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焓笑看向舒桐,別含深意道︰「就怕我不來,別人先給采了,這件事還需要小五配合才是。」
對上那灼灼的目光,舒桐假裝听不懂︰「我可是惜花之人,不會幫你干這等壞事,讓它好好開在枝頭多好,偏生要折斷它。」
「你不是教小邪‘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可是深以為然呢。」蕭焓的笑意更深。
舒桐搖了搖頭︰「有些花是盼人來折的,有些花卻不然,寧可枝頭抱香死,不隨黃葉舞秋風。」
蕭焓輕輕將她的話重復了一遍,神情頗有些無奈,不及回答,小邪已經忍耐不住了,跳到兩人中間,一手拉一個,偏了頭問舒桐︰「娘,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這才剛來呢,小邪不喜歡泗南城嗎?」舒桐彎腰將他抱坐在椅子上。
小邪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道︰「這里有人不歡迎咱們,咱們還是回去的好,出來這麼多天,干爺爺一定很想小邪了,他一個人過年,多孤單啊!」
舒桐笑著捏了捏他的臉頰,軟軟女敕女敕,手感好極了。
她看向蕭焓,這才想起問他︰「你怎麼也來了這里?近年關了,可不能讓王爺一個人過年,你趕得回去麼?」
蕭焓說道︰「我是半道上接到父王的信,是他讓我來尋你們的,說是等你見過要見的人後,帶小邪回去過年,若是趕不及過年,過元宵也使得。」
「是啊,娘,我也想干爺爺了,我們早些回去吧。」小邪眼巴巴地看著舒桐。
「可是湘姑姑這里……」舒桐其實也不想在離國多呆,心頭的疑問弄清楚了後,她也想早些離去,免得又扯上旁的事,奈何司馬藍朵很想她留下,她不忍拒絕。
「我來時听說懷家上門要人了,他們鐵了心要把小邪帶回懷家去,你們這一走,不知內情的定以為你是為了躲懷藏真。」蕭焓見舒桐猶豫,添了這麼一句。
果然,一听這話,舒桐不淡定了,輕哼一聲道︰「小邪和懷家有什麼干系?他們倒打的好算盤,自個兒生不出兒子來,只想著搶別人家的。」
「就是,懷家算個什麼東西!懷藏真那種笨蛋,生得出我這樣的兒子才叫怪了!」小邪附和道,神情頗為不屑。
蕭焓看了看小邪,心下思忖︰這情形有些奇怪,不管怎麼說,懷藏真是小邪的親爹,以這孩子平日里的表現看,既聰明又懂禮,就算是不認懷家,可也不該如此直呼親爹的名字才對。
若說舒桐瞞著小邪,他不知情倒也罷,但是很明顯,他們談話時舒桐並沒有讓小邪回避,很多事都是當著他的面說的,小邪也知道自己的娘之前是懷府的媳婦,不可能不清楚這其中的一切。
難道說小邪真不是懷藏真的兒子?還是說,小邪不是小五的兒子?
蕭焓細看了一下,見到小邪那酷似舒桐的五官,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模樣,整一個縮小了的小五,他怎麼可能不是小五的孩子呢?而小五至今為止,只有懷藏真一個男人。
蕭焓輕嘆一口氣,心想看來小五恨懷家是恨到了骨子里,小邪自小跟著她長大,唯母命是從,自然事事與娘親站在同一陣線,懷藏真想要奪回這個兒子,難度不可謂不大,就算他強行奪去,小邪這麼有主意,也絕不會認他。
「對了,咱們的計劃還未完成,此刻正是熱鬧的時候,懷夫人想在過年時讓小邪認祖歸宗,你若是不在,這場戲可不好演下去,再說了,這麼熱鬧的戲,你不看可惜。」蕭焓對舒桐說道。
兩人當初商定的就是要演一出戲,氣死懷藏真。他不是認定了小邪是他的種嗎,舒桐決定讓他就這麼以為下去,不過她自己是絕對不會親口承認的。
在懷藏真幾乎絕望的時候,舒桐和小邪的出現成了他的希望,而當他的這個希望就要成為現實時,舒桐會親手打破它,讓他重新回到絕望的深淵。
蕭焓的計劃是兩人制造一場婚禮,讓小邪成為名正言順的太平王府小公子,他娶她,這場婚禮對她來說,只是一場戲,當然,在他看來,卻不是戲。
他原以為舒桐不會答應,還在她面前強調了好幾遍這只是作戲,沒想到的是舒桐答應得很爽快,而且她更加大膽,直接說小邪是她還是懷家媳婦時,與蕭焓所有,蕭焓才是小邪的親爹。
「這樣于你名聲有礙。」蕭焓當時還是猶豫了一下,盡管他也覺得這個計劃很好,很合他的心意,可是他不能不為舒桐著想。
「名聲?」舒桐哂笑一聲,「若是在乎那個東西,我又何必做這些事?而且名聲亦是帶了個‘名’字,都是虛的,好比成王敗寇,是由勝利的一方書寫,當有一天我有了讓人無法撼動的地位時,所做的任何事,或許都會給我帶來好名聲。」
