與舒秦歌打了個招呼,兩人一前一後離去,舒秦歌看著兩人背影走遠,聳了聳肩,背向後一靠,沖著前方說道︰「偷听別人談話很過癮嗎?」
「我有偷听嗎?我是正大光明地听,只不過他們看不見而已!」一道人影由虛轉實,慢慢浮現,卻是蕭焓。
舒秦歌冷哼一聲︰「別以為阿舒不選擇留下是為了你,你恐怕還沒這個資格!」
蕭焓但笑不語,舒秦歌見他不說話,瞪了他一眼道︰「裝什麼啞巴?現在沒其他人,在我面前你也不用裝樣,想說什麼就說吧!」
「只能當小五的哥哥,這種感覺不好受吧?我能理解!」蕭焓站在他身邊,用同樣的姿勢靠在樹上。
舒秦歌嗑瓜子的運作慢了下來,蕭焓干脆一伸手,從他手上抓了一把瓜子嗑起來,他的動作很慢,舒秦歌看了半晌,很鄙視地撇了撇嘴,這家伙連嗑瓜子的動作都顯得優雅無比,還真不愧是皇族中人。
他嘲諷道︰「你以為憑你南聖弟子的身份,便能看透別人的心思麼?」
若非蕭焓有著這麼一個特殊的身份,鳳玉也不會選中了他,舒秦歌自己也知道,或許真的只有他,才配得上自己的表妹,只不過明白是一回事,真正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心中總是有幾分不甘。
蕭焓笑了笑,他還真不是挑釁舒秦歌,只是實話實說。
舒秦歌不知道蕭焓就是簡玉臨,他當了舒桐很多年的哥哥,很是郁悶,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看得上眼的姑娘,卻是他的表妹。
別人家表兄表妹的都能通婚,偏偏鳳家與眾不同,單憑那個該死的鳳氏家規,不光母親不同意,舒桐也絕對不會同意,所以舒秦歌才死了心,只是要再找個讓他看得上眼的姑娘,還真是不容易。
他一方面希望舒桐能夠找到屬于她的幸福,一方面又不希望她跟了別的男人,這種心情是很矛盾的,因此在別人眼里,舒秦歌有些失常。
「不管最後阿舒選擇了誰,希望你能尊重她的決定,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舒秦歌沖蕭焓揚了揚拳頭,「南聖的弟子,我也不怕!」
蕭焓收起了笑容,盯著舒秦歌看了半晌,方道︰「可見你這個表哥並不了解小五,若是等著她來選擇,這輩子你都別想看到!懷藏真給她的傷害太大,如今的小五,再不是原來那個溫柔多情的女孩,她封閉了自己,再不言情。」
可是他不會任她這樣下去!蕭焓在心里對自己說。他本是一個強硬的人,想要得到的一切,從來未曾失過手。
在舒秦歌沖他發 之前,蕭焓先行離開了,他的眼楮在夜色中閃著幽幽的光,冷靜而執著。
當他再次現身時,臉上戴了一個青銅面具。
司馬雲烈蠱毒發作,痛得蜷縮成一團,林暮白為了幫他減輕痛苦,只好將他拍暈,他看著青銅覆面的蕭焓,問道︰「你是何人?跟在我們後面,有什麼目的?」
「你這樣做,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發作一次你打暈他一次,堂堂離國太子,遲早被你打成白痴。」
面具下的聲音很冷淡,林暮白听不出善惡來,他警惕地看著蕭焓︰「閣下這話是何意?」
「我可以幫他解去同心蠱帶來的痛苦。」蕭焓直截了當地說道。司馬雲烈中了同心蠱的事,除了林暮白,就連他的父母也不知道。
林暮白聞言皺眉道︰「你怎麼知道他中了同心蠱?閣下既然知道同心蠱,就應該知道同心蠱世上無解。」
「同心蠱確然無解,那是因為種蠱的兩人發下誓願,不離不棄,他的情況不同,中子蠱的一方,並沒有與他同心同意,並且依我之見,他這種情形,子蠱定然沒有起作用。」蕭焓說道。
林暮白親耳听司馬雲烈說過中蠱的經過,知道他當初從司馬藍朵口中听說了舒桐的身世,而後的接觸中他也確實對舒桐產生了情意,所以想將舒桐與他綁在一條船上,共同對付夏朝皇帝,奈何舒桐對他無意,于是他想到了同心蠱。
一路同行,多的是機會下手,舒桐最終服下了含有子蠱的茶水,事情本應該照著司馬雲烈的想像發展下去,他與舒桐未來的日子將會郎情妾意,恩愛無邊,並肩打下一片江山。
可是林暮白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錯,服下子蠱的舒桐根本就像沒事人一樣,若說是這同心蠱沒有培育成功,司馬雲烈卻又有反應,正因為得不到舒桐的回應,這幾年來,每到月圓之夜,他就會受到反噬,如同萬蟻噬心,痛不欲生。
見蕭焓說得全然吻合,林暮白不禁急道︰「確然如此,難道說閣下真的能解?」
「若換了旁人,自然無法,不過這同心蠱本就出自南聖島的妙音仙子之手,本人有幸听過妙音仙子的教誨,所以對這蠱也略知一二。」蕭焓說道。
妙音仙子在加入南聖島之前,就是離國人,同心蠱就是她所創。當年她所愛之人違背諾言,棄她而去,所以她制成同心蠱,以懲罰世間無情之人。
「原來先生是聖地高人,怪不得一眼就看了出來,還請先生救命!」林暮白態度一變,長揖為禮,懇求蕭焓。
「救他是可以,不過有一點我得說清楚。」蕭焓負手而立,沖林暮白說道。
「先生請講!」
「此蠱解除後,太子將會徹底忘了他喜歡的那名女子,並且從今往後,再不會對任何人動情,也就是說,他會變成一個冷硬無情之人,這一點,我不想騙你,你想清楚。」
林暮白想了半晌,咬了咬牙道︰「他這個樣子,比死還痛苦,如果真的能解了蠱,便是無情又如何?他是離國太子,將來的國主,身為君主,多情反倒不是件好事,解吧!只是他既然會忘記,那也請先生保密,這件事,就當它從未曾發生過,永遠別再提起。」
蕭焓點頭應了,這正是他想說的,難得林暮白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