她說的沒錯,縱觀這片大陸的歷史,那些被世俗人奉為神明一般存在的人,何嘗個個大善?做過錯事、壞事的也不是沒有,但是當他們修煉有成時,大家便只看到了其人的「好」,不好的卻自動忽略了。
蕭焓很想看著舒桐穿著鳳冠霞帔嫁給他,他用自己的生命起誓,此生絕不會讓小五再受委屈。懷藏真欠她的,他來彌補,其實他一直都明白舒桐追求的到底是什麼,那也是他所求的。
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不是在沙場征戰,就是在師父處苦心修煉,他追求的目標里從來不曾有女人這兩個字,他原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對任何女子動心,可是沒有想到,那個他從小視為妹妹的女子在被懷藏真棄後,竟突兀地闖入了他的心里,再抹不去。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最初的心動,大概是在她寫的只言片語傳到他手中的時候。但是他知道自己未來的方向,世俗的情感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他那位天下聞名的師父也曾給他批過命,說他的姻緣路多坎坷,屬于他的姻緣,不在世俗界。
他發現自己做了小五多年的哥哥,但是似乎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她。
小五是一顆蒙塵的明珠,注定了有一天會綻放出萬丈光芒,世俗的女子不曾有一人入得了他的眼,也許正是為了等她。
那年她失蹤,當他從南聖島回來听到這消息,整個人頓時沒了精神,他滿世界地找她,那時他還在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她是玉臨的妹妹,也是他的妹妹……
他從沒想過會在北雪域見到她,乍見她的驚喜,如洶涌的潮水撲面而來,他從未感受過那樣的驚喜,溫暖中帶著一絲痛!他看到了她身邊的孩子,他叫小邪,有著和她極為相似的眉眼。
小五,我原是離你最近的,為何卻錯過?蕭焓不止一次地問自己這個問題,最後只能將之歸結于命運。師父說他姻緣坎坷,還真的是!就算現在他明了自己的心意,離小五那麼近,可是她的心依舊與他隔著一段距離,難以捉模。
但是蕭焓沒有放棄,他的這一生,坎坷還少嗎?什麼天定姻緣,他不管,他只知道自己有今天,是自己努力的結果,若是他不努力,再有多大的天賦也是假的。
他認定了舒桐,在重逢前他就下定了決心,只要能夠再見她,他便要許她一生一世的相守,縱然有一天他年華依舊,她芳容不再,他也會一直牽著她的手,陪著她走過這段人生歷程。
沒想到上天待他不薄,舒桐竟是鳳氏之女,只是蕭焓欣喜之余,心下有了一絲擔憂,鳳氏向來一家有女百家求,舒桐會選擇他嗎?
想了又想,最後蕭焓決定不管結果如何,他只要照著自己的心意去做就是了,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很自信,他相信沒有人能比自己更愛舒桐,他喜歡她,只因為她就是她,與其他條件無關。
既然舒桐都不介意了,他還有什麼說的呢?是啊,名聲算得了什麼,他喜歡她,不管她的過去如何,只要現在能夠看著她,未來能夠擁有她,別的他都不在乎。
就算是作戲,只要他付出真心,假戲又何嘗不能成真呢?蕭焓當初就決定了,舒桐一年不允,他等一年,十年不允,他等十年,這輩子還有很長很長,他總歸會一直等下去,直到舒桐答應。
舒桐的心里又是另一番想法,她看著身著白衣的蕭焓,或許因為長年戴著面具的關系,他膚色比常人白了許多,長長的墨發披散在背後,映得肌膚如玉,當真好一個翩翩佳公子。
原本舒桐覺得,皮膚白的男人沒什麼氣慨,大多數人確也如此,這一點放在蕭焓身上卻不適用,他盡管面如冠玉,多年練武,征戰沙場卻讓他的身材無人能比,月兌卻偽裝的他蜂腰窄臀,隨隨便便往那兒一站,就能夠吸引的有女性的目光,讓未出嫁的少女們心如鹿撞。
這樣的男人無異是吸引舒桐的,若是她的心沒有這麼滄桑,興許她也會試著相信他,與他共舞一場。
舒桐原本想,她不能嫁給他,那麼就送他一份厚禮好了。不過現在多了一個變數——陸子期,這是一顆定時炸彈,給她復仇的道路埋下了隱患,這份禮要送出手,看來會很艱難。